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姑娘1

2025-01-14 21:54:24 作者: 她的太陽

  當晚收拾完丹房,已經月上柳梢,陸蘭心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廚房悄然無聲,明擺著是沒有她的晚飯了,蘭心喚貼身侍女棉柳兒打來熱水,舒舒服服洗個澡,換上一身公子哥的行頭,帶著女扮男裝的棉柳兒悄悄出了家門。

  陸蘭心學著男人的樣子大搖大擺走著,棉柳兒雖稍嫌矮小了些,但頗有些書卷氣,瞧著也像著貴公子的小書童。二人來到渝州數一數二的福源酒家,小二一臉冰糖渣子地把她們往裡面請:「二位公子,二樓雅座請!」蘭心大喇喇尋著二樓憑欄的座位坐了:「拿手好菜來菜兩葷兩素,燙一壺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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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嘞——!」小二吆喝著下去了。棉柳兒拉一拉蘭心的袖子:「公子,這酒可喝不得,回去交不了差。」

  「怎麼就喝不得?」蘭心毫不介意地夾起一粒花生送到嘴裡,嚼得卡崩響:「你就跟我交差,我不用跟任何人交差,今兒咱倆就喝個痛快。」

  菜很快上來,蘭心舉杯:「來,今天月色正好,有酒有肉,本公子心情大好,幹了!」棉柳兒撲哧一聲笑了,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公子雅興,何不吟詩一首?」沒留神冒出一個翩翩少年郎,手執紈扇,白衫勝雪,器宇軒昂,右手戴著一枚溫潤的白玉扳指。

  少年生的十分俊朗,笑容和煦地望向蘭心,滿眼的波光奪了月亮的清輝,蘭心不禁怦然心動,回禮道:「不才才疏學淺,有酒性沒詩性,讓公子失望了。」

  少年微微一笑,合上紈扇,輕聲道:「玲瓏月,玲瓏心,紅燭照紅妝。」

  也不見得有什麼詩性,明擺著看出我男扮女裝占我便宜。蘭心頓時沒了好感,覺得這傢伙分明一個好色之徒,正好瞥見牆角花瓶里插了枝桃花,開得灼灼,遂撇了撇嘴:「粉紅桃,粉紅面,夜色涼花色。」少年綻開一個笑容,任桃花也折顏,他憑空變出一個酒杯,執壺自斟:「敬君一杯。」

  蘭心也飲了杯中酒,扭頭看向窗外,不再理會。

  「陸公子,我找你找得好苦!」突然一個悲戚的聲音響起,棉柳兒把筷子都嚇掉了。蘭心腦袋嗡一下大了,這聲音,莫不是……

  「你認錯人了。」蘭心掛著一幅淡淡的笑容回應道。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乞丐,真認不出是聲音的主人。這個笨蛋,竟然把自己搞這麼狼狽。

  「真的是你!」乞丐興奮不已,拽著蘭心寬大的袖子:「可讓我找到你了,你沒事吧。」

  「甚好甚好。」蘭心輕輕推掉他的手,低聲吩咐棉柳兒:「帶他去換身衣服。」棉柳兒狐疑著領著乞丐下樓。蘭心復坐下,自斟自飲,不想目光與白衣少年相遇,少年舉起酒杯,笑眼盈盈地飲了滿杯,蘭心回飲一杯,覺得臉有些微微發燙。

  不一會兒棉柳兒帶著一個英姿勃勃的少年回來,這少年身材高大,星目劍眉,英氣逼人,正是被陸蘭心騙光了錢的安公子門生。

  「哎,坐。」蘭心熱情地招呼他,畢竟他落魄至此和她有直接關係。「兄台名號是……?」蘭心想起自己竟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在下安弈,靜安堂坐下半夏閣主人。」

  陸蘭心一口茶噴出來,棉柳兒趕緊拍她後背:「什么半夏閣?難不成還有甘草閣?」

  安弈接過棉柳兒遞來的筷子吃了塊紅燜蹄筋,接著說:「靜安堂下四閣是龍葵、紫蘇、決明、半夏,靜安堂的弟子也都起個藥名。」

  「那你怎麼不是藥名?」

  「因我入靜安堂之前拜過師父的,我的名字是師父起的。」安弈喝起酒來毫不含糊,不一會兒就把一壺酒喝了個底兒朝天。

  「你師父是什麼人?」

  「家師號玉華山人。」他招呼小二又搬來一罈子酒。

  「安公子是什麼人?」

  「靜安堂的堂主。」

  「安公子姓甚名誰?」

  「這就不知道了,我連他的真面目都不曾見過。」

  「你怎麼入了靜安堂?」

  「十五歲那年,師父讓我下山……。」他舌頭開始打結了,不等話說完便醉眼迷濛地瞌睡起來。沒有酒量倒很有些酒膽。蘭心搖一搖他沒有回應,就讓棉柳兒付了帳,兩人撇下他出了福源酒家。

