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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龍奔萬里1

2025-01-15 01:17:33 作者: 鳳歌

  第五十六章龍奔萬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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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鐵塔下,花鏡圓兀自嗚咽,雙眼紅腫得活似兩個核桃。風憐笑道:「小不點兒,我當你挺硬氣的,原來這樣愛哭,到底還是小孩子。」花鏡圓把淚一抹,怒道:「你休要瞧不起人,我才不是小孩子。」風憐撫摸著他的頭,道:「做小孩不好麼?臉上老氣橫秋的,一點也不好玩。」花鏡圓哼了一聲,撅嘴生氣。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隨梁蕭進了鐵塔,片刻功夫升到塔頂,只見下方城郭井然,盡收眼底,黃河遠去,飄然若帶。梁蕭自顧盤膝打坐。風憐向外瞧了片刻,神朗氣清,對花鏡圓道:「小不點兒……」花鏡圓怒道:「我才不是小不點兒。你大我幾歲就了不起嗎?」風憐咯咯直笑,伸出纖纖二指在他小臉上擰了一把,說道:「哪有你這樣雪白粉嫩的大男人?」花鏡圓不禁語塞,小腳一跺,道:「你瞧不起人。」恨恨坐在地上。

  風憐傍著他坐下,笑道:「小不點兒,你別害怕,我師父不是壞人。」花鏡圓道:「那幹嗎抓我來這裡?」風憐瞅了梁蕭一眼,心中也很疑惑,半晌說:「我也不知,小不點兒,你是離家出走麼?」花鏡圓瞅她一眼,冷冷道:「你胡猜麼?」風憐道:「我小時候跟爸媽鬥氣也離家出走過,但餓了兩天就忍不住回家啦。」風憐最喜歡小孩子,見花鏡圓有趣,便千方百計逗他開心。

  花鏡圓被她笑嘻嘻看著,不禁麵皮發燙。他是花家嫡孫,尚在襁褓之中便被長輩們寵愛有加,更得侍女忠僕全意抬舉,從沒哪個女子跟他這樣促膝談心,連這等出走未遂的往事也跟他說起。花鏡圓聰明早慧,心性不同尋常,聽了這幾句話,對風憐油然生出幾分好感,想了想說:「我家在一個四面環山的大山谷里,叫人氣悶得緊。上個月,秦伯伯受姑爹之託出谷辦事,我想要跟著他,但爹媽不讓,可奶奶最疼我,被我糾纏不過就說讓我出門歷練一下,長長見識。爸爸最聽她話的,不好再說什麼了。可奶奶要閉關修練,沒空陪我出來,恰好姑婆婆和姑公公來谷里玩,姑公公是天底下最厲害的武學高手,比這個刀疤臉厲害多啦……」

  風憐聽他趁機貶低梁蕭,不悅道:「我師父更厲害的功夫你還沒見識過呢!」花鏡圓哼了一聲,小臉上多有不屑。風憐越發惱火,欲要辯駁卻聽他又道:「後來姑公公向奶奶拍胸脯,說帶我出來必然平安。奶奶知他本事很大就放心啦,誰知出了門,秦伯伯和姑婆婆把我看得很緊,這不讓做,那不讓做,都說我是小孩。哼,他們也不過大我個幾十歲,就這麼瞧不起人。我偏要做出事來叫他們不敢小覷我。」

  風憐莞爾道:「你要做什麼事情,說來聽聽。」花鏡圓板起小臉,正色道:「我要號召河北豪傑結成義軍,打敗元人韃子,恢復大宋江山。」話一出口,風憐撲哧便笑出聲來,梁蕭儘管閉著眼也皺起眉來,神氣古怪。

  風憐笑得打跌,喘著氣道:「就你麼?小不點兒,哎喲,笑死我了!」花鏡圓臉兒漲得通紅,怒道:「你……你瞧不起我!」風憐見他羞怒交迸,眼角似要淌淚,心頭一軟,忍住笑道:「好啦,我怎麼會瞧不起你?嗯,你再說說,怎麼結成義軍,打敗韃子?」花鏡圓卻擰過頭去,氣呼呼地道:「我才不說,你嘴裡不笑,心裡卻笑!」

  風憐瞧他早先大言炎炎,這會兒又孩氣十足,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枯坐了一會兒,見他怒氣消了才又逗他開口,花鏡圓到底是小孩子,心思活躍禁不住挑逗,三言兩語又跟風憐攀談起來,但組建義軍一事,任憑風憐如何詢問他也絕口不提。

  風憐聽說花鏡圓來自江南,便絮絮問到江南風景,花鏡圓原也見識不多,只是從書本之中、長輩口裡知道些許,但他心氣高傲,不肯被人小覷,當下縱極想像,無中生有,將江南風景杜撰一番。他年紀雖小,但口才頗佳,風憐聽得心生嚮往,說道:「師父,中土竟有這麼好的地方,咱們來了要玩耍個夠才好。」

  梁蕭去過江南,知道花鏡圓底細,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小娃兒胡吹大氣,真該好好揍一頓屁股。」當下哼了一聲,並不理會。

