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青劫53
2025-01-27 17:54:39
作者: 奈妳
某日,景東柘在沉睡中的朝慕青額頭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隨即穿上衣裳,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寢房,在關門的剎那,他眸光定定地望著不遠處朝慕青甜美的睡顏,突然有種再回去抱住她繼續沉睡的衝動。
雖然他不愛朝慕青,但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暫時性地依賴上了她,就像酗酒的人對美酒那般欲罷不能。
也許是這幾年太孤寂了,一旦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溫香軟玉,便捨不得放開,總是一遍又一遍地貪戀不已,難以想像,若是有一日她懷上了他的孩子,他舍不捨得她回去京城?
將來那些變幻莫測的情景與結果,他想了些許,突然不敢繼續想下去,因為他明知道答案,卻不願意接受那樣的事實,就仿佛在距離背棄紅袖的路程上又更近了一步。
他不明白,他可以對其他女人狠心狠情,卻在娶了朝慕青之後,無法對她狠心狠情,非但如此,還貪戀上了她的溫軟,真真是該被紅袖千刀萬剮才對。
其實他心裡明白,很多時候他會顧忌朝慕青的身份與背景,並拿這些當藉口,但捫心自問,他哪裡是那種畏畏縮縮的懦夫?
強行收回眸光,景東柘狠了狠心,大步離去,不敢回頭。
這一次,朝慕青沒有繼續昏昏入睡,而是在景東柘關上門的剎那,突然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匆匆遠去,朝慕青忍著渾身的酸痛跳下了床,匆忙地穿上衣裳,來不及梳洗便有些蓬頭垢面地追出了門,完全顧不得長公主的形象。
因為她疲乏貪睡,已經有好幾日不曾送過景東柘出門,今日她不想再留遺憾。
人的貪念是不會消失的,雖然她總是告誡自己要知足,但也會依靠自己的努力多加爭取。
她不想只有在天黑的時候才能看到他,雖然他答應有空暇的時候會帶她去秀城逛逛,結果一次也沒有兌現過,但朝慕青並不生他的氣,想必是他軍務繁忙,分不開身,總有一天,他會想起來的。
朝慕青知道景東柘的步伐很快,平日若非他照顧她,她必須用跑的才能趕上他,是以此刻她便是用跑的在追趕他。
若是他已經上了馬,那她肯定是追不上了,但願老天爺能給她一次追上的機會吧。
結果,老天算是眷顧她了,讓她遠遠地看見了景東柘還未出府的背影,但與此同時,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尖叫一聲,居然從樹上跌了下來。
朝慕青剛認出那個身影是金慧蘭,且倒吸一口冷氣的時候,金慧蘭已經穩穩地落在了景東柘的懷裡,頓時,那口冷氣差點將她給活活噎死,出入不得。
她心裡當然清楚,在那種危機時刻,景東柘必定要出手去救,否則,他就喪失了做人基本的良善,只是,傻子都看得出來,金慧蘭覬覦她的男人,兩人這般親密接觸,她心裡的酸氣騰騰騰地往上冒。
朝慕青甚至酸溜溜地想,那金慧蘭根本是故意的吧?把命豁出去就是為了落入景東柘的懷抱吧?
這女人真是無恥,跟當年的她有的一拼。
但朝慕青不會將金慧蘭放在眼裡,只是吃醋生悶氣罷了。
她放慢了腳步,看見景東柘將金慧蘭放在了地上,但金慧蘭卻驚魂未定似的,癱軟著黏靠在景東柘的身上,那副嬌弱無力的模樣,假到不能再假。
不過,這番判斷只是她充滿敵意的目光所致,也許在景東柘或者其他人的眼裡,金慧蘭並沒有演戲。
哼,她朝慕青的男人,便宜是那麼好占的嗎?
一邊繼續看著景東柘尷尬地想要與金慧蘭分開,朝慕青一邊加快了腳步跑過去,「夫君!」
聞言,景東柘就像是被當場捉姦似的,立即鬆開了雙手,一把推開了懷裡的金慧蘭,雖然力度不大,但那股決絕,金慧蘭深切地感受得到。
金慧蘭失去重心,這次是真正地要往地上摔去,心中則悲憫不已,難道儀表堂堂、威嚴不已的景將軍,居然懼內?不然怎麼一聽見朝慕青的聲音,臉色就有些變白?
