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2025-01-25 19:16:15
作者: 繡錦
九十六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玉珠被人喚出帳篷,腦子裡還暈暈乎乎的,就被塞上了馬背,身子尚未挺直,那馬匹就箭一般地奔了出去,玉珠一個沒留神,險些被甩下馬來。
營地里被火把照得通亮,玉珠在馬背上匆匆回首,卻只瞧見一片模糊的人影,一晃之間,根本看不清李庚的臉。就在回首的一瞬間,馬匹已奔出營地,沖入無邊黑暗的樹林。身後有馬蹄和呼喚的聲音,衝殺喊叫,還有悲戚的慘叫聲,摻雜著呼呼的風聲,漸漸地遠去,最後,只剩下耳畔冰冷刺骨的寒意。
林中一片漆黑,玉珠根本看不清路,只任由胯下的馬匹亂跑,幸好前方有人引路,身後又有人斷後,才沒亂了方向。不斷地有樹枝草藤刮到臉頰和脖子,頓時刮出深深的血痕來,火辣辣地痛。
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痛不痛了,腦子裡也是空的,只一門心思地拽緊手裡的韁繩,努力地不要摔下去。跑了不知多久,玉珠恍恍惚惚地感覺到前方不遠處有隱約有光線傳來。她心中一喜,還道是來了救星,正要放下心來,卻聽得前方護衛大叫一聲,生生地將韁繩勒住,爾後掉頭而行。
玉珠胯下的馬匹也被人用大力掉了個頭,馬鞭一甩,復又回頭奔向密林。但為時已晚,如雨點般的長箭紛紛射入林中,馬上就有人中箭落馬,發出沉悶的痛呼。玉珠聽到聲響回頭看,只見身後一片混亂,手持火把的敵軍如潮水一般湧進林中,突然的光亮刺激得連馬匹都辨認不了方向,沒頭沒腦地亂鑽。
玉珠心中叫糟,正驚惶失措間,胯下那匹馬忽然發了瘋似的亂甩蹄子,爾後,似離弦之箭一般猛地朝林中衝去。玉珠一個趔趄差點沒被甩下馬來,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狠命地抓住馬背上的鬃毛,身子緊緊貼著馬背,任由它狂奔。
就這麼一直奔跑著,說不清楚到底跑了多久,直到密林中漸漸有了黎明的曙光,那馬兒才忽然無力的嘶叫了一聲,陡地倒在了地上。玉珠也被甩在馬下,一動也不能動。
四周安靜得很,只聽見偶爾的鳥鳴,先前的廝殺仿佛忽然間消失,連一路護衛的人也不見了蹤影。玉珠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並不急著起身,先動了動手指,確定尚能動彈後,才緩緩地動動四肢,在原地做了好一會兒的準備工作後,才一點點坐起身。
除了手肘的跌傷外,她並無大的傷口,起身查看一旁倒地的馬兒,早已沒了氣息。馬臀和大腿上各中了一箭,一路上全都是血跡,想來是一路強撐到了最後。若不是它,她還焉有命在,玉珠朝馬屍拱手作了作揖,算是謝過它的救命之恩。
折了些樹枝草藤將馬屍草草掩蓋,算是暫且將它安葬。罷了,玉珠朝四周看了看,想設法找到出林的道路。
這片林子似乎與之前營地附近的林子有了很大的區別,樹木要更高大繁茂些,之前隨處可見的低矮灌木在此地幾乎不可見,抬頭看天,陽光都被繁茂的枝葉遮擋住,大樹上攀爬著茂密的藤蔓,。玉珠抽了一口冷氣,這分明是一片罕無人至的森林。
玉珠默默地思考了一下等人過來救援的可能性,很快又決定自力更生。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不知能活下來的人有幾個,又有多少人不知所蹤,西北大營原本就缺乏人手,哪能抽出許多人來尋她,更何況,她還兜兜轉轉到了這麼個人跡罕至的地兒。
她手裡有匕首,有藥材,如今正是春夏之交,林中到處都是可食用的果子,只要不遇到豺狼虎豹這種大型生物,想來也不會有性命之憂。更何況,她自幼在山裡採藥,方向感極強,該不至於迷在山中找不出去。
一念至此,玉珠再沒有猶豫,草草收拾了一下,確定了方向後,就毫不猶豫地朝東南方向走去。與此同時,新平城裡也是一片混亂,縣衙院子裡,秦錚已經拽著李庚鬧了好幾場,逼著他趕緊將玉珠找出來。
李庚亦是無奈,他原是一番好意,見敵軍來犯,敵我懸殊,只怕性命難保,才想著讓下屬護送玉珠先逃走。卻不料,他們這些守在原地與敵軍搏鬥的等到了援軍,雖說死了十幾個護衛,但到底還是保得了大部分,就連身無縛雞之力的鄭覽也在眾家丁的護衛下毫髮無傷。萬萬沒想到的是,偏偏是玉珠一行遭了襲。護衛們大多死傷,孫大夫和張勝亦被擄走,而玉珠則在混戰中下落不明。
