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線天故人

  前面那人一身灰色短打，布料粗糙，領口手腕露出麥色肌膚，顯然是常年曬於烈日之下。

  那人七拐八拐，繞了不知道多少條巷子，每當華檀猶豫想要放棄時，他就會放慢步伐，似乎在等華檀跟上。

  而那一絲熟悉，讓華檀不願錯過這個機會，不顧春靈的擔憂，狠心跟了上去，最終在一個荒廢的無人巷口前，前面那人終於停下，不等華檀站定，轉身便跪了下去。

  「小姐請受我一拜。」

  

  身形頎長如松柏的男子抬頭看向華檀，略顯青澀卻丰神俊朗的模樣與華檀記憶里的少年人逐漸重合。

  「你是段鷹？」華檀驚訝地叫出少年人的名字，心口湧上一絲喜悅。

  「正是段鷹！沒想到小姐還記得我，青州一別，經久未見，小姐可還好？」段鷹曬得如同小麥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眼眶泛紅，喜不自勝。

  「你你你不是那個副將嗎？」春靈指著段鷹，對小姐語無倫次，「小姐，他就是那天我看見的副將！」

  當時她還說這副將比將軍好看，沒想到竟然是一線天平安谷的段鷹。

  「我看見了。」華檀既驚又喜，上下打量段鷹，眉間湧上喜悅。

  段鷹是她在青州義堂見過的最大的孩子，因為年齡大，頭腦靈活，身手敏捷，成了那裡的孩子王。

  和別人不同，段鷹在去平安谷之前就學了武功，但因為水災，他無處可去，才被蘇憂之領去了義堂。

  華檀沒想過他們還在堅持習武，更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出現在京城，還一躍成為了歸經將領的副將。

  這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華檀心下感動，環顧四周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來。」

  她把人從後門帶回錦繡莊，讓陶掌柜給她尋了個較為安靜的房間，又讓春靈上了壺茶，這才與段鷹坐下敘舊。

  但段鷹卻一直與她保持距離，一路上遠遠地跟著，到了錦繡莊也不與她同坐，而是恭敬的站在她身後，仿佛護衛一般。

  「你總這般站著做什麼？快坐下。」華檀當他是故友，招呼他坐下，可段鷹站在一旁，面上雖歡喜，卻不願坐下。

  華檀不會知道，她於自己而言是救命恩人，是當年給了他活路的人，也是他認定的主子。

  若不是華檀於水患之中救下自己，他即便有一身本領，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小姐坐著就好，我在軍中五大三粗，習慣了。」段鷹試圖拒絕。

  華檀笑道：「你在平安谷時可沒有這樣拘謹，莫不是到了京城，便就與我生疏了？」

  「自然不是。」段鷹慌忙解釋，見拗不過才坐下，接過華檀遞來的茶，笑容越發深刻，「當年若不是小姐，我們早就餓死了，哪裡還會有現在這樣的機遇。您是恩人，我怎麼能與恩人同坐呢？」

  「我不過是給了你們一粥一飯，照顧你們的是義堂，教你們武功的是武夫子，我算上哪門子恩人？」華檀心系平安谷，忙不迭問道，「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平安谷怎麼樣，可曾有人欺負你們？」

  「有武夫子在，還有蘇先生從中照顧，沒有人欺負我們，就算有也被我們打回去了。」段鷹靦腆笑道，接著又斷斷續續的說起了平安谷的其他人。

  起初武夫子只是教他們武功，後來又開始教他們兵法和求生技巧，有許多聰明的孩子也猜到了平安谷建立的初衷，向武夫子求證過後，大家一致選擇留下來。

  那些孩子本就生性純良，有恩必報，又在艱難世道見過人心險惡，即便華檀小姐和武夫子救他們另有目的，但那些關切卻是實實在在，沒有半分作假的。

  他們都是在走投無路之時被華檀小姐救下來的人，沒有道理學成之後背叛小姐，背叛平安谷，背叛他們的家。

  「……我們留下來後，一直跟著武夫子習武練兵。因為我年紀合適，蘇先生便舉薦我入伍，後來在戰場上靠著武夫子教給我的兵法立了一些軍功，這才成為副將。」

  段鷹說起自己不免有些害羞，謙虛又謹慎。

  「能在那麼多人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副將，你也是極其優秀的，不必妄自菲薄。」華檀誇讚道。

  看著昔日白淨的少年，變成如今這般黑黝黝的樣子，華檀感慨萬千，「青州一別至今，你會有這般成就，與其說是我的功勞，不如說是你的造化。」

  原本她預想還要等三五年，才能讓那些孩子為傅琛所用，沒想到段鷹在短短時間中就脫穎而出，從青州歷經千難萬險來到京城。

  「若無小姐出手幫助，便是蘇先生也難以救下我們所有人。段鷹銘記在心，不敢相忘。此番進京，我便準備在京城紮根，等日後平安谷的其他人來京城，我也好有接應。」段鷹說出自己的想法，令華檀一喜。

  這也就意味著，幫助傅琛的第一步算是成了！

  「你初到京城，若是有什麼困難儘管來華家找我，我會幫你在京城紮根。」華檀信心滿滿地看著他，仿佛看見平安谷的宏偉藍圖。

  段鷹面露欣喜，「小姐之恩，段鷹永世難報。只要小姐需要，段鷹一定赴湯蹈火！」

  「你可不是為我赴湯蹈火。」華檀莞爾而笑，心裡盤算著什麼時候將這消息告訴傅琛。

  又說了一會兒話，段鷹提起了京城的雲月茶樓，「明日正午是雲月茶樓開業大典，不知道小姐有沒有空參加？」

  華檀對雲月茶樓有所耳聞，這家茶樓不小，還未開業就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春靈路過茶樓幾次，回來還和她說過茶樓的狀況。

  不過，華檀沒想到段鷹第一次來找自己就會邀請自己去參加茶樓的開業典禮。

  想到段鷹七繞八繞，把自己帶到那無人巷口，除了與自己相見，竟然還為了這茶樓，華檀便知道這茶樓必定不是一般人開的。

  略一思索，她心中就有了猜測，笑盈盈應下：「明日沒什麼事，正午開業我一定會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