朝慕青笑盈盈地出現在兩人的面前,及時扶住金慧蘭的即將摔倒的身子,她可不讓自己的男人背負見死不救的惡名。
金慧蘭一直討厭朝慕青,自然也討厭跟她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是以非但沒有感激她幫了自己一把,反而痛恨她不該出現甚至多管閒事。
若是朝慕青睡她的安穩覺不出現,恐怕這會兒她還在景東柘的懷裡,甚至,兩人情不自禁地還有其他的舉動。
金慧蘭在怨憤中站穩了身姿,臉色氣得慘白地甩開了朝慕青的觸碰,一個謝字也沒有。
朝慕青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尷尬的景東柘,淡淡笑了笑,繼而不客氣地對著金慧蘭道,「沒想到慧蘭姑娘投懷送抱的方式這麼特別,本公主真是刮目相看,心裡佩服得緊呀。」
自己設計好的把戲被拆穿,金慧蘭並不知道朝慕青只是隨便開她玩笑,氣得胸口起伏,矢口否認道,「你在胡說什麼?什麼投懷送抱?」
「不必解釋,越描越黑。」朝慕青打斷金慧蘭打算出口的解釋,繼續不客氣道,「今日我打算給父皇書信一封,讓他給某人下道聖旨,命令他此生不准再有其他妾室,唯我一人。」
雖然公主身份尊貴,但大信國並沒有規定,駙馬不能再納妾,若是公主首肯,駙馬還是可以納妾,為家族開枝散葉的。
「你——你怎麼這麼無恥?」金惠蘭氣得破口大罵。
朝慕青沒有看景東柘一眼,她是不敢看他,因為心裡太虛,雖然她說的是空話,她也覺得有些難為情,只因為他不愛她。
若是他心裡有她,她大可以大咧咧地,笑容嫵媚地對著他,嬌滴滴地問一聲:夫君,你說我這提議好嗎?
心中唯有他的男人,定然會配合她點頭。
但他心中沒有她,他自然是不會配合她的,哪怕是演戲。
兩個女人之間的爭執,景東柘並不想參與,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眸光全落在朝慕青的身影上,仿佛朝慕青那些話,激不起他心中任何漣漪。
金慧蘭楚楚可憐地看向景東柘,非但沒有遭到他的回視,反而見他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朝慕青。
一時間,那些壓抑著的嫉恨全部涌了出來,金慧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朝慕青一番,冷笑一聲道,「是,你是長得貌美,身份又尊貴,但有些東西,你是怎麼都比不過我的。」
朝慕青饒有興致地問,「比如呢?」
金慧蘭得意洋洋地又冷笑一聲,驕傲道,「不說傳言你在嫁給景將軍之前已經有過男人,且生過孩子,單從你的年紀上而言,你已然是個老女人,男人就像美酒,越老越陳,而女人就像抹布,越老越爛,你呀,就是一塊爛抹布。」
「呵呵,這麼說,你是一塊新抹布了?」朝慕青嘖嘖輕笑一番,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似的,道,「可惜呀,可惜呀,人家就稀罕我這塊破抹布,不稀罕你這塊新抹布。」
雖然朝慕青臉上與嘴上都很是輕鬆,像是難以被金慧蘭打擊到,但其中她內心深處,還是因為金慧蘭的這番挑釁而生出了些許自卑。
金慧蘭說的沒錯,她已經不年輕了,若是沒有陽兒,那她無疑就是個老姑娘,若是沒有長公主這層身份,誰稀罕娶她?即便娶回去了誰又能將她當成寶貝寵愛?