一旁靜坐的顧詠始終板著臉不發一言,但李庚寧願他衝著自己大罵一通或是揍一頓才好,這樣晾著,他自己心裡難受。
「我繼續去找人。」李庚恨恨地抹了一把臉,肩膀的傷口處又滲出斑斑血跡。昨晚上顧詠他們趕到時,營地廝殺正酣,他一股腦砍了十幾個敵人,也同樣生受了好幾刀,除了肩膀處的傷口外,背上也有不少小傷口。天亮後打掃戰場,得知玉珠失蹤後,他又被秦錚劈頭蓋臉地罵了幾回,到現在連眼睛都沒閉上。
「你先歇著吧,」顧詠終於發了話,起身道:「找人的事兒還是讓阿錚派人去,這裡是新平地界,軍中將士對此地不熟,若是萬一沒尋到人,把自個兒弄丟了豈非更麻煩。阿錚是此地的縣令,做起事來更應手些。讓衙門的差役尋些本地人,到四處的林子裡找找。左右也才過了一晚上,想來不會走太遠。」
李庚還待再說,被秦錚瞪了一眼,只得怏怏地應了。顧詠見他如此,又道:「阿錚與玉珠相依為命這麼多年,見她出了事,難免急躁,不當之處,你且多擔待。」李庚見他一副跟秦錚自家人的口氣,心裡頭酸酸的,可又實在找不出什麼話來說,只得悶哼一聲,悶悶不樂地暫且回房去休息。
顧詠見他走遠,這才無力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半天不能動彈。元武遠遠地瞧著,也不敢上前來勸,只得守在一旁,生怕他出什麼事。
過了不知多久,顧詠總算撐著椅子緩緩站起身。元武見狀,趕緊上前扶住,小聲道:「少爺,您小心些,昨兒晚上您還受了傷呢,就坐著歇會兒,要不,回房去躺會兒?」
顧詠搖搖頭,「我去問阿錚人找得怎麼樣了?以玉珠的性子,想來定不會一直在原地等著人去救她,定要試著自己走出來的。我琢磨著新平城在東南方,她定會朝東南方向走。我們趕緊去找阿錚,讓他多派些人手去東南方的林子裡搜查。」
元武無奈道:「少爺,您能想到的,秦少爺定然也想到了,再說也不急這一時半活兒的,咱們慢慢走。您再快,這傷口又要裂開了。回頭若是夫人曉得了,指不定怎麼罰我們。就是秦大夫知道了,也定要心疼的。」
顧詠苦笑一聲,黯然道:「那又如何,便是舍了半條命,偏偏沒有救回她,倒不如昨兒晚上乾脆受一刀倒過去,省得現在提心弔膽惶恐不安。」
元武聞言,再也無言以對了。
顧詠和秦錚說了心中的猜想,秦錚又趕緊喚了衙門裡的差役過來,讓他們另調些人手去東南方。誰知那些差役一聽說要去東南邊,全都變了臉色,連連搖頭道:「大人,那地兒可不能去,城裡誰不知道,那裡可是過山風的地盤,我們去了,怕是有去無回的。」
「什麼過山風?是人是鬼?」秦錚一聽此言,大驚失色,一把拽住那差役的衣服領口,厲聲問道:「為什麼有去無回,難道那裡還會吃人不成?」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內一容一在一6一9一書一吧一看!
顧詠到底見多識廣,一聽那名號就多少猜到了什麼,一張臉陡地刷白,幾乎喘不上氣。
「大人,大人——」那差役沒想到這位新任的縣令大人瞧著年紀輕輕,脾氣竟這般火爆,捂著領口連連求饒,又急忙解釋道:「那過山風是此地有名的土匪,駐紮在大游山東南有十多年了,早些年朝廷也派人過來圍剿過,可都沒見成效。好在他們也不來騷擾附近的百姓,這些年衙門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過,那些匪徒一個個都殺人不眨眼,雖說不會主動來尋朝廷的麻煩,可也不能去招惹他們,要不然,定沒命回來。」
「土…土匪!」秦錚煞白著臉,緩緩放開那差役,一步步趔趄著坐回太師椅上,眼睛無意識地亂轉,一雙手更不知該往哪裡放,「土匪,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眾人擔憂不已的時候,毫無所知的玉珠正一步步艱難地朝東南方向行進。
除了起初的一段路十分難走外,到後面,林子裡漸漸有了小道,雖不曾鋪上石階,但總算不必再揮著匕首,手裡拎著根長樹枝,一邊走路一邊擔心從草叢裡忽然冒出一條蛇來了。
再往後走,小道上也漸漸有了行人的痕跡,有時候是掛斷的樹枝,有時候是仍在路邊的破草鞋,玉珠越走,心裡就越是歡喜起來。照這麼下去,再走不多遠,想必就能看到一兩戶山里人家,不僅可以指條明路,還能討杯水喝,亦或是換些乾糧果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