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織網（九）

  因為在他們南方人眼中，西北地方的人，為人豪爽，行事大膽，但也足夠的血腥殘暴。聽說齊豐人行軍的時候，會帶著一些被擄來或者買來的女奴，這些女奴不光用來慰藉男人的欲望，而且還用來烹煮充飢，也就是俗稱的兩腳羊，這種食人的方法，是極其殘暴和泯滅人性的，但齊豐人多有行之。

  「小翠，你說那鰲貞……是得罪了什麼人呢？」裴光霽的聲音驀然傳來。

  佟凌萱忙收回遠處的視線，搖頭道：「奴婢不知。」

  「哦……」摸著下巴，那漂亮的丹鳳眼閃過一道精光，裴光霽嘆口氣兒，「這貞王子真倒霉啊！碰到了一隻心狠手辣的小野貓喲！」

  走遠的男人伸伸懶腰，那修長的背影在低落的日光里，慢慢的變成了模糊的一團。

  佟凌萱眯著眸子，遠遠的瞧著，直到裴光霽鑽進了帳篷，她才收起目光。

  想起剛才鰲允對裴光霽的稱呼，納蘭公子？

  這裴光霽怕是沒有用真名，那鰲允也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其實就是大玥國的皇帝——裴光霽。

  夜影攏上來的時候，燥熱的大地才變得有一絲的清涼。

  那染著夜涼的風，吹拂著旁邊的樹木，嘩啦啦的聲音，讓這周圍的環境陷入了一種舒適而又清爽的狀態。

  

  自裴光霽入了帳篷，佟凌萱就無所事事的坐在一塊烏石上，眼尾時不時的瞅著站在帳篷外放哨的侍衛，心想著他們什麼時候會疲倦呢？什麼時候會給她一絲機會，讓她進去把那個賤男人宰了！

  可裴光霽的身手……

  她是見過的，在皇家宗祠的時候，他們交過手，如果不是她用了彈藥，她怕是很難從裴光霽手下逃脫。

  而在和裴光霽交手的時候，他明顯保存著實力，並未用盡全力來和她決鬥。如果那個男人使出全力呢，她還能和他纏鬥多久呢？

  佟凌萱想不出答案，她硬著頭皮不想承認她會輸，但她不是一個愛鑽牛角尖的人，她實力不行，她可以用腦力，有時候智商這東西，抵得過千軍萬馬。

  如此想開來，她心中愜意不少。

  帳篷里亮起燈來，隱約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映照在白色的帳篷布上，過了會兒，那影子一晃，朝門口走過來，修長的手掌掀開了帘子。

  朦朧的月色下，出來的人雙眸明亮，精神抖擻。

  裴光霽伸伸懶腰，睡了下午覺，渾身舒爽多了。

  他瞥了眼坐在小溪邊的身影，徑直走了過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佟凌萱趕緊站起來，跪在地上行禮。

  「平身吧。」那沙啞慵懶的聲音，伴著清風，頗有蠱惑力。

  佟凌萱站起來，發現原本站著的人早已席地坐在了地上，他雙臂往後一撐，眯眸望著天上的皎月，問：「小翠，今晚的月亮好不好看？」

  星月下，那雙魅惑人心的鳳眸，閃著一絲初醒的迷茫和天真，此時的他，竟有些像一個懵懂的孩子。

  但佟凌萱又搖了搖頭，她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可笑，裴光霽從來都是一隻狡猾的狐狸，有時也會變身成為一頭兇猛的狼，即便是睡著，也是一頭沉睡的獅子。

  「好看。」佟凌萱簡單的回了兩個字，夜色里，她聲音清冷。這一整天跟在裴光霽身後，假裝著對他順從伏低，她的神經也稍有懈怠，回答裴光霽的問題，都懶得敷衍了。

  「嗯？」

  直到男人不滿的單音傳來，佟凌萱才猛然驚醒。

  她又解釋：「小翠讀書識字不多，說不出博學多識的話來，還請皇上恕罪。」

  「朕不怪你就是。」裴光霽微微一笑，拍了拍草地的一邊，「來，坐這兒。」

  「……是。」佟凌萱低頭走過去坐下，和身旁的人保持了一個人的距離。

  裴光霽往那邊靠了靠，衣襟緊挨著衣襟，夏天本就穿的少，這麼靠著，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佟凌萱僵著身子，往外邊挪了挪，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那邊的人又靠過來一點，又和她貼在一起。

  如此嘗試了幾次，佟凌萱最後放棄。

  她垂著腦袋，望著靜靜流淌過的溪水，眼底的冷意被水光反射著，化為兩塊鋒利的冰凌。

  她瞥了眼站在四周的侍衛，這個時候，那些侍衛很識趣的站的遠些，應是怕影響皇帝陛下賞月的心情，留給他充足的私人空間，這正好給了佟凌萱機會。

  只要藉助天時地利，人和就是她自己，她把另一包的迷魂藥灑在空氣中，湊著裴光霽中藥的間隙，她在用匕首一刀斃命，豈不快哉！

  如此尋思著，悄悄的把手指探進了袖口。

  摸到靠裡邊的紙包，她一點點的抽出來。

  現在她處在上風口，只要把藥粉抖開，讓它順風而下，就會被裴光霽輕易的吸入鼻孔。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笑來，那笑容在夜色下，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嫵媚。

  其實只有在殺人的時候，佟凌萱才會露出嫵媚的笑來，一般是殺人手法越血腥，她笑的越加歡快。

  小妹說她可怕，小雲說她變態，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常年在離宮那個陰暗的地方，整天面對生死，她七年來殺得人，怕是有一個山頭高了，為了活下去，她用過各種手法把一個活生生的甚至比她強壯百倍千倍的對手殺死。

  一開始她是畏懼的，害怕鮮血，更害怕那猙獰的屍體，可是她不能怕，她告訴自己不要怕，佟凌萱，你不能怕！若是怕了，你就輸了！她不想認輸，不想臉帶俱意，讓對手覺察到她的恐懼和窘迫。所以，她偏要笑，偏要笑看對手，笑看蒼生。無論困苦，無論艱難，即便是踏著屍骨，踩著屍山，趟著血水，她也要笑著走下去。

  紙包被輕輕的拆開，裡面的藥粉在夜色的掩護下，慢慢的藏匿在風中，飄散下去。

  佟凌萱正得意，誰知另一隻手腕忽的被鉗住，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一具溫熱的身體瞬間貼了上來，把她壓在身下。

  手中的紙包掉在了地上，她不甘心的瞪著身上的男子，也忘了假裝眼中的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