第四十四章 織網（十九）

  和七年前一樣，她又被關進了那間牢房。

  她知道，裴光霽是故意的。

  他不光要把她的身體囚禁，還要給她的心靈裝上一把枷鎖，讓她回憶起七年前的一幕幕，吞噬著她的心靈，讓她內心恐懼而無助。

  大牢外的雨聲，猶如七年前的那個雨夜。

  她和小妹還有阿弟，被關在這裡。

  他們抓著她的衣角哭叫著，問著「阿姐該怎麼辦？我們會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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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問她，那她問誰？

  她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而已。

  靠在牆角，冰冷陰暗的環境，發霉的氣息，縈繞在身邊。

  她呆呆的望著外面的雨夜，今天沒有星子，她以後是否還能看見美麗的星空？明日的太陽？

  而所有的痛楚遠不及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在背後捅了一刀。

  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聽見一陣清脆的鎖鏈聲，佟凌萱抬起頭，看見了走進來的一男一女。

  如今看來，他們二人站在一起，是那麼的般配。

  小妹，你真的愛這個男人嗎？

  你以後可會後悔？

  目光一冷，落在裴光霽身上，佟凌萱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朝裴光霽撲上去。

  但她纖弱的肩膀，被兩邊的侍衛死死的按住，額頭按在了地上。

  「裴光霽，我死也不會放過你！你等著——」

  少女咬牙切齒的聲音響徹在空曠的大牢，她紅著眼睛，猶如一頭受傷的野獸，呲著牙瞪著眼，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生吞活剝了。

  如果不是這個賤男人，小妹也不會棄她而去！

  「啊嗚……」嘴裡發出壓抑的嘶吼，脖子青筋暴起，佟凌萱努力的把臉抬起來，即便臉皮摩擦在地上，出現一陣火辣辣的疼。

  「阿姐！阿姐……」佟凌青跪下來，祈求的說道：「阿姐，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只要你肯投降，只要你放棄復仇，我們仍然可以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

  「阿姐，皇上答應我了，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再復仇，他就會放過你，就會放過我們！」

  佟凌青淚水漣漣，不停的勸說著。

  「小妹……」佟凌青極其困難的吐出這兩個字。

  裴光霽抬抬下巴，那兩個侍衛立刻鬆了鬆手勁兒，把佟凌萱的嘴解放出來。

  佟凌萱喘息一聲，痛心疾首：「小妹，你怎麼這麼天真？這個賤男人的話你也信？你忘了七年前的那個雨夜，我們差點死在那些黑衣人的劍下？難道不是眼前的這個賤男人出爾反爾？」

  佟凌青微微一怔，她轉頭茫然的望向裴光霽，尋求一個解釋。

  裴光霽走過來，俯身把地上的女子拖起來，摟抱在懷中，溫柔軟語道：「青兒，難道朕對你不夠好嗎？讓你質疑朕對你說過的話？嗯？」

  佟凌青趕緊搖搖頭，她望著面前英俊的龍顏，點頭道：「臣妾相信皇上說的話。」隨後轉頭，堅定的望向地上的女子：「阿姐，你就不要執迷不悟了。」

  佟凌萱雙眸一閉，遮住滿眼的失望，而那種心中滴血的聲音，似乎清晰可聞。

  她忽的氣血翻湧，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佟凌萱是在降雪閣醒來的，她兩眼無神的望著帳頂，回想著近來發生的一切，慢慢的便回過味來。

  她說在西林避暑山莊的時候，這裴光霽怎麼對她古里古怪的？原來他是早就知曉她的身份了。

  怕是小妹的生病，也是和此事有關。

  這個裴光霽，這個狡猾的男人，不僅套出了小妹的話，而且還成功離間了她們的感情，還有不知情的小元，怕也是被裴光霽偽善的那張臉騙的團團轉。

  原來早在一開始，他們就掉進了裴光霽織就的大網中，他們像個傻瓜一樣，一步步的往裡面跳，直到跳進去徹底出不來的時候，才知道，哦，原來自己上當了！原來他們早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一回想起以前的種種，佟凌萱就氣血翻湧的厲害，她強忍住喉嚨里的血腥氣息，咬牙抬起了身子。

  然後耳邊忽的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哎哎！你別亂動，小心動了胎氣！」

  「什麼？」少女的小臉猛然一白。

  面前秀氣的男子哈哈一笑：「開玩笑的！你還真信了！」

  「你……」佟凌萱氣的牙齦一咬，想下床，但卻感覺渾身無力，她眼看著又要倒在床榻上，但被一支修長的手臂接住。

  「姑娘，你沒事吧。」

  那生的好看的圓眼睛眨動的望著她，佟凌萱屈起右臂，胳膊肘用力往後一搗，立刻聽見後面的男人慘叫一聲。

  佟凌萱氣喘吁吁的倒在床上，她眼尾划過一抹得意之色。

  卻見那男人的目光又望過來，摸著下巴，手裡多了個人皮面具，男人拿著面具在臉上比劃了一下，隨後頗有興致的帶在自己的臉上：「姑娘覺得我像不像小宮女？」

  佟凌萱恍然摸了摸臉，手指倏然一僵。

  她咬緊牙，怒瞪著男人身女人臉的人。

  「嘖嘖！姑娘，你長得這麼美，怎麼非要帶上這幅面具呢？」男人把人皮面具團吧團吧，塞到袖口裡。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小妹的聲音傳來：「阿姐，你醒了。」

  看見進來的人，佟凌萱別過頭去。

  「宮御醫，我阿姐怎樣了？」

  「回婉妃娘娘的話，你姐只是一時氣血攻心，無什麼大礙。」宮匪收起吊兒郎當的神色，認真的答道。

  佟凌青擺擺手，讓宮匪退下，一時大殿裡只剩下她們姐妹二人。

  「阿姐，我在大牢里說的那些話，你就不能考慮考慮？」佟凌青坐到床邊，緊咬著唇瓣。

  佟凌萱轉過臉，一雙眸子沉沉的望著小妹蒼白的臉，嘆口氣兒，終究抬起手撫落在佟凌青的發頂上：「小妹，你告訴我那裴光霽是如何知道我們的身份的？」

  她不相信小妹會真的出賣她？

  這其中必然有詐。

  佟凌青垂著眼淚：「阿姐，我……我就是在西林避暑山莊的時候，皇上帶我出遊，在船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衣女刺客，我以為是你，那時女刺客掉進水裡，我一時情急把什麼都說了出來，阿姐對不起……我其實不想……」

  「別說了，我都明白。」佟凌萱雙眸一眯，眼尾划過一道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