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再換一顆人工心臟就好

  白紫曉乖順的坐在床邊，凌天樂側眸看著他，目光中的繾綣似一張，困的她無法動彈，他牽起她的手，冰涼的觸感從手心傳達到她心臟上，他現在這溫柔的舉動讓她不安。

  凌天樂輕輕的拍著她的手，「小情，你回來了？」

  白紫曉目光一痛，想收回視線，但是在見到他若有若無的呼吸時，心裡突生恐懼，反手重重捏著她的手，凌天樂迷濛的雙眸在看到白紫曉時，眼神亮了，「你聽到了我的呼喚，對不對？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這一輩子可以陪你走到盡頭。」

  走到盡頭？

  是在交代遺言嗎？

  白紫曉忽然怔在了那裡，其實，不管時間過了多久，她的天樂哥哥心裡一直有她的，一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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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天樂，我想告訴你……」白紫曉急切想說的話被他打斷，「小情，你先聽我說。」他虛弱的叫道，眸中透著急切，這神情真的傷到她了，他是不是快要死了！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現在才會出現幻覺，才會把她當成凌小情。

  不行，她不希望看到她的天樂哥哥這個樣子，他是驕傲的，他是她記憶中那個白衫黑褲的天樂哥哥，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弱？

  還有六個月！

  六個月，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你以前總叫我天樂哥哥！為什麼現在我們之間反倒生疏了呢？」凌天樂捏著她的手不放，柔和的看著她，眼眸呈現如夢似幻的琉璃色，眼中只有她，「是不是我現在做的不好，是不是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做你的天樂哥哥了？我知道你肯定會怪我的！」

  白紫曉斟酌著她話里的意思，怪他？她從來都是喜歡他，又何來怪他？

  「如果不不是在怪我，那可以再喊我一聲天樂哥哥嗎？」

  白紫曉目光晦澀，心裡好像爬滿了水草，纏繞住呼吸，不痛，卻很難受。

  凌天樂唇瓣扯開一抹笑容，「還是不肯再喊我天樂哥哥了嗎？」他褐色的眼眸黯淡無光，撫摸著她汗濕的髮絲，喃聲道：「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嗎？」

  「也是，我這樣的身體，又何來安全感。」凌天樂無力的搖搖頭，飄忽的笑道。

  「不是……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是我的問題……」白紫曉急忙說道，「你別多想，保持心情輕鬆。」

  「是這樣嗎？」凌天樂的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這樣的笑容落在白紫曉的眼眸中，無疑痛在她心坎里最柔軟的地方。

  白紫曉溫柔的看著她，嘆息道：「是，是我的問題！」她抬眸定定對上他期待的眼神，那一汪褐色無波的幽潭將她這一生所有的傾注全部吸引了過去。

  心底，倏地升騰起一個一個想法。

  於是，白紫曉笑了，這還是她從瘋人院逃離回來之後第一次這麼愉悅的笑容，讓她的氣色瞬間因為這笑容而奪目起來。

  凌天樂痴痴然的看著，心口的痛也沒有任何感覺了，他看到白紫曉起身，湊近他的耳旁，她的甜美氣息席捲了他全部的觸覺。

  「天樂哥哥，你一直都是我的天樂哥哥，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只要你活在這個世上，你永遠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天樂哥哥，」凌天樂渾身一震，這話讓他心潮澎湃，她的小情真的回來了，她還是和從前一樣跟他撒嬌，「我曾經也這麼說過，只要天樂哥哥想聽，我會將我的心意都告訴你，只要你好好的珍惜自己。」

  「我沒忘，怎能忘記！」不願意聽到她失落聲音、看到她苦澀的神情，凌天樂也急忙的說著，他的聲音有些乾澀，急著辯解，「你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裡。」

  「是嗎？」

  「嗯，是，」像是想到什麼，凌天樂目光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只有我是故意的，故意忽略你，你總覺得我很優秀，我是白馬王子，但我不是，看看現在你就知道了，一直以來配不上你的人是我，我以為只要默默的陪伴著你就可以，看來我錯了，終究也是我自己奢望了！」他不得不承認，在凌小情面前，他往往會感嘆自己的殘缺，然後蹙眉，然後悵然若失。

  她輕輕的皺眉，「還有時間，你明明知道的。」

  凌天樂撫平她眉間的皺紋，嘆聲道：「小情啊！小時候你說我是你生命中的陽光，其實你才是我的陽光。」

  「天樂哥哥……」她深情的喚著，這一刻，她忘了她是白紫曉。

  「我在這裡。」他答應她，握緊了她的手。

  「你一定要長命百歲，這一輩子你都是我一個人的天樂哥哥。」

  這話讓他窩心，又讓他自責，凌天樂覺得眼皮異常沉重，努力撐起來，苦笑道：「我是心疼你！我不好……太殘缺，這輩子活的痛苦了……我無法給你幸福，卻希望能夠有一個優秀的男人，能夠給你帶來快樂和幸福！我不想……你一個人孤苦的活著！」

