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活不了多久

  看著華檀收拾湯碗的背影，傅琛的眼神比之以往更加堅定。

  

  久久沒有等到回答，華檀轉過身，看見他正盯著自己，四目相對，他拍了拍榻邊的空地，示意華檀坐下。

  華檀耳根子一熱，倒沒有坐在榻上，而是把熬藥用的小板凳拎過去，坐在他的身邊。

  她這般溫柔妥帖，傅琛盯著她含笑的面容心下一緊，似乎有一股衝動湧上心頭，被他強行壓下去。

  「我想查清楚父皇身死的真相，想知道母妃為什麼對她親生兒子如此刻薄寡思。」

  傅琛從來都覺得皇帝是弒兄奪位的亂臣賊子，他要向世人證明皇位上坐著的那個是人面獸心的畜生！

  他想知道母妃是什麼時候開始討厭他的，還是說，從一開始就沒有喜歡過他？他想知道當面父皇和母妃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最後，他還想做一件事。

  傅琛低頭，對上華檀堅定不移的目光，抬手落在她的發頂，「我還想保護你，而不是讓你為我奔波勞碌，隻身犯險。所以，你放心，我會振作起來，不會一直頹喪下去。」

  華檀先是一怔，隨即心口用上一股暖流，對上傅琛不像是說謊話的真誠的眼睛，忍不住笑起來，「多謝王爺願意保護我，我也願意保護王爺。」

  她沒想到自己也在傅琛的計劃里，這樣的結果不就證明傅琛已經接納她了嗎？

  華檀把傅琛放在自己腦袋上的大手拿下來，兩隻柔軟的手包裹住他粗糲的手掌，認真至極，「華檀會盡我所能，幫助王爺實現所有的計劃！」

  如此認真地說完，再對上傅琛滾燙的視線，華檀揚起的嘴角自始至終沒有放下來過。

  傅琛沒有和她說賜婚之事，本以為自己要娶商戶女，皇帝應該會同意才對，但帝後的反應讓傅琛發現他們的心口不一。

  嘴上說著商戶女低賤，卻又覬覦華家的財富，嘴上說華檀配不上他，卻又不願讓他去高門貴女。

  呵！真是可笑。

  而一直在想華檀的不止傅琛一個人，就連傅南也對那一天的求娶耿耿於懷。

  他見過華檀，那女人對他似乎有些與生俱來的敵意——不是懼怕，而是敵意，甚至可以歸結為恨意，可是這份敵意來得莫名其妙，他不曾傷害過華檀，更不曾對付過華家，她為何會對自己有敵意？

  除了對華檀的好奇，傅南更多是不想讓傅琛藉機翻身。就算華征窩囊，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只要華家一天是十三行龍頭老大，他就一天不可能讓傅琛如願！

  不，只要華家位列十三行，他就不能讓傅琛心想事成。

  自己的一個對手，娶了一個對自己有敵意的有錢女人，這是傅南怎麼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一想到傅琛得到華檀就意味著得到了十三行，傅南就忍不住心慌，連夜遞了牌子入宮，求見皇后。

  皇后因為與傅琛的不歡而散，心中鬱悶，看見傅南才稍稍好一些，「太子怎麼來了？」

  「兒臣似乎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若是和父皇說，難免小題大做，所以特意來請教母后。」傅南說得委婉，卻暗示滿滿。

  果不其然，當他說完傅琛和華檀的婚事後，皇后面露不滿，「這是誰傳出去的？瑞王是請求賜婚沒錯，但本宮和皇上都沒有同意！本宮怎麼可能讓他娶華家的女兒？」

  傅南看到皇后臉上的厭惡和憤懣，心才落到了地面上。

  「可是若是母后不答應，瑞王會不會不開心？」傅南沉吟，「眼下他立了大功，父皇的賞賜雖說不算少，但也算不得豐厚，他不要那些賞賜，只求了和華檀的婚事，若是貿然給他另外賜一樁婚約，無異於故意打他的臉，對父皇和母后的聲名也沒有好處。」

  「非但如此，他才蒙受冤屈，那些老百姓都想讓我們彌補他，這時候另外賜婚，只會激起民怨沸騰。父皇皇位好不容易才將將坐穩，決不能因此受損。」

  皇后對傅南大為滿意，語重心長地規勸道：「太子說得對，所以，眼下咱們只能忍一忍。」

  「可是，要忍到什麼時候？」傅南忍不住低聲質問，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才咬牙道，「不瞞母后，兒臣也在爭取茶行姜家的支持，若是瑞王娶了華檀，姜家必然會支持瑞王，屆時兒臣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一想到姜鴻昌替瑞王說過話，傅南就妒火中燒。

  他爭取那麼久，姜家說取消合作就取消合作，反倒是傅琛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能讓姜家主動出面，替他說話。

  傅南目光陰鷙，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內心沉甸甸的妒忌。

  妒忌傅琛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妒忌傅琛即便是危險重重也有命回來，妒忌傅琛命這麼爛卻還能絕處逢生！

  「南兒，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等。」皇后的手覆蓋在他的手上，柔聲安撫傅南，隨即提到傅琛，面露陰狠，「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你又何必著急呢？」

  「等到他死了，華檀也好，十三行也好，就都是你的了！」

  ……

  外界的流言整日吵吵嚷嚷，華檀直到春靈回來，才放下心，坦然走出府中——

  華檀沒想到呂氏這般有能耐，華府上下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自己回來的消息果然沒有傳揚出去，就連春靈都以為她是才回京不久。

  這一日，姜老夫人身邊的嬤嬤找上呂氏，說是秋風蕭瑟，老人家心思鬱結，要請華檀過去小住兩日。

  呂氏爽快放人，總歸華征整日早出晚歸，也不想見到華檀，不會在意華檀去哪兒。

  上了轎子，見他們不緊不慢，華檀才掀起帘子道：「嬤嬤快些，外祖母還等著呢。」

  嬤嬤笑道：「表小姐孝順，老夫人知道定是欣喜萬分的，不過表小姐放心，老夫人並無大礙。」

  華檀過於擔憂，這才明白外祖母醉翁之意不在酒，心也放下了。

  果然，她一到姜家，就被外祖父叫進書房，神色凝重道：「檀兒，既然你已經捲入這灘渾水，那麼十三行如今的局勢，你也應該知道一些了。」

  聞言，華檀正襟危坐，生怕聽漏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