  蘭心並不知道,有人悄悄跟在他身後。

  蘭心也不知道,有人扶著酒醉的安弈出了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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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刺客

  陸蘭心二人走出鬧市,拐進一條偏僻的小路,天色很晚了,她要快點回去,老乞丐還等著她練劍呢。

  突然一道冷風拂過耳際,蘭心募的一驚,酒醒了大半,拉著棉柳兒躍上牆頭,放她在人家院落里叮囑她不要出來,復又縱身上牆。月朗星稀,遠處鬧市明滅的燈火咄咄跳動著,牆下的棉柳兒哆嗦了一下。一道寒氣刺面而來,蘭心側身避過,外袍刺啦一聲撕裂了,一個和夜色一樣沉的男人舞動一把看不見形狀的利劍,招招刺向蘭心要害。

  夜色中,蘭心和那人打的難解難分,辨不出誰能占到上風,棉柳兒焦急萬分。蘭心此番出來沒有帶雙劍,全憑陸家拳打鬥,偶爾揉了劍法的一招半式,黑衣人武藝高強劍法凌厲,蘭心守多攻少,額上開始滲出豆大的汗珠。突然,她身形一滯,黑衣人一劍刺中她手臂,她順勢迎上,任利劍在她藕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而她的手指已經捏住了黑衣人的太淵穴。黑衣人似乎沒料到她會以攻為守,被制住要穴,手上內力全無,劍險些掉下。

  兩人同時跳出圈外,夜風鼓動黑衣人的玄色披風,他眼中精光一輪深深望了蘭心一眼,飛快消失在夜幕中。蘭心這才護住傷口,將棉柳兒提出牆外,棉柳兒哭哭啼啼撕了衣服給蘭心包紮好,才給她罩上外袍,二人裝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悄悄回到陸家堡。

  正推門進去,冷不防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肩膀,蘭心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棉柳兒剛回頭,哼也沒哼一聲就被點了昏睡穴軟軟伏在地上。

  「丫頭你惹事了吧。」老乞丐的聲音響起。

  蘭心稍稍放寬心,伸手想把棉柳兒拉進屋裡,卻力不從心。老乞丐輕輕提起棉柳兒把她放到屋裡,順便在蘭心手臂上點了幾處穴道。

  「讓我看看傷。」

  雖說情同師徒,但男女授受不親,蘭心不免猶疑不決。

  「小丫頭片子,我老頭子能怎麼著你不成。」老乞丐捋了捋鬍鬚催促道。

  蘭心一咬牙,便脫了一隻袖子,老乞丐就著燈火一看,臉色暗了一下,旋即恢復一貫的淡然輕鬆。「只是一般的劍傷,無毒,傷痕也淺,用些刀傷藥即可。」他麻利地找出藥給蘭心敷上,「傷好之前不要練劍練拳了。」

  「你知道是誰傷我?」蘭心一直看著老乞丐的臉色,分明看清楚他臉色變化的瞬間。

  「一把劍嘛。」

  「你知道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劍。」

  「……」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丫頭啊,你先趕緊把傷養好,劍法再精進些,我只怕時間不多了。」他的語氣突然有點哀傷,蘭心於是緘默不語,心下暗暗盤算,今晚黑衣人的招式和初到渝州客棧遇到的黑衣人非常相似。蘭心這樣想著,那一雙深潭樣的黑色眼眸浮現在眼前久久不能拂去,她下意識探了探嵌在床鋪下的劍。

  一連幾天,蘭心告病,說是出了疹子,便窩在思水小築足不出戶,每天飯食皆由棉柳兒伺候。養了七天,手臂上的傷才好透。見過大伯大娘和姑姑,姑姑看蘭心不僅沒有清瘦反倒更瓷實了些,大為放心。