「你——」金慧蘭一直覺得自己伶牙俐齒,這幾日與朝慕青相處下來,朝慕青幾乎沒有這般凌厲地回擊過她,是以,算她輕敵了,原來這長公主的嘴巴比她還要毒辣得多。
「一塊破抹布還得意什麼?景將軍還不是忌憚你是長公主,才委曲求全地娶你?任你欺負?你瞧瞧你現在的模樣,蓬頭垢面的,像個街頭棄婦差不多。」
「夠了!」景東柘終於出聲阻止,因為他實在聽不下去,朝慕青如何說金慧蘭,他會當作沒聽見,但金慧蘭如此說自己的妻子,他沒法再當個旁觀者,那些話讓他聽了非但覺得很是生氣,也覺得朝慕青十分可憐。
她年紀比金慧蘭大幾歲又怎樣?那還不是因為對他一片痴心而蹉跎了歲月?她現在蓬頭垢面又如何?他看著還是覺得美得驚人,就是十個金慧蘭也敵不過她的姿容。
但這些話他不屑拿出來說讓金慧蘭聽見,他自己心裡清楚就可以了。
朝慕青也不指望景東柘會幫她說幾句維護的話,他能夠阻止金慧蘭繼續羞辱自己,她已經很意外很開心了。
轉了個身,朝慕青嫣然一笑,抱住景東柘的一隻胳膊,撒嬌道,「夫君,我們不與不相干的人浪費時辰,走,我送你出門。」
景東柘點了點頭,卻沒有馬上動步,而是伸出兩隻手探向了朝慕青的頭,在朝慕青驚詫的眸光中,將她有些凌亂的髮絲一根又一根地縷齊,他微涼的手指時不時地觸碰到朝慕青的肌膚,溫暖了她有些受傷的心。
無視金慧蘭的存在,朝慕青羞澀地笑了笑,打趣道,「我這副模樣跑出來,被那麼多人瞧見,是不是給你丟人了?」
景東柘動作頓了頓,繼而微微勾了勾唇,恢復動作的同時,情不自禁地說道,「這樣也很美,只是,為夫不喜歡你這樣的美,被其他男人瞧見,下次不許這樣了。」
話落,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景東柘耳根微微紅了,實在難以相信,那番肉麻的話如何會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即便那是他心坎里的話。
朝慕青瞪大了眼睛,更是難以置信,隨即,一點一滴的喜悅與激動從眼睛的四周湧現,讓她本就明媚的眼睛變得更亮,更加光彩照人。
「我知道錯了,夫君。」不是做給金慧蘭看,朝慕青也是發自肺腑地回應景東柘。
「哼——」受到巨大打擊的金慧蘭冷哼一聲,轉身拔腿就跑,眼淚紛飛了一路,這些日子來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幻想徹底宣告破裂。
自欺欺人的她終於敢面對自己的心了。
姐姐早就告訴她,就算景東柘對朝慕青沒有情分,也輪不到她去做妾,要她不要再做白日夢。
今日,她終於願意認可姐姐的話,也有了新的領悟,景東柘哪裡是對朝慕青沒有情分,那眼神,那話語,那維護她的姿態,都顯示了一個堅定的字眼——愛。
朝慕青望一眼金慧蘭離去的背影,不由地調笑地問,「心疼麼?」
景東柘反問,「為何要心疼?」
朝慕青不回答,眼珠子骨碌一轉,道,「該不會,我起不來的日子,你每次都能在這路上與她意外邂逅?」
景東柘對這事沒有半點撒謊的意思,「確實。」
朝慕青立即撅起了嘴,「原來她不是第一次對你投懷送抱?這麼大的事你為何不告訴我?」
「這是她第一次碰到我,雖然她是故意的,我也不能見死不救。」
原來金慧蘭果真是對景東柘用了苦肉計,可惡!
