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別無所求

  為何？

  華檀的腦海中浮現出傅琛渾身是血跪在自己眼前的畫面，眼眶不由得濕潤。

  她想報答這個被至親至愛背叛，卻仍舊給了她最後體面的人。

  只是重來一世太過荒誕，就連自己也花了好久才接受這詭異的事實，眼下大敵當前，這些話還是不要告訴他了。

  華檀挑起眉頭，把眼淚憋回去，思索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見她神色有異，傅琛說不出心裡是各種感想，談不上失落，更不至於喜歡，於是改口問道：「或者說，你幫我，所求為何？」

  華檀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求的……求他平安順遂，不必遭受苦難算嗎？

  想想腦海里的答案，華檀苦笑，說出一個明知他不會信的答案，「我若說我別無所求，王爺信嗎？」

  這個回答自然是為了搪塞，但她也有幾分真心在其中。

  傅琛會信她嗎？

  良久過去，傅琛只是沉默，沒有給出任何回答。

  華檀風輕雲淡地笑笑，隨口將此事帶過，「王爺行事沉穩，蘇憂之若是能用，還是拉攏過來為好，他對平安谷的那些孩子，都是真心相待，即便是為了他們，蘇先生也會接住王爺給的機會的。」

  而後她又簡單地交代了青州的事，不過是她幫著李承恩恢復民生的事，沒什麼可以說得，說完便告辭離開了城主府。

  直到回到客棧，華檀才卸下臉上完美的冷靜，倏地紅了臉。

  是她太過唐突，即便換做有人為她不求回報的付出，她也不可能立刻相信對方的，更何況是傅琛。

  想通這一點，華檀心裡最後一絲焦躁也揮之而去。

  因為傅琛給她安了個謀士的身份，她便不能再以女裝示人，只能繼續穿著男裝。不過，她原本也沒打算換下男裝就是了。

  她來越北城這些天，除了去過城主府，其他時間皆在城中閒逛，觀察越北城的老百姓。

  兩次青州之行讓她明白，想知道一個地方的真是狀況，唯有去看他們的百姓過得如何。

  而現在，華檀越看那些老百姓就越覺得奇怪。

  越北城的人不怕北涼王謀反，還可以用謠傳解釋，可是他們明知道城外有流寇，卻依然不放在心上，不是真的心大，就是其中有貓膩。

  她拎著點心，來到客棧櫃檯，又找小二問起了此事，順便把點心推過去和他分享。

  小二吃人嘴短，樂呵呵笑道：「從前倒也擔心的，但是後來打了幾場仗，咱們就不擔心了。您別看咱們越北城的兵散漫，嘿！那些流寇就是打不進來！既然打不進來，咱們老百姓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華檀拿了塊龍鬚酥送進嘴裡，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好奇起來，「就那些大頭兵，真這麼厲害？」

  不是華檀吹噓，她見過什麼是能打勝仗的兵，前世傅琛麾下來的那支軍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即便華檀遠在深宮也聽說了他們的威名，後來兩軍對峙，她親眼所見，更是為之一驚。

  越北城的守城士兵怎麼看也不像有那般氣魄和能力的悍將。

  但小二一再保證，華檀只能敷衍地表示相信，把剩下的點心都給了小二，要了熱水才回房。

  次日清早，華檀還準備早起去看看那些士兵，卻猛然聽到一陣急報的聲音。

  華檀倉皇穿好衣裳下樓，卻見門口擠滿了人，小二還不慌不忙地在櫃檯前擦桌子，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門口好奇地圍觀群眾。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華檀手忙腳亂地系帽子，邊問小二道。

  「這是流寇犯境的急報，不用擔心，城主府都沒出兵呢，顯然是小事。」小二鎮定自若。

  但華檀聞言卻皺起了眉頭。

  流寇來犯，不應該立刻集結兵力到城門處等候差遣嗎？為何城主府至今還沒有動靜？

  她擠出人群，沿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往城主府跑去。

  這地方太不對勁了，她必須告訴傅琛！

  然而，不用華檀去通風報信，傅琛已經在自己的院子裡得知了流寇來犯的事。

  與此同時，方高遲遲不見傅琛調兵，心頭著急，顧不上尊卑立刻跑去找傅琛。

  這可是他和穆裘給傅琛演的一齣好戲，若是不調兵，這齣戲還怎麼唱下去？

  「王爺！」方高跑到傅琛院子裡，卻見傅琛坐在石桌旁不緊不慢地喝茶，頓時心急如焚，「王爺，流寇犯境，再不調兵，城門口的那點人根本支撐不住啊！求王爺調兵，下官願率兵抗匪！」

  「不著急。」傅琛似乎一點兒也不把流寇放在心上，反而推了一杯茶過去，「這是今年的春茶，本王這兒也不多，方指揮使嘗一嘗。」

  方高又氣又慌，接過茶一飲而盡，「王爺，出兵吧！下官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弟兄們送死啊！」

  傅琛抬眸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笑道：「方指揮使真是愛兵如子，為了方指揮使的這腔熱血，城門口的人也會守住越北城的。」

  這番像是冷嘲熱諷又抓不住把柄的話讓方高心頭一涼，警惕地看著傅琛，但什麼收穫都沒有。

  傅琛不可能知道這件事背後的勾當，否則他定會殺了自己。

  方高安慰自己，頓時覺得自己十分有理，昂首挺胸道：「王爺身份尊貴，但那些人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若王爺不願意調兵，下官只能得罪了！」

  說完，他按住佩劍就要走。

  常爾從一旁閃出來，瞬息之間，幾招的功夫便奪走了方高的佩劍，攔住了他的去路。

  沒想到瑞王會來這麼一手，方高咬牙切齒，一臉痛惜，聲嘶力竭地質問道：「王爺真的要讓越北城的百姓送死嗎？王爺難道不怕成為千古罪人？」

  「本王臭名昭著，若能遺臭萬年，也當是功德一件。」傅琛冷笑，「常爾，送方指揮使回房，讓方大人好好休息。」

  方高盯著佩劍，知道今日自己恐怕阻止不了他，只能另想辦法，氣鼓鼓地離去。

  他剛走，華檀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月洞門旁。

  傅琛眼神一暗，重新洗了個杯子，給她斟茶，「嘗一嘗，今年頭茬春茶，越北城沒有的好東西。」

  華檀沒有理會，平靜問道：「王爺可是查到了什麼？」

  「你不懷疑本王就是想讓越北城陪葬嗎？」傅琛說著，突然面露兇狠，「北方戰亂的假消息，方高不會不知道，他也是欺騙本王的人。」

  「他們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