  「幾天不見,蘭心妹妹全無病態,倒養的白胖了些啊。」

  又是陸子珥,他那張薄薄的嘴唇說出話來真是刻薄。蘭心當沒聽見,低頭徑直走著。

  陸子珥不罷休:「好久不練,妹妹跟我過過招!」說罷欺身上來,右拳已到蘭心面前。陸蘭心輕巧避過,白了他一眼,繼續走。陸子珥從後面扣住蘭心手臂,往下一摜,蘭心順勢一手撐地,一個後翻,向陸子珥臉面踢去,陸子珥閃身避開委身一個掃堂腿,蘭心雙腳剛落地又不得不縱身躍起,順勢折過一直桃枝,陸子珥起身之時蘭心的桃枝神不知鬼不覺已然搭上了他的咽喉。

  這一招並不是陸家武功,堡主夫人透過窗戶看到了這一幕,心中陡然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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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武

  是夜,蘭心亮了一枚小小燈火在思水小築等老乞丐,但是老乞丐竟然失約了。九十九招百鶴劍譜剛剛練成,師父不會就這樣算我出師吧?蘭心心中嘀咕著,獨自在院中練了三遍全套招式。

  第二天夜裡,老乞丐仍然沒有來。蘭心有點擔心,想起老乞丐曾說過「我只怕時間不多了」,不由涔涔出了一身冷汗。

  晚間吃罷晚飯,堡主夫人一面給陸堡主更衣一面閒談:「如今堡中年輕人甚多,有些小事難免起了爭執,看來應該再挑幾個得力的幫手協調堡中事務,不如擇日比武分個高下,選拔人才?」堡主略一沉思,贊到:「我也覺最近瑣事頻頻報來,正愁沒人分擔,還是夫人想得周到。」便授權堡主夫人速速準備一場比武。

  比武大會定在初六,老乞丐已經三天沒有來了。這天,蘭心正要出門打探,卻聽堡中鐘聲三響,著不年不節的,召集眾人做什麼?她一咬牙抬腳就要出去,卻見棉柳兒急急走來說:「小姐,堡主特命我來尋你,說是比武大會就要開始,一定要小姐前去。」

  「什麼比武大會?」蘭心沒好氣的問。

  「說是要給堡主選拔得力助手,大家都摩拳擦掌呢。」棉柳兒舉起手帕在額際輕輕擦了擦,「堡主吩咐小姐一定要到場。」

  蘭心輕咬了下嘴唇,一揚臉說:「好吧,你說我隨後就到。」卻見棉柳兒侷促著不動,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堡主是不是還說要你務必陪同我一起出場啊?」

  棉柳兒紅了臉,低聲說:「小姐聰慧,是堡主夫人特別叮囑的。」

  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蘭心跟著棉柳兒到了會場,夫人見她落座,示意管家比武開始。蘭心看了一會兒,覺得索然無味,漸漸到中午,日頭毒起來,蘭心開始煩躁。忽然聽到管家叫道自己的名字,昏昏欲睡的蘭心一個激靈:「怎麼我也要比武?!」管家不動聲色的又念了一遍:「陸子珥——陸蘭心!」

  原來讓我來是要我比武。陸蘭心輕輕一縱上了擂台,子珥哥哥怎麼會是我的對手。陸子珥換了一身玄色雲紋掐銀絲的外袍,腰間束一條明黃色的緞帶,其餘別無裝飾,更襯得膚白如雪。蘭心往台下瞥了一眼,那些個侍女或女弟子們按捺著心中呼之欲出的興奮。子珥哥哥這樣的男人哪裡吸引人來著?蘭心娥眉微蹙,一聲鑼響,子珥先發制人已經攻了過來。

  與陸子珥的比試幾乎天天都有,蘭心閉著眼也知道他的套路,她見招拆招又不想贏他,比正經贏了他還要辛苦。陸子珥毫無懸念的敗北,蘭心下場,忍受著那些女人們刀鋒樣的目光,如芒在背。剛休息會兒突然又喊道陸蘭心的名字,蘭心臉上還掛著汗珠,又得上場。蘭心開始莫名煩躁起來,也不再隱藏身手,把對手解決的乾脆利落。明晃晃日頭下,蘭心雙頰微紅,緋色衣衫輕舞,越發顯得粉面桃花。堡主夫人微微頷首,陸子翊登台挑戰蘭心。

