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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不速之客

2024-05-08 11:58:18 作者: 墜歡可拾

  程廷仰頭看白肩雕離去,一根黑色短羽拍到他臉上,他伸手捏下,剛想拿給鄔瑾看,就見鄔瑾雙手撐住牆緣,上半身往前傾,聚精會神看向遠處。

  遠方梁澗交錯,西翼緩,東翼陡,月光照射,西翼落下大塊陰影,人會藏在哪裡?

  塤聲忽止,白肩雕驚走,是羌人的緣故,還是金虜斥候要一探究竟?

  他收回手,直起身,大步走回正城樓,低聲吩咐士兵:「傳令所有人上城樓戒備,張弓搭箭,十步一人,迷惑敵軍。」

  隨後他看向跟上來的程廷:「匕首給我。」

  程廷先是一愣,然後把匕首拔出來,交給鄔瑾:「出什麼事了?」

  鄔瑾看他像只大鳥似的杵在一旁,收攏翅膀,探頭望他時,小眼睛裡帶著一無所知的清澈。

  但大鳥扇動翅膀時,也能把人扇出去十萬八千里。

  他收起讓程廷下城樓的話,低聲道:「有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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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

  「如果是斥候,不會超過五個。」

  「會不會是突襲?」

  「突襲的動靜不會這麼輕,小心,見機行事。」

  程廷的大腦袋點了又點,團團轉了一圈,找到一根縛旗用的木棍,拎在手裡掂量兩下,認為十分合適。

  兩人再次走向西側,正城樓有箭光,斥候會避開,西側城牆曾經倒塌重建,一直是高平寨弱點。

  倘若斥候察覺高平寨無人,派人爬上來查探,這裡就是最佳地點。

  鄔瑾帶著一把沒沾過敵軍鮮血的匕首,靠著內城牆行走,腳上皮靴落地有聲,他便單腳站立,躬身脫靴,再換一隻腳脫下,只穿細布白襪踩在石板上,彎腰將黑革軍靴提起來,靠牆放著。

  程廷有樣學樣,脫鞋行走,一隻腳落地,立刻凍的抬起來,再試試探探放下去。

  明月下,地上像是下了一層霜,人走在其上,徹骨寒涼。

  鄔瑾走的極慢,到達重建過的城牆處時,一點點靠過去,蹲在城牆下方暗影中,從垛口往外看。

  程廷走到他身後,跟著蹲下去,縮成龐大的一團。

  時辰越晚,周遭越是寂靜,越是落針可聞,等了四刻鐘,鄔瑾聽到「叮」的一聲,是撓鉤嵌入牆縫中的聲音,他呼吸隨之一顫,又迅速平復下來。

  在這一聲過後,再無聲音傳來。

  程廷先以為是風將什麼東西刮到了鐵器上——高平寨外,不止發生過一次戰鬥,有鐵器遺留在外,並不奇怪。

  很快他知道自己想錯了——剛才沒有大風。

  他立刻握緊木棍,細聽下方動靜。

  足足半晌,才傳來細微的衣物在城牆壁上摩挲的聲音。

  鄔瑾聽聲挪動位置,靜靜等待,程廷見了他的動作,也跟著動。

  攀爬城牆的人速度輕而快,不斷用撓鉤上行,窸窸窣窣的攀爬聲、細小石塊滾落聲,越來越清晰,呼吸聲由遠及近,最後近在咫尺。

  程廷手心出汗,蓄力在手,做出攻擊姿態,鄔瑾紋絲不動,只有眼睛很亮。

  與此同時,一條勁瘦人影,冒出頭來,輕巧翻過牆垛,兩隻腳落地的一瞬間,鄔瑾驟然而起,揮刀過去。

  來人機警,聽到風聲就地一滾,一根木棍緊隨其後,以雷霆之勢朝他砸來。

  他一把抓住木棍,使勁一拽,沒能拽動,立刻借力起身,將使棍的人撲翻在地,迅速拔出腰間尖刀往下刺去。

  刀在半道停住,因為另有一道冰冷刀鋒,橫在了他脖頸前。

  就在他停手之際,程廷揚起巴掌,躺在地上給了他一個耳光。

  他這一巴掌,深得程泰山真傳,「啪」一聲脆響,把對方腦袋打的偏向一邊,臉都腫了。

  等這一巴掌打完,他借著月色一看,驚道:「澤爾!」

  澤爾膚色黝黑,臉上有細汗,頭戴氈帽,垂著辮髮,穿身麻布長衫,衣擺掖進腰帶里,腰上掛兩塊火石,外面套件羊皮褂,束著褲腿,穿雙麻鞋。

  澤爾坐在程廷身上,失神片刻,耳朵里嗡嗡作響,看著滿臉歉意的程廷:「是你——」

  他試圖回頭看劫持自己的人是誰,但刀鋒始終沒有移走,直到程廷出聲,他才知道是誰。

  「鄔瑾,是澤爾。」

  「大軍不在?」澤爾伸手,撥開鄔瑾手中匕首,站起身,看看空蕩蕩的城頭,「還是什麼計謀?」

  話說完了,他才狀似不在意地看鄔瑾一眼。

  鄔瑾穿一身皂色短衫,本就風雅俊朗,再讓這一身利落短裝束的身形頎長,越發顯得細腰寬膀,丰神俊逸。

  「哼,」他鼻孔哼出兩條冷氣,吹毛求疵,「你們漢人不是很講究衣冠,怎麼你們連鞋也不穿?」

  程廷爬起來:「你不說,我都忘了。」

  他凍的吸了下鼻涕,跑回去拿鞋。

  澤爾從垛口取下撓鉤,收起繩索,捆在一起,左手提著,走到鄔瑾身邊時,右手攥起拳頭就朝鄔瑾揮去——這一拳,他早就想打了!

  鄔瑾對他這一拳似乎早有預料,連退兩步,避開他的拳頭。

  澤爾再次上前,手上假意動作,抬腿橫掃,結果「啪」一聲,踢到程廷腿上。

  程廷連滾帶爬夾在他們中間,挨了這一腿,痛的面目猙獰,揮動兩雙靴子:「別打,別打,都是自己人。」

  澤爾收回拳頭,甩了甩手:「莫聆風在哪裡?」

  鄔瑾從程廷手中拿過靴子,蹲身穿上:「稱將軍。」

  「我不是她的兵,」澤爾喊了一句,「我愛叫什麼就叫什麼,你管不著。」

  鄔瑾起身向正城樓走,沒有理會他的喊叫。

  他知道澤爾在看他,還是個好強要面子的看法,強壓住心中的怯意和慌亂,像個孩子,以為聲音足夠大,就可以掩飾內心。

  他猜想澤爾在別人面前,一定不是這樣,只因莫聆風是他的神,能引出他卑微之處。

  「莫聆風去哪裡了?」澤爾追上來。

  鄔瑾掃了他一眼,還是沒開口。

  程廷有心化解尷尬,但鄔瑾的眼風也掃過了他,他從中察覺到不悅,伸手摸了摸鼻子,閉緊嘴巴。

  澤爾皺眉:「你不說話,看來你也不想知道我來幹什麼?」

  鄔瑾停住腳步,轉過身,直視他的眼睛,再往前一步:「你殺了金虜斥候。」

  澤爾往後退一步,退過之後,他意識到自己處在了下風:「沒有。」

  「你身上有血腥味,」鄔瑾伸手指向澤爾腰間撓鉤,「這是金虜的撓鉤,上面刻有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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