「若是她明日還從樹上跳下來,你還要接?」
景東柘想了想,「明日你與我一道出來,由你來接,可好?」
這是表明了自己與金慧蘭保持距離的態度了,朝慕青噗嗤一笑,「我還被她壓死呢,那你就變成孤家寡人了。」
不知是朝慕青嘴裡的那個死字,還是那個孤家寡人,突然撥動了景東柘的心弦,情不自禁地,他一把將朝慕青擁入懷中,呵斥道,「胡說什麼?寧可她死也輪不到你。」
朝慕青驚嚇不已,暗想今日追出來真是十萬個正確,不禁伸出雙手抱緊景東柘,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若非自己不敢與他親吻,這會兒她會忍不住踮起腳尖主動親住他的薄唇,給他熱烈的回饋。
兩人擁抱了一會兒,待有人經過時,便不自然地分了開來,手牽手,兩人一直走到城主府外,已經有侍衛牽著景東柘的馬在那兒等待著他。
朝慕青不想被景東柘甩開手,先於他一步鬆開他的手,「夫君,晚上見。」
景東柘望著她的漂亮眉眼彎彎,突然下了一個決定,卻沒有告訴她,而是點了點頭而已。
朝慕青目送著他上了馬,突然道,「夫君,剛才與金慧蘭說的那個聖旨的事,我胡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雖然她不希望他再納妾,此生只有她一個,但是,也不會那般無禮地限制他納妾的權利。
景東柘怔了怔,似乎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朝慕青朝著他擺了擺手,仍舊燦爛地笑著,景東柘駕著馬動了動,突然回過頭看著她,「那聖旨下與不下,結果都會如你所願。」
待朝慕青聽清,馬蹄聲已經遠去。
朝慕青瞪大了眼睛,心跳得極快,這男人什麼意思?結果都會如她所願?
哈!
朝慕青雀躍地跳了起來,是不是,她在他的心裡,漸漸地也有了特別的位置?
即便她不是她,也不打緊?
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朝慕青渾身充滿了力量,心情變得異常奔放,看見什麼都覺得好看,看見誰都覺得可親。
回到寢房仔細地進行了梳洗,又美美地吃了早膳,朝慕青換了一身簡易的男裝,獨自出了門。
金慧君不必擔心朝慕青獨自出門會遭遇危險,因為朝塍的人必然在暗中保護,這也是朝慕青心知肚明的事,有個位高權重又懂得愛護自己的弟弟可真是件舒暢的事,只可惜曾經的她,太過任性……
既然景東柘沒空陪她逛,那她便自己逛,何必像塊望夫石一般傻乎乎地守在庭院裡無聊?
雖然秀城比起京城等地要動盪得多,但因為與紅國互為貿易,大街上的繁華程度卻是一年比一年興旺,朝慕青帶了足夠的銀票,打算挑些新奇的禮物,等回了京城,那些被她放在心裡的人,統統都有得收。
一個多時辰之後,朝慕青已經買了一大包禮物,沉甸甸地拿在手裡,極不方便,那些暗衛也太笨了,都不知道突然出現幫她分擔一下,回去一定要好好跟皇弟說說,得重新訓練一下屬下……
前方不遠處的攤位上,飄來餛飩的香味,哪怕朝慕青肚皮並不餓,但也嘴饞了,打算過去吃一碗。
朝慕青走了幾步,耳邊突然傳來頗為急促的馬蹄聲,行人匆匆避讓,唯恐被馬兒傷及,朝慕青背著包袱,也退到了自以為安全的地方。
「啊——」在一些百姓的尖叫聲中,那匹像是得了失心瘋的馬兒竟直奔朝慕青而來。
見到馬兒的那瞬,朝慕青愣住了,以致於忘記了還需要避讓與保護自己,隱身的暗衛穿著平常百姓的衣裳,正打算對馬兒出手,馬兒卻長嘯一聲,停止了腳步。
雖然馬兒只是畜生,不可能與人言語,但很多人看著它的目光,都無端覺得它對朝慕青充滿善意,絕對不是發了狂的馬兒在撒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動不敢動,包括朝慕青,只有馬兒的鼻子裡還發出嗡嗡嗡的聲音,仿佛想跟朝慕青說什麼?
朝慕青愣了半響,繼而呵呵一笑,友好地伸出一隻手,原只是想跟這匹馬兒打聲招呼,誰知馬兒竟親昵地來舔她的手心,嚇得朝慕青連忙把手收回,周圍的人則發出了驚訝的唏噓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