  陸子翊硬功夫比陸子珥好得多,不像子珥打那麼花哨,他招招都是凌厲地向要害處打。蘭心一個趔趄,掉下擂台,算是輸了。夫人走下台,溫和的挽起蘭心笑對陸子翊說:「子翊你也太沒眼色,蘭心妹妹故意讓你,你卻看不出?」說罷,一手遮了日頭,一手輕輕捏了蘭心的手一下,提起她雙雙躍上擂台,一擺手屏退了陸子翊,又向蘭心說道:「好侄女,大娘看出你一身好武藝,你若能做堡主的左右手可是陸家堡的福氣,何況你又是陸風的女兒,理應擔當重任。」她眼風掃了一眼下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方才子翊是輸了,你這樣做實是給你大伯出難題,說子翊贏,人說堡主偏袒兒子,你落了擂台若重新比試,難免有失公允。不如大娘跟你過過招,也好讓陸家堡上下心服口服。」

  「侄女不敢。」蘭心聽要同大娘過招,連忙後退一步拱手低伏。「我以長輩之尊與你過招,你去選件兵器,也算給大娘個薄面,否則人要說我勝之不武。」堡主夫人笑盈盈招手,有僕人捧了兵器上來讓蘭心選。蘭心哪裡敢選,幾步蜻蜓點水從花叢中折下一枝玉蘭:「兵器戾氣之物,大娘高潔如玉蘭,蘭心便以玉蘭為劍,不污大娘衣衫。」夫人輕聲笑了,微挑的眼角盈盈閃著光華,在大紅服飾襯托下顯出明艷姿色。

  蘭心先出招,中規中矩的陸家劍法。陸家劍法是陸颺從陸家拳演化而來,剛猛有餘,靈動不足,蘭心跟大伯學習之日不多,使起來尚沒有陸家拳用的順手。夫人陸家拳爐火純青,處處不留餘地,蘭心漸漸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蘭心一劍向夫人胸口刺去,卻撲了一空,一個影子罩上頭頂,蘭心甫一抬頭,眼看夫人一掌就要劈向神庭,蘭心柔膝委身,旋轉伏地,仿佛鳥類休憩之狀,夫人驚疑她為何不躲閃,但手中的力道卻已收不住,就在這一掌要拍到蘭心天靈蓋,一股強勁內力帶動蘭心衣衫翩躚,玉蘭枝有靈性一般忽然直刺向上,直逼夫人面門。夫人立刻陷入被動,只得催動內力相抗,玉蘭花碎成數片,有一片擦過夫人面頰,竟然鋒利如刀刃擦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夫人面色晦暗,強壓驚慌站定。在場的人們被剛才的場面驚呆了,這樣美的劍法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娘!」子珥上前要扶她,被夫人制止,她痛心道:「蘭心,陸家堡待你不薄,你從哪裡學到的邪派武功?」

  蘭心募的一驚,心涼了半截,危急時刻她還是忍不住使出了百鶴劍譜的招式。她無言以對,只是定定地站在那裡,眼光掠過陸颺和陸嵐。陸颺緊鎖眉頭,陸嵐輕輕搖頭,看來這件事陸蘭心若不能說清楚,是誰也幫不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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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堡主歸來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蘭心,蘭心強撐著站在那裡,汗水濕透後背。陸子珥火上澆油:「陸蘭心,你竟敢用歪門邪道勝了我娘,讓陸家武功丟臉,你不配做陸家的人!」立刻有年輕女人的聲音響應:「對,當初你來只是陸嵐姑姑說你是二小姐,你自己怎麼證明你是二小姐?」於是立刻有人擁躉:「是啊,這劍法看著就不像名門正派……」「要是冒名的二小姐就太讓人傷心了……」下面嘰嘰喳喳說成一片,子珥已經扶著婦人在堡主身邊坐下。

  棉柳兒侷促著向蘭心走去,輕聲道:「小姐累了,要不先下去歇息。」蘭心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搖搖頭,艱難地開口:「我的的確確是陸風的女兒,但是我沒有辦法證明我的身份。我剛才的劍法確實不是陸家武功,但是我在來到陸家堡之前就已經開始練習,不能算背叛師門。」

  「那你為何隱藏武功?」一直不做聲的夫人發話了。

  「璠羽,這麼多年,你還是這樣犀利。」

  蘭心猛地抬頭循聲望去,雙眼熠熠發光,老乞丐著一身乾淨的藏藍布袍,白髯飄飄,通身一派道骨仙風之氣。「你沒事?!」蘭心撲上前去拉著老乞丐左看右看,「你三天沒來我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確保他毫髮無損,蘭心嬌嗔著抹了抹眼角。「傻丫頭,你剛剛使那一招是不錯,但若對方出的是虛招,你就被動了。」老乞丐哈哈大笑,攜著蘭心的手向陸颺走去。

