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織網（一）

  練攝魂的人，除了要有一顆豁出去的心，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對自己狠，狠得連生命都可以放棄。

  御書房一時安靜下來，過了會兒，才聽裴光霽問道：「你可知攝魂術的出處？」

  

  「傳言創造攝魂邪術的是一個異域女子，估計現在早化成灰了，那女子曾受江湖各路追殺，最後逃到一個叫沙漠小洲的地方，從此不知蹤跡。」

  「沙漠小洲不是離宮的駐地嗎？難道攝魂術和離宮有關？」裴光霽推測。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皇上，您真厲害啊！」宮匪嗲著嗓子，學著後宮女人的聲音，諂媚的說道，換來裴光霽一個冷眼飛刀。

  「曹冰。」柳葉薄唇獨獨吐出這兩個字。

  御書房裡，忽然出現了一道鬼魅的黑影。

  就像憑空出現了一樣，嚇得旁邊的宮匪「啊」叫一聲。

  「曹冰，麻煩你在出現前發出點動靜好不好？你乍然出現，嚇了我一大跳！」

  露在面具外的一雙眼珠，一動不動，只是身姿恭敬的跪在地上，朝那道明黃的身影行了個禮：「曹冰參見皇上。」

  「起來吧。」裴光霽擺擺手，低聲吩咐道：「你去沙漠小洲，查一查會攝魂術的人，一有消息，馬上來報。」

  「是，曹冰遵命。」

  呼啦！

  窗戶半開著，跪在地上的人已經沒了蹤影。

  宮匪撫著胸口，咒罵了一聲：「靠！還是死性不改！」

  「還不滾？」裴光霽淡淡開口，理了理寬大的袖口，打開了奏摺，雖已是深夜，臉上卻不見絲毫疲倦。

  宮匪哼唧一聲，才要乖乖的往門口走去，不過腳步一轉，滿臉興味的問：「聽說你的蓉兒有喜了？」

  見裴光霽雙眸眯起來，宮匪趕緊笑嘻嘻的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您就要有子嗣了！」

  但這話從宮御醫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味了。

  咚！

  硯台飛來！

  宮匪趕緊側身躲開，親眼看著硯台砸在牆壁上，又咕嚕滾到腳邊。

  「啊！裴光霽，你謀殺啊你！要麼蓉嬪騙你，要麼就是給你帶了綠帽子，難道還不許我說嘛？」宮匪邊叫嚷著邊快速打開門，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裴光霽展了展眉梢，自言自語：「她根本不可能懷孕。」

  楊玉蓉待在流裳居里整日整夜的惴惴不安，她每每閉上眼，都夢見自己被壓在刑台上，持刀的壯士吐了口辣酒，就威武的朝她砍來。

  「啊！」尖叫一聲，驚動了門外的宮女。

  「娘娘，您怎麼了？」

  發呆了一會兒，楊玉蓉目光落在宮女的臉上，就一巴掌甩過去：「你去哪兒了？啊？怎麼不好好的待在殿裡？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本宮失寵了？」

  小宮女滿眼通紅，跪在地上求饒：「沒有啊，娘娘，奴婢見天氣好就把屋裡的被子拿去曬了曬……」

  「哼！還學會頂嘴了？賤貨！你和她們一樣賤！」楊玉蓉憤憤罵著，就見身邊的另一個小宮女進來。

  「小紅，何事？」這宮女是她派在外面隨時關注皇宮動向的，萬一後宮裡傳出對她不利的流言，她好早做準備。

  「娘娘，今天一早，皇上下了兩道聖旨，一道是嘉賞麗妃護駕有功，另一道是……」瞧了眼主子白一陣紅一陣的臉，小紅硬著頭皮道：「另一道是封李貴人為婉妃。」

  「什麼？」楊玉蓉眼珠一瞪，五指緊握起來，她紅著眼，咬著牙，「沒想到一個青樓女子，竟然被封為了妃子，真是豈有此理！那個賤貨！狐狸精！浪蹄子……」

  聽著主子惡毒的咒罵，兩個小宮女哆嗦的跪在地上，噤若寒蟬。

  氣的連午飯都沒吃的楊玉蓉，正想喝些酸梅湯解解夏季的暑熱，沒想到小紅又來稟報，說是皇上明日要去西林避暑山莊，帶著婉妃去養傷。

  「婉妃！婉妃！那個賤女人是什麼婉妃！她是個下賤的娼妓！兩條玉腿萬人抗的下賤貨！」

  湯碗被掃在地上，摔的粉碎。

  楊玉蓉氣呼呼的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走了四五趟，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下來，她稍作猶豫，就準備往殿外走去，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被守門的侍衛擋回來。

  「本宮要去見皇上！你們滾一邊！」楊玉蓉瞪著鳳眸，齜牙咧嘴。

  兩個侍衛板著臉，公式化的答道：「皇上有令，娘娘不准踏出流裳居半步！」

  「還反了你們了！」 楊玉蓉咆哮一聲，甩袖返回去。

  裴光霽對小妹的寵愛，著實出乎佟凌萱的意料。

  這幾日，她一直待在降雪閣，本以為小妹毒解會被送回來，但沒想到當今的皇上竟讓小妹留在了啟明殿養傷，二人日日同塌而眠交頸而臥，這等殊榮，讓後宮的女人們羨慕不已，自然也遭到了妒忌。

  幸虧最張揚跋扈的蓉嬪，現在被關在了流裳居，如果那蓉嬪出入自由，怕是要鬧到啟明殿的。

  如此思索一番，佟凌萱心中冒出隱隱的擔心來，裴光霽對小妹的態度，表面看起來羨煞旁人，可是內里的真心又有多少呢？

  帝王素來薄情，三十六院七十二妃，說的毫不誇張，如果小妹沒有動心還好，但如果動了心……

  佟凌萱簡直不敢去想。

  她一開始計劃好了一切，也算計好了一切，唯獨沒有把小妹的心算進去，她認為她們之間的親情，應該勝過男女間最不靠譜的感情吧。

  可是到現在，她又有點不確定了。

  正胡思亂想著，就見園子口走過來一道藍色的身影，手裡夾著浮塵，頭髮花白，但走路虎虎生風。

  佟凌萱當即行禮：「奴婢見過張公公。」

  張公公微微一笑，現在李貴人得勢，又被封了妃，對於她身邊的貼身宮女，他自然要給好臉色看。

  「你是小翠吧。」

  「奴婢是。」

  「明日婉妃娘娘和陛下要去西林山的避暑山莊，你給你家主子準備準備吧。」

  「奴婢遵命。」

  張公公揚揚浮塵才要離開，又回身拍腦門說道：「哦，雜家差點忘了，陛下說你也一道去吧，正好照顧婉妃娘娘的衣食起居。」

  「……是。」佟凌萱點頭應著，心頭卻是一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