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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龍奔萬里6

2025-01-15 01:17:43 作者: 鳳歌

  第五十六章龍奔萬里6

  梁蕭轉過身來默然而行,風憐低頭跟了一程,忍不住道:「師父,你若不歡喜,打我罵我都行,別要這般不說話,憋死人啦!」梁蕭見她眉眼紅紅,泫然欲泣的樣子,不由嘆道:「你做得很對,我幹嗎打你罵你,我只是痛恨自己罷了。」他見風憐神色驚訝,便道,「如今想來,我拿花鏡圓作質,確是意氣用事,只為我一人心安,全不為他人作想。想不到過了這麼些年,我還是脫不了這任性妄為的脾性。」風憐喜道:「這麼說你不怨怪我啦?」

  梁蕭道:「今日之事,其錯在我。你能不避責罰逼我放人,甚有膽識。這世上,不論做學文還是習武,要想超邁前人、卓然成家,都須得有這份膽識氣度。高手相爭,末流者比試招式機巧,次者拼鬥內力深淺,而真正頂兒尖兒的人物,比的卻是氣度胸襟。你根基甚淺,智謀稍遜,按理學不好我的武功,但你自幼長於崑崙山下,天高地迥,瀟灑不拘,這份氣度襟懷,尋常武人都難望其項背!」

  風憐見他不但不罵,還大大誇獎自己一番,喜極忘形,笑道:「其實我也沒什麼氣度胸襟,只是打心眼裡便沒把你當師父。」梁蕭不覺莞爾,心想放眼天下,只怕沒幾個人能說出這等話,這女孩兒當真胡鬧。

  風憐又道:「說到氣度胸襟,釋天風神神道道,又有什麼個氣度?」梁蕭道:「話不可如此說,釋島主執著於勝負,為求一勝不斷砥礪自身,得一敵手更是如獲至寶。如此執著武學之人,我還沒見過第二個。此外他患過失憶之症,常處半夢半醒之間,正合無法無相之妙詣,詼諧無方,難以匹敵。」

  風憐笑道:「敢情他是誤打誤闖成了高人。師父,那你還去不去天機宮?」梁蕭道:「去是要去的。我本欲光明正大闖進去。但手無人質也只好趁夜潛入了。」風憐奇道:「天機宮的人真那麼厲害?」梁蕭道:「未必厲害,只是當真動手卻有些道不出的尷尬。」

  師徒二人正自談論,忽見迎面走來兩人,其中一人遠遠叫道:「是梁老弟麼?」梁蕭認出來人竟是明三秋,他身後隨了一名十七八歲的青衣少年,額高口方,乍看有些木訥。

  梁蕭得見知已,心頭一喜,笑道:「三秋兄,別來無恙?」明三秋搶上數步一把將他抱住,上下打量一番,大笑道:「老弟,為兄生怕晚來一步,憑空錯過。」梁蕭奇道:「明兄如何得知小弟在此?」明三秋環顧四周,說道:「說來話長,梁兄弟,咱們尋個安生地方再說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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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蕭心頭疑惑,點頭應允。四人尋了一處清淨茶社坐定,互作引介,明三秋指著那青衣少年道:「這位是我的徒弟,姓朱名世傑,鑽研算學,略有小成。」梁蕭見明三秋談笑間頗有得色,知他對這弟子明貶實褒,也暗暗替他高興,笑道:「三秋兄得此佳弟子,可喜可賀。」又向朱世傑拱手道:「朱世兄請了。」朱世傑面紅耳赤幾乎將手中的杯盞打翻,慌忙起身道:「世……世傑久仰梁先生大名,得……得蒙一見,幸何如之?待……待會兒定……定要好好請教……」他吞吞吐吐,頗見羞赧。

  明三秋苦笑道:「梁老弟勿怪。這孩子心思敏捷,但木訥寡言不擅與人交往,一天之中也說不了兩句話,今日只因對你景仰已久,方才說了這麼多,也算是大大破例了。」梁蕭笑道:「哪裡話,所謂智者不言,大音希聲。朱世兄內秀外拙,正有古君子之風!」明三秋一愕,哈哈大笑,朱世傑則滿臉激動望著梁蕭,大有知已之感。風憐瞧他眉眼死板,一舉一動處處透著侷促,不覺忖道:「這木頭人兒倘若一天到晚不說話,誰嫁給他,豈不要被生生悶死麼?」