  陸颺、璠羽和陸嵐紛紛站起來,陸嵐先哭出聲來,撲通跪下:「爹爹!」陸颺和璠羽也跪下,所有的人紛紛跪下,陸颺恭恭敬敬喊道:「恭迎堡主歸來!」

  蘭心愣愣地看著老乞丐,不,是老堡主,情不自禁歡呼雀躍:「你是爺爺!」老堡主示意眾人起來,在陸颺的位子上坐下,對眾人說:「陸蘭心是我的親孫女,她的劍法是我一手教的。」然後轉向陸颺:「今天的比武結果如何?」陸颺訕訕地回到:「優勝者將協助孩兒處理堡中事務。」

  「唔,培養和選拔年輕人才是非常必要的。」老堡主站起身,喚過蘭心同去,堡主夫婦和陸嵐緊緊跟上。

  老堡主不管堡中事務,常常在書房研讀古籍,並指點陸家三個孩子武藝。蘭心閒來喜歡呆在書房跟爺爺讀書,祖孫二人過著平靜閒適的生活,似乎淡忘了江湖中的恩怨情仇。

  一日,蘭心握著一卷詩書在窗前小憩,她穿著家常的玉色窄裙,髮髻松松挽著,插一隻翡翠簪子,午後的陽光頭透過窗前的芭蕉葉子碎金樣灑在蘭心身上,在她周身朦朧罩上一層柔光,映著如鴉翅的長睫,婉如一幅仕女圖。突然一陣響聲把她驚醒,睡眼惺忪中她看見爺爺在書架上翻箱倒櫃找什麼。

  蘭心起身:「爺爺找什麼呢,我來找吧。」

  老堡主渾身散發著濃郁的草藥氣味,似自言自語:「我把它藏得太隱秘自己都找不到了。」

  蘭心突然心念一動,掏出《藥王真跡》在老堡主眼前一亮:「爺爺莫不是在找這個?」

  老堡主兩眼發光,拿過書翻了一翻,捋著鬍鬚贊道:「心兒果然冰雪聰明!快來,給爺爺燒爐子。」

  燒爐子,蘭心滿面狐疑,爺爺莫不是要煉丹求仙啊?但是她仍然老老實實領著兩個下人一起給爺爺把丹爐燒了起來。看著老堡主一邊擺弄著滿屋的草藥一邊口中念念有詞:「遠志四錢、硃砂一錢、石菖蒲四錢、魚腥草八錢、梅花二兩、桃花二兩、梨花二兩……」蘭心不禁發笑:「爺爺,你這是要求仙啦?」

  老堡主沒理睬她,兀自把草藥配齊,一面調整火候一面說:「製作一些古方藥丸,能救命的。」看著老堡主煞有介事的樣子,蘭心也突然覺得這件事情很重要。

  老堡主守在爐子旁已經兩天兩夜了,屋子裡的氣味換了幾次,時而苦、時而香、時而酸,蘭心偶爾替爺爺看著,老堡主就在羅漢床上小睡。第三天夜裡,突然爐中騰起一縷硃砂色的煙霧,一股異香撲面而來,老堡主滿面紅光:「成了!」蘭心也歡欣不已,湊過腦袋看爺爺手中的藥丸。老堡主把藥丸小心翼翼裝到一個白瓷瓶里,交給蘭心:「爺爺煉的這天王補心丹,天下無雙,重傷重病用下,有續命的神效,你好生保管。」

  「爺爺自己留著,我年輕輕的哪裡用得著。」此藥珍貴,蘭心想要給爺爺留著。

  「傻丫頭,爺爺獨步江湖鮮有敵手,用不到的。倒是你總是掛傷帶彩,趕緊練好武藝,也不用我老頭子總替你操心。」

  「爺爺!」蘭心嬌嗔道:「我的武藝難道不是在陸家堡鮮有敵手嘛。」

  老堡主颳了她一下鼻子:「好好再把武藝融會貫通才能再有進境。江湖險惡,如果有機緣,爺爺倒希望你找個好人家嫁了。」

  「爺爺!」蘭心登時漲紅了臉。

  老堡主哈哈大笑:「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這書和藥你拿好。」蘭心道了安,回到思水小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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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親

