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風平浪靜
2024-05-08 11:58:20
作者: 墜歡可拾
鄔瑾再上前,逼退澤爾。
「你在寨外吹塤,距離就在哨兵範圍內,斥候靠近,你襲擊斥候,同時疑惑為何哨兵沒有發現,再走近時,覺得高平寨不同往日,決定上城樓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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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爾梗著脖子,哼了一聲:「是又怎樣。」
鄔瑾抬起腿,往前邁,高抬足,輕落地,微微欠身,面孔靠近澤爾面孔。
澤爾倏地一退,遠離這張和自己相似的臉。
鄔瑾邁步靠近:「又或者你與金虜同謀,來高平寨刺探情報,你賭莫將軍心裡有你一席之地,會放你一條生路,你要慶幸今日她不在,否則你還沒靠近,就已經萬箭穿心。」
「胡說八道!」澤爾面紅耳赤,「我要和她為敵,也是光明正大,不屑你們漢人這一套!」
鄔瑾並未疾言厲色,但他忍不住再退一步,想要躲開鄔瑾逼視。
目光無處安置,他只能垂著眼眸,看著自己腳上麻鞋,睫毛顫動,兩隻手在身側攥成拳頭,抽搐一下,有種被鄔瑾說中的不安——並非與金虜同謀,而是他自以為是,拿命來賭自己在莫聆風心中分量,還被鄔瑾看穿。
同時他發覺鄔瑾可以不動刀兵,直刺人心,是另一種可怕。
「程廷,你帶他去後營安置,寸步不離跟著他,」鄔瑾直起身,將澤爾交給程廷,「不能有半點錯漏。」
程廷看澤爾滿臉沮喪像,心有不忍,但鄔瑾的猜疑,並非空穴來風,所以他嘴唇微微一張,又緊緊閉上,沒有開口。
鄔瑾大步離開,程廷一手擒著木棍,一手夾住澤爾一條胳膊,架著他往前走。
澤爾強壓下心中怒氣,加快腳步,走下石階時,他抬頭看向熟悉的軍營,而鄔瑾又離他有十步之遙才,吁出一口長氣,低聲問:「莫——去哪裡了?」
「什麼?」
「莫將軍和大軍去了哪裡?」
程廷走的氣喘如牛:「濟州。」
澤爾壓低聲音:「她起事了?為何放棄高平寨?我聽說她兄長和金皇子同歸於盡,在那之後,我見過她一次,她殺了我的同伴,她是不是——」
他伸手指了指腦袋:「像是病了。」
彼時,她已是虎狼之像,陰鷙剛戾,以世人為虜,揮刀開路。
沒有莫千瀾的莫聆風,廢仁義之道,有暴虐冷酷之態。
程廷沒回答,直到走下石階,才道:「你真殺了金虜斥候?」
澤爾看鄔瑾走的遠,才道:「是。」
程廷夾著他胳膊的手鬆開,攬住他肩膀,收緊手臂:「那金虜今晚不會再派出斥候了,也許能再安穩兩日。」
他帶著澤爾去後營,先走一趟官房,澤爾看著他脫褲子,欲言又止,但程廷不拘小節,已經率先尿了起來,隨後將褲子一提,將位置讓給澤爾。
「寸步不離,」他舀水進水盆,挽起袖子洗手,順手摘下頭頂皂色巾帽,雙手在水盆里捧了一捧水澆在臉上,濕漉漉地昂起腦袋,「今晚睡覺,咱們倆栓一塊兒,你要是解了繩,就是心裡有鬼。」
他不管臉上水珠,用濕手拿起巾帽扣上:「走?」
「走。」澤爾無奈嘆息,忽然很想莫聆風——莫聆風的冷漠無情不加掩飾,比起鄔瑾的文人謀算好一萬倍,也比程廷的粗放好一千倍。
這一夜,太平無事。
程廷一覺睡醒,立刻帶澤爾前往中帳,中帳乾淨整潔,鄔瑾坐在桌邊,正在喝藥。
他那藥方想必是不錯,臉上有了一點血色,穿著短衫,將藥一飲而盡,放下藥碗,拿帕子擦乾淨嘴,伸手指向桌邊空椅子:「坐。」
程廷走進去,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煎餅,張嘴就吃,撕咬的五官扭曲,眉毛幾乎從臉上飛出去。
澤爾也走到桌邊坐下,接過程廷遞過來的煎餅,一顆心悄然落地——不得不承認,鄔瑾像一座山,端坐在哪裡,哪裡就安寧。
程廷吃完煎餅,累的托住腮幫子:「今天初五。」
離初九,還有四天。
初五風平浪靜,程廷閒不住,與澤爾在城頭上來回巡視,見昨夜看到的白肩雕不知從何而來,在空中盤旋,一個俯衝射向地面,兩隻利爪抓住一隻肥兔,毫不費力抱定,展翅離去,立刻放聲讚嘆,喁喁不止。
程廷扭頭看一眼鄔瑾,鄔瑾負手而立,凝神遠眺,一看就是人中騏驥,海內鯤鵬,心裡不由一樂——他命好,上半輩子靠爹,下半輩子靠朋友,運氣更是不錯,和鄔瑾在這裡守著空蕩蕩的高平寨,反倒守的清閒。
他眉開眼笑的對澤爾道:「你給我做把彈弓,我送給阿彘打鳥——阿彘是我兒子,壯的不得了。」
澤爾答應下來,也回頭看一眼鄔瑾:「誰教的你們騎射?」
「南、北二將,」程廷一指鄔瑾,「這位是得意門生。」
他驕傲一笑:「我知道你想在騎射上贏他,等初九過後,你可以和他在馬場一試。」
澤爾確實想和鄔瑾一較高下:「快了,等著吧,初九她回來嗎?」
程廷搖頭:「不知道,她馬術超群,你不見得是對手。」
兩人繼續嘁嘁喳喳,遙想初九,程廷運氣果然好,從初五到初六,從寬州城到高平寨,都很安靜。
初七一早,程廷帶著彈弓上城頭試手,打出一粒彈丸,給澤爾看筋弦:「我家裡有鹿筋,比這個好。」
澤爾老老實實聽著,拿在手裡,在羊皮兜里填入泥丸,抬手拉開弦,眯起一隻眼睛,對準寨外黃土地上一隻山鶥,還沒鬆手,忽然將彈弓放下,望向不遠處一道揚塵。
灰塵很細,像是貓狗一類的東西在澗里撒歡,但塵土又沒有一路的揚起來,只撲了那麼一下。
倒像是馬尥蹶子。
他下意識看向鄔瑾,鄔瑾竟已經向他走來:「是金虜斥候,吹塤,向莫將軍那樣吹。」
澤爾一愣,將彈弓放在牆垛上,從懷裡掏出陶塤,手指按住塤孔,放到嘴邊,發出「嗚」的一個長聲。
程廷嚇了一跳,睜大眼睛往外看,沒有看到半個人影,聽著塤發出來的鬼哭聲,感到莫名其妙:「斥候?」
話音剛落,他眼中就出現一道影子,騎馬躍上陡坡,轉瞬落進溝壑陰影里,消失不見。
他在塤聲里僵住,身上寒毛直豎,不知道金虜斥候在那裡窺探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