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織網（八）

  她面上不由出現疑惑，這裴光霽讓她看大雁做什麼？

  「拿弓箭來！」裴光霽朝後吩咐了句，就有侍衛把弓箭遞到他手中。

  他朝佟凌萱微微一笑，狹長的眼尾在陽光下，幾乎要開出一朵花來。

  

  裴光霽挽起長弓，突然低頭附在佟凌萱耳廓邊說道：「朕讓你看一場好戲。」

  他低沉一笑，那笑聲從胸腔里擴散出來，帶著一種沉厚的力量。

  嗖的一聲，箭矢飛出去！

  直直的朝天上的大雁飛射過去，但裴光霽明明發了一箭，卻掉下來兩隻鳥。

  是前面兩隻中的一個，和最後面的一隻。

  悽厲的鳥叫，讓佟凌萱有些恍神，她心神不寧的望著侍衛跑到山坡下，去撿掉在地上的大雁。

  「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朕只用了一箭，卻掉下來兩隻呢？」那雙鳳眸彎起來，帶著看透人心的精明。

  佟凌萱心中一咯噔，忙點點頭。

  她自然知道驚弓之鳥的道理，那後面的大雁飛的緩慢而無力，是因為曾受過箭傷，又時不時發出悲鳴的叫聲，顯然是前面的兩個同伴要棄它而去，導致大雁傷心難過。

  但，裴光霽究竟想告訴她什麼呢？

  這個年輕的帝王，有著精明的頭腦，心狠手辣的手段，不知要高過裴光元多少倍，而裴光元那個草包還想算計裴光霽手裡的皇位，還真是異想天開。

  對裴光霽佩服有之，仇恨也有之，這種複雜的感情，讓佟凌萱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裴光霽觀察著小宮女臉上精彩的表演，挑眉說道：「朕見小翠如此聰慧，怕是想想就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吧。」

  佟凌萱趕緊搖頭：「奴婢不聰明，很笨的。」

  「哦？是嗎？」裴光霽忽然朝佟凌萱靠過來，讓佟凌萱一怔。

  他嘴角噙著笑，眼尾發著光，修長的手臂猛地勾住了她的腰肢，把她往前一拉，讓二人的軀體緊密的貼合在一起。

  「驚弓之鳥的道理你懂了？一箭雙鵰的道理，小翠，你可懂了？」

  裴光霽仰頭哈哈一笑，附在佟凌萱耳廓邊說道：「小翠啊，朕發現你比朕後宮的女人可愛多了！」

  這狀似感嘆的話，讓佟凌萱警鈴大作，她立刻掙脫開纏在腰間的手臂，雙膝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哪敢和後宮的主子們相提並論？」

  那道明黃的身影卻是未說話，徑直往坡下走去。

  望著遠去的人影，佟凌萱內心忐忑起來。

  裴光霽對她說的這些話，是幾個意思？

  她越來越看不透這個男人了，這個大玥國年輕的帝王。哦不對，不是看不透，而是從未看透過。

  意識到這一點，佟凌萱古井無波的心，出現了一絲慌亂。

  而裴光霽剛才所說的驚弓之鳥和一箭雙鵰的道理，究竟是想說明什麼呢？

  她想不透，更無從去猜測，才要靜心細想，山坡下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佟凌萱抬頭望過去，就見坡下多了一行人。

  齊豐人？

  她微愣，就見裴光霽對身邊的一個侍衛吩咐了什麼，那個侍衛朝她的方向望過來，隨後一路小跑過來。

  一會兒，就跑到了佟凌萱跟前。

  「小翠，皇上讓你過去。」

  「哦，知道了。」佟凌萱點點頭，跟著那侍衛走下山坡，不過眉宇卻皺起來，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齊豐人，她有些印象，就是向她問路的。

  如果那個人是來找她麻煩，怨怒她指錯了路，也沒什麼，但那個男人後還跟著兩個人，那倆人用擔架抬著鰲貞，那個被佟凌萱卸了胳膊腿的齊豐二王子。

  看那貞王子呆呆傻傻的模樣，佟凌萱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兒，估計那貞王子早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更何談來指認她？

  裴光霽背手望著擔架上的男子，那留著大鬍子，嘴裡流著口水，神智有些痴傻，沒想到就是齊豐的二王子，眼前和他說話的這位，就是齊豐的大王子——鰲允。

  這鰲允雖有著北狄人粗獷的外表，但舉止談吐和他們南蠻人差不多，嘴裡說出一口流利的官話，這著實讓裴光霽吃驚。

  他眼尾瞥了眼跟著侍衛走過來的人，對鰲允說道：「大王子儘管問吧，我這兒小侍女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裴光霽說完，對佟凌萱交代一句：「小翠，眼前的這位是齊豐國的大王子，他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知道嗎？」

  「嗯，奴婢知道了。」佟凌萱微微抬眼，望向站在裴光霽一邊的另一個男人。

  此時他已經從馬背上下來，個頭和裴光霽差不多，但比起裴光霽修長的身形來，眼前的男子顯得高大而粗壯，孔武有力，臂膀上的肌肉讓那長袍一度帶著緊繃感。

  佟凌萱嚇得微微發抖，白著臉低下了頭。

  一陣渾厚如鐘的笑聲傳來，自胸腔發出，帶著微微的顫音，讓佟凌萱聽著，忍不住詫異的抬起頭來。

  「姑娘，你別害怕，本王子來此，只是想問問姑娘，可看見了對我二弟行兇的人？」那碧藍的眼睛，帶著淺淺的笑意，讓人想到了夜晚在大漠升起的蒼月。

  佟凌萱吞了口唾沫，眼珠一轉，搖頭道：「奴婢並未瞧見，只是在去提水的路上，遇見了二王子帶著一群人呼嘯而去。」

  瞥了眼在擔架上痴呆如傻子，鼻青臉腫的貞王子，那脖頸上拴著白布吊著兩條胳膊，大腿被用木板固定住，怎一個慘字了得。

  佟凌萱暗中撇撇嘴，挑了挑眉宇。

  「唉……」裴光霽嘆口氣兒，嘖嘖道：「怕是貞王子得罪了什麼人吧，才會落得如此下場啊。」

  鰲允望著自己的二弟，搖搖頭：「我二弟素來行事魯莽，如果得罪了人，怕也是無心，這次就權當是對他的教訓吧。」

  「納蘭公子，本王告辭。」鰲允拱拱手，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望著人終於走遠，佟凌萱鬆了口氣兒，她還真怕那鰲允說出她故意指錯方向的事，不知為什麼，那鰲允一臉客客氣氣的倒是未多言。他雖是個北狄人，但卻有著溫雅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