  「小姐,小姐!」棉柳兒的聲音從老遠傳來,蘭心揉揉惺忪的睡眼,棉柳兒已經推門進來。

  「什麼事兒啊,火燒眉毛似的。」蘭心起身洗漱,對著鏡子讓棉柳兒給她蓖頭髮。

  棉柳兒神神秘秘的說:「我聽說,今天有人要來給小姐提親!」

  蘭心手中的珍珠耳墜叮一聲落在妝檯上,她回過頭瞪圓了眼睛:「你說什麼?」

  棉柳兒咽了口唾沫:「我看到今早有人匆匆忙忙去請老堡主,又見姑姑正吩咐下人打掃庭院,下人們紛紛傳言今兒有貴客拜訪,好像是來給小姐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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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心復又坐好,鏡中的少女眉目如畫,正是青春韶華。「前來提親的是什麼人?」蘭心不動聲色地問。

  「不知道,看起來來頭不小,姑姑都親自操持呢。」棉柳兒一邊給她梳一個百合髻,貼兩朵珠貝梅花鈿,又插上一支金步搖。蘭心取下金步搖,換上一支白玉梳篦,吩咐棉柳兒:「穿那個白玉蘭撒花紗裙吧。」

  棉柳兒猶豫著:「小姐,今天是好日子,不要這麼素吧?」

  「什麼好日子?」蘭心提高聲音反詰道。

  棉柳兒不做聲了,看蘭心似要出門,趕緊問:「小姐去哪裡?」

  「去找爺爺。」

  到了書房,老堡主已經被請去會客,蘭心百無聊賴走出陸家堡,往城裡一家玉工坊走去。

  「掌柜的,幫我看看這個玉牌子。」蘭心把刻著「承影」二字的玉牌遞過去,

  「姑娘這玉牌確實是小店做的。」掌柜大叔看蘭心的眼神閃閃爍爍,似乎有些懼怕。

  「哦?」

  掌柜大叔捻了捻小鬍子:「沒錯的,這塊羊脂白玉算是我們家的傳家寶,有一天一個大俠抱著一個嬰兒來到店裡,要選一塊好玉,我父親把全店的玉石都給大俠過目,全都沒有選中。我那時十歲,隱約記得大俠當時很不高興,把一把那麼長的大刀拍到桌上。」掌柜大叔比劃著名說的繪聲繪色:「我娘就哭了,一把摟過我,我爹就把家傳的羊脂白玉拿出來了。」他頓了頓:「這牌子就是當初那塊羊脂白玉,祖傳寶貝我是不會走眼的。」

  「謝了。」蘭心拿起玉牌就走。

  「慢走慢走。」掌柜大叔面臉堆笑,不知這姑娘和當年的「大俠」有什麼瓜葛,像送瘟神一樣送走陸蘭心,偷偷擦著汗。

  這樣說,殺害父親的兇手就在渝州,至少他的老巢在渝州。蘭心為得到這樣的消息暗自興奮。

  回到陸家堡,棉柳兒就找來:「小姐叫我好等,姑姑今兒找了小姐一早晨。」

  蘭心便去陸嵐那裡,進了洛楓院,爺爺也在。蘭心和長輩請了安,便問:「姑姑找我?」

  陸嵐拉著蘭心再身旁坐下,細細打量起,笑吟吟對老堡主說:「爹爹你瞧,蘭心出落得越來越標緻了。」蘭心輕輕別過頭去:「姑姑笑話我。」她心知是要說起她的親事。

  「蘭心今年正值碧玉年華,會越來越漂亮呢。」陸嵐接著說:「也是談婚論嫁的年紀了,該定一門親事了,爹爹你說是不是?」

  老堡主放下茶杯,微笑著看著蘭心:「今天來提親的白風華,我看著甚好。」

  「可不是呢,雖說以前兩家有過芥蒂,但都是些誤會,要是兩家能夠聯姻,可是大大的好事。」陸嵐喜上眉梢。

  陸蘭心突然站起來,整理衣衫撲通跪下,淒淒道:「殺父之仇未報,恕蘭心不能從命。」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姑還做不了你的主了?!」陸蘭心驚訝的抬起頭,她從來沒見過姑姑生氣。