  明三秋又道:「梁兄弟,這些年你上哪裡去了?為兄時刻留意卻始終沒你消息。」梁蕭說道:「小弟去了西方。」明三秋眼神一亮,問道:「聽說西方有厲害數家,可是當真?」朱世傑聽了這話,身子前傾,目光炯炯盯著梁蕭。風憐見他眼中神采煥然,迥異先時,不覺甚是詫異。

  梁蕭啜了一口茶道:「那裡千多年前倒是賢哲輩出,算學精妙較中土猶有過之。而今人心不古,世道澆漓,西人崇信耶氏大神,算學機關都被斥為異端。公卿百姓大多愚鈍懵懂,迷信全知全能之偶像,早已不知道算學為何物了。」明三秋捋須嘆道:「可惜我本想走一遭的,聽你一說,不去也罷!」朱世傑眼神也是一黯。對坐半晌,明三秋忽道:「梁老弟,聽說你擒了花無媸的孫子要到天機宮尋仇?」梁蕭嘆道:「三秋兄從何得知?」

  明三秋苦笑道:「江湖上消息靈通,況且此次雲殊連發十二道神鷹令,曉喻武林。如今許多好手都在來此的路上。我也是聽到消息,晝夜兼程從揚州趕來知會你。梁老弟,常言道:『雙拳不敵四手』,暫避鋒芒,方為上策。」

  梁蕭未料自己一發牽動中原武林,更料不到雲殊手段如此迅烈。沉思半晌,始道:「三秋兄義氣深重,梁蕭五內俱感。但我此番若不見上曉霜一面,著實無法甘心。三秋兄你也知道曉霜的痼疾,一過十年,叫人掛念……」他說到這裡,忽見明三秋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憫感傷,梁蕭何等聰明,瞬間覺出有異,遲疑道:「三秋兄,莫非你知道曉霜的近況?」

  明三秋苦笑道:「若不是情非得已,明某也不願以實相告。」梁蕭一把扣住他的手臂,正色道:「曉霜到底怎麼了?三秋兄,你……你千萬不可瞞我。」明三秋只覺他手勁奇大,不覺皺眉道:「梁老弟,你要冷靜從事,要麼我寧可不說。」梁蕭一怔,收回手掌,按住身前茶碗,努力定住心神,緩緩道:「三秋兄說得是,還請直言相告。」

  明三秋嘆了口氣,說道:「我雖脫離天機宮,但宮中故舊尚多,這些年多有往來。據他們所言,十多年前,霜小姐不幸遭逢韓凝紫,在漢水邊遇害。事後那女魔頭眼看難逃公道也揮劍自盡。梁老弟,你須得想開些,有道是:『酒賤常嫌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世間事原本悲苦者多,歡樂者少。況且事隔多年,傷心也是無用,莫如節哀順便,自解為好……」說到這裡,忽見梁蕭面色青灰,嘴唇微顫,眼中茫茫然一片,不由心頭一驚,岔開話道,「梁老弟,如蒙不棄,為兄陪你喝上幾杯。」說罷招呼小二上酒。風憐見梁蕭這般模樣,胸中也感酸楚,握住他手,但覺入手冰涼,忍不住道:「師父,別太傷心……」

  梁蕭身子一顫,甩開她手,搖頭道:「對不住,我心裡亂得緊,告……告罪,失陪則個……」他語無倫次說了這幾句拔足便走,抬手之時,掌下那隻茶碗竟已深陷桌內與桌面齊平。

  梁蕭動身奇快,奔出數丈,眾人才還過神來,風憐叫道:「師父!你上哪兒去?」追出茶社,只見他奔走如飛,頃刻只剩一點灰色,風憐催趕火流星追到山前,卻見林藹蒼茫,哪裡還有梁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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