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坦白
2024-05-08 17:12:16
作者: 意千重
竹簾輕垂,簾下一盆紫薇枯峰盆景,從側面挑出幾根枝葉,繁茂濃密,花開如錦。
豆兒拿了銀剪子,專心專意地把那現了敗象的花朵輕輕剪去。
驟然聽得廊下腳步聲響,抬頭一瞧,卻是陸緘與林謹容並肩行來。
於是揚了笑臉,放下剪子上前行禮。
因見陸緘身上猶有風塵之色,便乖巧地使人送了熱水進來,自退出去。
陸緘看看注滿了溫水的浴桶,由不得微笑。
「在驛站之時酷熱難當,七弟與我商量,今日到後必要好生沐浴一番。此刻我在這裡洗浴,他卻還在那裡吹大話。」
話音未落,就被一雙微涼的手從身後緊緊抱住,卻是林謹容圈住了他的腰,把臉緊緊貼在他的背上。
「阿容……」陸緘心口一緊,輕輕嘆息了一聲,默然片刻,反身將林謹容緊緊摟住。
林謹容驟然爆發出許多的熱情來,用盡全力緊緊摟住他的腰,仿佛想嵌入到他的骨血里去一般的。
陸緘自然發現她這許多的不同,歡喜之餘,又忍不住心酸。
他輕輕撫摸著林謹容的發頂,一聲接一聲地低喃:「阿容……阿容……」
「唔。」林謹容的眼角浸出一滴淚來,微微垂著頭貼緊了陸緘的胸膛,讓他的衣襟將她的眼淚給盡數吸乾了。
陸緘雖看不到她的臉,卻能夠清晰地體會到她的心情。
她在擔憂他,捨不得他,她掛念著他,依偎著他,依靠著他。
一時只覺心神搖曳,滿滿當當都是喜悅。
忍不住在林謹容的頭頂輕輕落下一吻,語氣里不自覺帶了些笑意。
「我好好兒的站在你面前,你怕什麼?」
林謹容微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把他身上的味道永遠銘記下來。
微微的汗味,帶著一點點墨香味,這是陸緘特有的味道。
她相信她就算是再有第三世,也永遠不會忘記這股味道。
陸緘垂眸看著懷裡的林謹容。
她又黑又亮的頭髮高高綰了起來,露出潔白小巧的耳廓,沒有戴耳環,耳垂乾淨粉白如珍珠。
纖白如玉的脖頸上散落了幾根碎發,人一動,那碎發便調皮地往淡青色的衣領里鑽。
即便只是看著,便已經能夠感受到那份酥癢。
陸緘的心猛地一跳,再控制不住頻率。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在胸腔里勃然跳躍著,每一寸肌膚都變得很敏感。
林謹容溫熱的呼吸,透過他的衣襟落在他前胸的肌膚上,令他差點不能呼吸。
從呼吸到心跳,全都亂了。
「二郎。」林謹容仰起頭來看著陸緘,眼睛璀璨如星子,氤氳著霧氣,唇瓣嫣紅,閃耀著花瓣般的光澤。
她從未如此渴望過他,雖然時間地點統統都不對,但她很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渴望著他,渴望著和他更親密,渴望能和他每天都能在幸福中快樂的渡過。
隨著時間的臨近,她越來越深的眷念著他。
陸緘輕輕嘆息了一聲,著魔一般地含住了林謹容的唇,輾轉反側,吮吸吐納,只恨不得把她揉進骨血里去才好。
林謹容無聲地喘著氣,無力地靠在他身上,用儘自己的熱情回應著他。
兩人滿腔的熱情找不到出口,憋得難受,還要側耳偷聽著外頭的動靜。
恰是如此,更是興奮,越是興奮,越是難受,越是難受,越是不舍。
屏風外傳來一聲輕響,兩個人都呆立不動。
林謹容瞬間紅透了臉,低垂著頭一動不動。
陸緘匆忙將她放開,掩飾地咳嗽了一聲,卻聽外頭毅郎糯糯地喊了一聲:「娘?」
幼嫩的聲音里還帶著一絲才睡醒的迷茫。
陸緘頓時神氣活現起來。
先替林謹容理了理衣領,又替她理了頭髮,這才與她一起出去。
朝側身趴坐在床上的毅郎伸開雙臂,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來:「乖兒子。」
毅郎剛剛睡醒,還沒什麼精神,可看到是他,仍然毫不吝嗇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
陸緘上前將他抱起,疼愛到無與倫比,卻不似林謹容那般親親摸摸,不過是撫摸了一下毅郎的額發,柔聲問他:「爹不在的時候可有聽娘的話?」
毅郎軟綿綿地靠在父親懷裡,輕聲道:「聽的。」
陸緘又問:「調皮沒有?」
毅郎這次沒說話,偷偷看了林謹容一眼,小聲道:「要喝水。」
林謹容點點他的鼻子,倒了半杯溫水遞過去。