  「嵐兒今天累了,我同蘭聊聊。」老堡主示意蘭心,她乖乖隨老堡主出了洛楓院。

  天剛蒙蒙黑,廊下的燈逐一掛起來,庭院的景象影影綽綽看不真切,草木山石與夜色漸漸融為一體。涼風拂面,老堡主幽幽嘆了口氣,蘭心的心一點一點沉下來。

  「你莫要怪嵐兒,這白家有她很珍視的人物。」蘭心靜靜聽著,想到姑姑這樣門第的美人至今還沒有成親,心中猜到了七八分。

  「上一輩的恩怨,不該下一代承擔。」老堡主在亭子裡坐下,蘭心也挨著坐下。「陸嵐沒有跳脫出上一輩的恩怨是我的過錯,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轍。」蘭心仍然沒有說話,老堡主起身,她扶著爺爺安靜的回到書房。

  這白風華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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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酒

  陸蘭心心情欠佳,看到她在酒肆一角喝得暈暈沉沉就知道。她又喚小二添酒,小二跑來,看見地上橫七豎八的酒罈子,嘖嘖兩聲:「姑娘可真是女中豪傑!」「少廢話,拿酒來!」

  小二眼珠骨碌一轉:「小店要打烊了,姑娘還是去別處吧。」

  「哦。」蘭心起身要走。

  「姑娘,酒錢。」

  「唔。」蘭心在身上摸了一遍,什麼也沒摸到。出門時明明帶了荷包,好像放在桌上了,蘭心越使勁兒想卻越想不起來,頭痛欲裂忙用手撐著桌子。小二乜了她一眼,心想這樣漂亮的姑娘也吃霸王餐。

  「我回家給你拿。」蘭心撫著額頭。

  「小店不賒帳。」小二面露鄙夷之色。

  「你煩不煩,又不是不給你錢,本姑娘丟了荷包!」

  誰知道你是丟了還是壓根就沒有。小二心裡暗暗想,嘴上卻沒敢說。

  蘭心一怒,心中泛起一陣噁心,幾乎要嘔吐出來。掌柜的過來:「沒錢?拿你自己抵酒錢。」示意把她扶進去。蘭心哪裡肯從,稍一用力就把上前扶她的店小二的胳膊扭傷了,疼得他滋兒哇亂叫。

  酒肆的夥計都圍上來,蘭心心中暗叫不好,她可不想惹事生非。

  「酒錢我付。」一個溫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白衣公子噹啷扔一枚元寶在櫃檯,「連治傷也夠了。」

  (什麼狗血的英雄救美的橋段)

  蘭心重又坐下,沖他嫣然一笑,「不如公子一起來喝兩杯?」他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嫵媚的樣子,竟然紅了臉,不由自主就走了過去。

  白衣公子身後冒出一個熟悉的臉孔。「安兄也在啊,那我們今日不醉不歸了。」蘭心提起酒罈就要喝,白衣公子輕輕攔下。

  「你幹嘛不讓我喝。」蘭心紅顏薄怒,軟語嬌嗔,更有一番撩人滋味。

  「姑娘可知借酒消愁愁更愁,何必在外人眼前丟了身份。」白衣公子淡然道。

  「陸姑娘,我們送你回去吧。」安弈看著蘭心,有點害羞,有點焦急。

  「回哪去?」陸蘭心白了他一眼心想你是不知道我就要被嫁出去了,賭氣似的趴在桌上。

  她忽而嫵媚,忽而可愛的神態看在二人眼中真是美若天仙,安弈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你願意去哪裡?」白衣公子在她身邊坐下,搖起摺扇,一枚白玉扇墜子在蘭心眼前晃呀晃的。

  安弈也同坐了,關切地望著蘭心。

  「哪裡都不去,喝酒。」蘭心下巴擱在桌子上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白衣公子輕輕笑了:「陸姑娘還真是女中豪傑,喝酒、打架再加上徹夜不歸,你不怕丟了陸家堡的人。」

  「誰知道我是陸蘭心。」蘭心慢慢合上眼睛,她忽然覺得好乏。

  「陸老堡主回來以後,視孫女為掌上明珠,金枝玉葉似的養著,據說這位二小姐姿容絕色,渝州城可是有點臉面的人家都躍躍欲試想攀這門親事。」白衣公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像在催眠一樣。

  「才不要什麼親事,家仇未報……」蘭心就這樣趴在桌上睡著了。

  「風華兄,陸姑娘這……」安弈看他把蘭心催眠了,不知道他下一步要怎樣。

  白風華抱起蘭心,玉牌不經意搭到他的手腕上,他低頭看了看,遂上了轎子,轉身對安弈說:「送她回陸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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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龍之險