  風憐見他神氣冷淡,不禁疑神疑鬼:「莫非我不經意觸犯了他,惹他氣惱?」一時心中忐忑,託了腮怔怔出神,花鏡圓說到高興處,沒了聽眾,也覺無趣。

  驟雨漸歇,只見殘露凝珠垂於檐下,又聽寶鐸含風響出天外。沉寂間,塔下一陣喧譁,有人高叫:「白不吃,那狗賊就在上面麼?」花鏡圓探頭瞧去,塔下圍了百十人望著塔頂指點。白不吃身軀龐大,在其中分外顯眼,只聽他說道:「我瞧得清楚,梁蕭那狗賊就在上面,跟他姘頭坐在一處。」風憐羞怒已極,大罵道:「大肥豬,你不要血口噴人!」白不吃哼了一聲,嚷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這小娘皮跟那狗賊廝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話未說完,一點青光閃過,正中白不吃麵門,白不吃啊喲一聲,口中流血吐出一顆門牙來。

  花鏡圓回頭看去,見梁蕭原樣坐著,不禁心中好奇,猜想他一動未動又如何傷了對方。群豪怒氣衝天破口大罵。罵聲中,只見從人群里走出一人,國字臉,銼刀眉,身軀魁梧,望著塔頂揚聲道:「梁蕭,當初你在伏牛山殺我父親,可還記得麼?」梁蕭道:「閣下是誰?」那漢子道:「蔡州陳鼎。」

  梁蕭那日在伏牛山殺人甚多,哪知有什么姓陳的好手,思忖間,又聽陳鼎道:「殺人償命,姓梁的,你若有膽,便下得鐵塔與我決個生死。」聲如金鐵交擊,豪氣迫人。群豪紛紛翹起拇指,贊道:「好漢子。」

  梁蕭默然半晌,嘆道:「你非我敵手,不要白白送命。」陳鼎高叫:「那又如何?人生在世誰無一死。陳某寧做死鬼,不做懦夫,哼,姓梁的,你不敢下來是麼?好,我上來會你。」邁開大步,走向塔門,走出不到十步,忽聽嗤嗤兩下,陳鼎雙腿驟麻,屈膝跪倒。這兩記暗器來勢奇快,陳鼎分明聽得響聲卻也不及讓開。群雄紛紛搶上,忽聽叫聲大起,靠近塔門的人紛紛倒地。

  花鏡圓始才看清,那暗器並非鐵蓮子、飛蝗石,卻是梁蕭從地磚上隨手捻起的碎屑,不覺心裡發怵:「磚屑輕微,不經風吹,但一過梁蕭手指便逾越百尺,毫釐不差地擊中對手穴道,這份內勁準頭,天機宮中只怕無人能及。」思忖間,忽見陳鼎雙手撐地,咬牙瞪眼向塔門緩緩爬近,額上青筋暴出,樣貌十分猙獰。花鏡圓見他如此神氣,心頭微覺害怕。

  梁蕭手指輕揮射出兩粒磚屑,擊中陳鼎雙肘要穴。陳鼎四肢俱軟趴在地上,情知報仇無望,心中悲不可抑,伏地大哭起來。風憐看得不忍,說道:「師父,天下沒有解不開的結,你讓他上來有話好說。」梁蕭搖頭道:「世上也有許多解不開的怨仇。這人性情剛直,為父報仇不死不休。我有事未了不能束手就斃,但若直面交手我不全力以赴,又未免辜負了他一片孝心。」說罷嘆道,「如他所言,我就做個不敢出頭的懦夫吧!」風憐微微皺眉,欲言又止。

  塔下的武人越聚越多,聯手向塔里猛衝,但梁蕭坐鎮塔頂,正是要藉此地利叫眾人無法圍攻。群豪衝突數次都被他一一逼退。漸漸時已入夜,淒風挾了冷雨,緊一陣疏一陣地颳了起來。群豪入不得塔,只好退到一邊的樹林前避雨,嘴裡兀自叫罵。這幫人出生草莽,不乏粗鄙輕佻之輩,罵了一陣不免涉及男女之事,口齒漸漸不堪。只聽白不吃道:「老子在這裡淋雨挨風,那狗賊倒是安逸快活,卻不知他這會兒怎生擺布那個小娘皮?」另一人輕笑道:「那還用說,你白老二想得到的,他想得出來,你想不到的,他只怕也想到了,就看這個上,那個下,這個下,那個上,不消幾個回合,撲通一聲,哈哈,大伙兒猜猜怎麼著?」旁人湊趣道:「怎麼著?」那人嘿嘿笑道:「就看那娘們兒用力太猛,將那狗賊一傢伙顛下塔來,摔他個七零八落,嗚呼哀哉啦!」眾人紛紛狎笑起來。

  白不吃笑道:「羅大綱你這張鳥嘴,虧你奶奶的想得出這招。嘿,不過,那娘兒們可是個胡兒,皮膚白得跟奶似的,身子高挑,情如烈火,真來那麼一下也未可知。」眾人又笑。羅大綱笑道:「不錯不錯。可咱們千方百計要取那狗賊性命,倘若到頭來卻被一個雌兒拔了頭籌,那也忒沒臉。哈哈,那狗賊倘若這麼一死,也算是揚名千古,遺臭萬年,怕只怕咱們提前說破,叫他多了個提防……」

  花鏡圓對這下流言語不甚了了,只覺得風憐瑟瑟發抖,禁不住牽她手道:「姊姊你冷麼?」風憐咬牙不語,伸手捏斷一塊檐瓦,忽地奮力擲出,羅大綱正說到口滑,忽聽風聲急來,慌忙掄起鋼刀格擋,只聽一聲大響,鋼刀脫手飛出林中,羅大綱齜牙咧嘴握著虎口,指縫間流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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