「要不要告訴你爹爹,你不但天天和哥哥們一起玩泥巴,還搶哥哥們的玩具?前天還仗著自己小,推了哥哥一下?」
毅郎裝作沒聽見,只管就著陸緘的手埋著頭猛喝水。
林謹容拿了帕子替他細細擦著額頭上的細汗,那句話自然而然地就說了出來。
「敏行,我在江南置了些產業。」
陸緘不以為意:「嗯。」
林謹容沉默片刻,道:「不是華*亭*縣那裡。是其他地方,信州。」
屋裡一片安靜。
林謹容看向陸緘,但見他目光還落在毅郎的身上,神情卻微微變了。
從滿臉溫柔微笑,變成了面無表情。
林謹容嘆了一口氣,繼續低聲道:「有鋪子和房產田莊,收益還可以。平時是荔枝夫妻二人打理,三哥置的產業也在附近,他偶爾也會去看。」
陸緘一言不發,只收了杯子,慢條斯理地掏出一塊帕子,給毅郎擦了擦嘴。
然後沉默地起身,抱起毅郎走到窗下,抬眼看著青翠的庭院,背對著林謹容。
林謹容等了片刻,不見他有其他動靜,只得喊了一聲:「敏行?」
「你不是一直都和我說,荔枝是在華*亭縣?」
陸緘的聲音不大,裡頭卻帶了些怒氣。
林謹容坦然道:「我騙了你。」
死一般的沉寂。
林謹容走過去,借著給毅郎洗臉,故意在陸緘面前晃。
陸緘板著臉不看她,林謹容也不氣餒,低聲道:「那時候我們不是還不好麼?」
陸緘的嘴唇抿了又抿,幾番似是想開口,終究是一言不發。
林謹容曉得他又犯倔了,可到底這事兒自己也瞞得太久,他不氣才怪,便自言自語地道: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反正我現在也把底都交了,就不要氣了吧?」
話音剛落,就聽陸緘揚聲道:「豆兒,來把毅郎抱出去!」
「噯。」豆兒應了一聲,快步進來,敏感地發現氣氛不對,擔憂地看了林謹容一眼,伸手去接毅郎。
毅郎卻和牛皮糖一樣地緊緊纏著陸緘的脖子,掛在他身上不鬆手。
「不去,不去。豆兒壞蛋。」
陸緘板了臉道:「你這孩子怎麼張口就罵人?」
毅郎不防竟得了一頓罵,立時委屈地張口哭了起來。
林謹容伸手去接他,低聲解釋。
「不過是剛和他哥哥們學會的一句話。」
豆兒也忙著賠笑。
「二爺息怒,毅郎每聽到一句覺著新奇的話,便要鸚鵡學舌般的說上好幾天才會忘了。並非是有意。稍後他便要說豆兒是好人了。」
毅郎卻是個倔性子,哪怕就是挨了陸緘的罵也不肯鬆手,就要掛在陸緘的脖子上,大張著口用力地哭,仿佛是得不到原諒就不停下。
陸緘被他吵得耳朵嗡嗡作響,嚴肅地道:「馬上閉嘴,不然扔你出去。」
毅郎果然閉了嘴,傷心地咬著嘴唇不住抽泣,憋得小小的身子整個都顫抖起來。
還不忘偷偷打量陸緘的神色,討好地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他如此小心翼翼,陸緘便是再硬的心腸也軟了,雖還努力繃著臉,口氣卻柔軟下來。
「那是罵人的話,不是隨便能說的,豆兒天天照顧你那麼辛苦,很傷人,懂不懂?」
毅郎也不知是真懂了還是敷衍,只是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點頭認錯:「錯了。」
陸緘就把他遞給豆兒:「去洗臉。」
這次毅郎不敢再倔,才到豆兒懷裡就先響亮地親了豆兒一口,哄得豆兒眉開眼笑,笑眯眯地許諾帶他去看螞蟻。
林謹容由不得心生感慨,這孩子是個人精,可得好好教導才是,不然只怕一不小心聰明過了頭就走歪了。
正自想著心事,就聽陸緘冷淡地道:「你也去吧,我要沐浴了,水涼了。」
林謹容垂著眼站了片刻,道:「好。那我先出去了。」
言罷果然轉身往外而去。
行到門邊,突然回頭,只見陸緘恨恨地瞪著她,臉色越見難看,不由得微微笑了。
她迅速折身回去拉住他的手,柔聲道:「我們不要生氣鬧彆扭,成麼?」
陸緘任由她拉著,板著臉道:「是我和你生氣鬧彆扭麼?分明是你故意氣我。」
林謹容聽了他後頭這句話,心情一下子就放鬆了,眉開眼笑地道:「是我不好。莫要再氣了。」
陸緘淡淡地道:「哪裡,分明是我不好才對。你哪裡會不好?你什麼都比我好。否則也不會讓你這般防著我。」
這話明顯就是在故意賭氣了。
林謹容眨了眨眼,笑道:「你哪裡不好?除了成日板著臉沒個笑容,閉著嘴沒句話,有點小氣以外,其他還不錯。」
說出這句話,她突然覺著那個朦朦朧朧的,從前的陸緘的影子,漸漸從他們中間淡去了。
面前的這個陸緘,是新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