  蘭心宿醉醒來,姑姑在身旁:「你竟然喝這麼多酒,多虧了白公子送你回來。」

  什麼白公子?蘭心一頭霧水。

  「你好好休息,大後天是六月初六,你和白家公子成親。」陸嵐說罷走出屋子關了房門。門外伺候的下人突然增多,分明把蘭心軟禁了。

  蘭心靜靜運氣,練了兩遍內功,頓覺靈台清明,周身舒坦。她整理一下衣裝,推門出去,有陸家堡弟子拱手道:「姑姑吩咐了,二小姐身體有恙,還是不要出門吹風。」

  陸蘭心微微頷首,轉身進屋,她仔細審視,發覺四面都有人把守,包括房頂。姑姑你煞費苦心也攔不住我啊。蘭心嘴角勾起一個淺笑。

  今天初一,月黑風高,蘭心在香爐里焚起一炷香,青煙裊裊,頗能靜心。不一會兒功夫,鼾聲四起,看守的弟子全都香甜入夢。

  這古方還真湊效。蘭心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藥王真跡》,把無雙劍掛在腰間,大搖大擺從正門出去。

  她來到福祿客棧,徑直找到房間,安弈吃驚地看著她:「陸姑娘!」

  「我現在無處可去,你把房間騰給我,然後去給我打聽渝州各大門派中可有叫做承影的。」蘭心毫不客氣地安排。

  安弈趕緊收拾了包袱,另要了間房,倉促間忘記了問陸蘭心如何得知他在此處。這間客棧對面就是蘭心醉酒的酒肆,蘭心當然想到這裡或許會找到他。

  安弈並沒有查出承影的下落,但是他告訴蘭心,江湖中有個著名的殺手門派叫做影子門,就在渝州地界,或許跟追殺她的人有關係。

  出了南門往東十里地,陸蘭心和安弈來到雲龍山下,這是幾座連綿起伏的山嶺,遠望去如龍游雲中,是名雲龍山。山路上一個挑擔的小夥計與蘭心迎面走過,蘭心叫住他問:「小哥,山上住著人呢?」

  小夥計濃黑眉毛一挑,「我正是從山上送菜回來的,第三個山頭有個大戶人家,每隔一天我都要挑上滿滿一擔子上好的蔬菜和新鮮的豬腿肉送去,這一來一回也是好幾百里的路!不過人家是大戶,從來給銀子都富餘,咱們累也值得。」

  「大戶人家得占多大的地界啊?家裡很多人嗎?」蘭心饒有興味地攀談起來。

  小哥放下擔子,抹了把汗:「嘿,我是沒進去過,都是送到門口由下人們抬進去,不過呀,光那烏溜溜的大門就得六七丈寬!」小哥張開手比劃著名,把蘭心撲哧一下逗笑了。

  「那你怎麼不進去瞧瞧啊?」

  「哎呦,姑娘你別說我可是想進去,有一次我送完菜偷偷折回去,趴門縫裡往裡一瞧,你猜怎麼著?」小哥咧出一口白牙,噝噝倒吸了口涼氣:「立馬就有幾個那麼長的大釘子往門上飛!嚇得我是當場坐在地上,連滾帶爬下了山,連扁擔都忘了拿,回家挨了我爹一頓扁擔!」小哥連比劃帶唾沫地講著他驚心動魄的經歷,至今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蘭心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她掏出幾枚銅錢給小哥說:「小兄弟辛苦了,下山買碗茶喝。」說罷就向山中行進。

  「兩位,這樣有趣的事情怎麼能忘了兄弟我?」一把摺扇,一襲質地優良的白色掐金長袍,配上溫和的略顯輕佻的語氣。

  「風華兄,你也來了!」安弈掩飾不住的高興,看來他們二人很有些交情。

  「風華兄?」陸蘭心沒有問人名字的習慣,所以見過幾次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誰:「你是白風華?」

  「正是在下。」白風華笑眯眯合攏扇子。

  看著白風華揶揄的表情,蘭心硬生生把你為什麼要來我家提親這句話咽了下去,換成一句:「我們走吧。」

  行至第二層山腳下,天已黑下來,三人生了火,準備烤了兩隻山雞填肚子。跳動的橙色火光映在三人臉上,大家沒有說話,各懷心思。蘭心首先打破沉默說:「我們三人有緣,不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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