  白紫曉心生恐慌，連忙搖著她，怒聲道：「不許你這麼說，不許，你這樣的想法想都不能想，你現在只要好好的活著，一切都會有天翻地覆的改變的，相信我，這麼多年我沒有理解過你，沒有體諒過你，沒有試著去走進你，都是我的錯，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一定不會和從前一樣，所以你一定要給我這個時間，讓我可以學著去做一個善解人意的凌小情，好不好？」

  凌天樂心中沉鬱之色更深，她的話讓他胸口再次疼痛，他說：「沒時間了！活著，真的很累！」

  白紫曉臉色凝重，冷硬的問道：「你這是在交代遺言嗎？」

  「我不放心你，」凌天樂勉強睜著眼睛，「可是很痛。」

  白紫曉的心從來都沒有這麼痛過，一陣陣刀割般的劇痛，她眸光點點，「天樂哥哥，別這麼失望，你的心臟不是你可以逃避的地方，以前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知道了，只要有希望，我就不會放棄！所有的希望都是值得我們去等待的。」

  凌天樂沉默，褐色的眼眸看著前方未知的某一點，深邃無邊，如煙似霧，眉心微擰，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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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內，凌佑殷，李銳，方之旭看著偌大的顯示器，裡面的畫面是一樓的客房，凌天樂和白紫曉的表情，動作，對話，全部落入他們的眼帘中。

  李銳看了一眼凌佑殷，凌佑殷漆黑的眸詭譎幽暗，盯著畫面，薄唇緊抿。

  「這女人角色扮演得不錯啊！只是腦袋差了點，明明時間不多還不知道問重點！」方之旭挑著眼角，語氣玩笑又認真。

  凌佑殷沒理睬，他的視線完全盯著白紫曉，一個人無論在扮演什麼角色，可是這麼逼真的眼神讓他不得不懷疑。

  那樣愛慕，疼痛，甚至是一種刻骨的愛，他可以從白紫曉的眼睛裡讀出來。

  他的姐姐對了凌天樂的愛就是這樣，哪怕她死的那天，依然念叨的是他，放不下心的是他，她說，如果有下輩子，還是要繼續愛他……

  這樣的愛，出現在這個白紫曉的瞳孔中，那流瀉出來的深情是騙不了人的，可是……可是他姐姐一年前已經死了，葬禮是他一手安排的……

  凌佑殷深思一片……

  *

  白紫曉見凌天樂沒說話，他哪怕是躺在床上，都這麼羸弱，原來一些隱瞞的事情一旦掀開，所有的偽裝都成為漏洞，儘管凌天樂睜著眼睛，面上沉靜，可是她依然能一眼看到放在被單上的手剛才抓了一下床單，如果不是胸口疼，他肯定不會這麼做。

  白紫曉聲音放柔，小心翼翼的說道：「六個月，只要你心存希望，我們所有的人都會幫你，一顆合適的心臟肯定會有的，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你在陪伴我，這一次換做我陪伴你，好嗎？」也不等他回答，她繼續說，「只要你配合我們，是不會有問題的，你身體裡的畢竟是人工心臟，這冷冰冰的東西怎麼可以一直替代鮮活跳動的心臟呢？」

  凌天樂唇角掀起苦澀的弧度，人工心臟？！這種東西他何來喜歡，只是他只能這麼做，這條命，也只配這麼活著。

  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凌天樂說道：「都一樣，如果想活著很簡單，再換一顆人工心臟就好。」

  話剛落，白紫曉渾身抽搐了一下，她低頭專注的看著他，他清俊的臉龐讓她胸口一窒，為什麼她深刻的感覺到他求生的意念不強？胸臆間仿佛有無數的聲音在呼嘯著，要掙脫出來，「不一樣，難道你打算繼續裝一顆冷冰冰的人工心臟，沒有喜怒哀樂的陪我相走一生嗎？」

  白紫曉灼灼逼人的視線看著凌天樂，面對面，一公分，近在咫尺，凌天樂額頭上的冷汗，濕了白紫曉一手，他覺得手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這個直接的問題讓他想逃避，而她的眼神讓他無處逃避。

  過往中不能原諒事哪怕在時間的長河中掩埋在了塵埃里，在這一刻，放大在眼前，在她純澈而灼亮的目光中，他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