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凌空一羽5
2025-01-13 04:15:04
作者: 鳳歌
第二十七章凌空一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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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念到這兒,嘆氣說:「唉,古古怪怪,也不知說的什麼?這張紙一碰就壞,也不好作為留念……」話沒說完,冰雪飛濺,梁蕭忽然跳起,嚇得阿雪失聲尖叫。梁蕭大叫一聲:「繼續念……」叫聲出口,氣機又亂,只好一頭扎進雪裡。
阿雪又驚又喜,叫道:「哥哥,你、你還活著?」梁蕭不能作聲,唯有手揮足舞。阿雪呆了呆,狂喜道:「哥哥,你真的活著!」但知梁蕭尚在人間,忍不住揮舞雙手,咯咯咯歡笑不已。笑了一會兒,又說:「哥哥,你老把頭埋在雪裡,不覺氣悶嗎……」梁蕭雙手比劃,示意她不要廢話,快往下念。他聽了方才那段話,隱約猜到《紫府元宗》是一部鍊氣秘笈,也許可以馴服體內不聽使喚的真氣。
阿雪只得再念:「《入定篇》。道者天地兩不知,身在壺中無人識,老樹盤根入泥土,疏枝橫斜不留影,目觀鼻者鼻觀心,心有玄珠生光明,玄珠粒粒走泥丸,轉運軲轆度精魂……」話音方落,梁蕭一躍而起,依言盤膝作跏趺坐法,雙手交叉於頸下,雙目微闔,意存膻中,氣走頭頂泥丸穴,轉行背後軲轆關。阿雪見他不再埋首雪中,知道必與自己所念有關,心頭一喜,接著念了下去,念完第一篇《入定》,又念第二篇《洗心》。
《紫府元宗》的心法,全以詩句寫出。《入定》、《洗心》兩篇講的是如何打坐,如何祛除驚傷雜念,如何在諸脈間運轉氣機、調和陰陽。言詞儘管晦澀,可是梁蕭悟性極高,內功又有根基,仔細一想,漸漸領悟出其中的妙處。
「道者天地兩不知,身在壺中無人識」指的是「心中觀影」,壺即是心,「身在壺中」,即心中想著自己影像;「兩不知」、「無人識」則指身外無物,天地兩忘;「老樹盤根入泥土,疏枝橫斜不留影。」講的是打坐方式,雙腿若老樹盤根,作跏趺坐法,雙手如樹枝交叉,但須得緊貼下頜,不能在地上留下影子。後面大多相類,不可詳說。
梁蕭邊聽邊悟,邊悟邊練。練完《洗心篇》,全身真氣如粒粒真珠,在諸經百穴中流轉一周,一一納入丹田。不多久,他心氣平和、呼吸悠長,體內氣機融洽,再無糾葛。原本這兩章別人來練,少則七八月,多則十餘載,也未必有所成就,梁蕭無意間達到「龜息」境界,高屋建瓴,練起來自然容易。短短兩個時辰,居然成就大功。
阿雪見他低眉垂目,神色自若,心中好不歡喜,說道:「哥哥,下一卷是《初九篇》,你聽好了,上面說:九九桃花生洞闕,八八青龍總一斤,七七白虎雙雙養,木母金公性本溫,十二宮中蟾魄現,時時地魄降天魂,拔取天根並地髓,白雪黃牙自長成……」梁蕭張開雙目,驚訝道:「阿雪,你胡亂念些什麼?」
阿雪仔細看了看,說道:「我照著上面念的,一個字也沒有錯!」梁蕭接過紙箋,仔細觀看,果然一字不差,眉頭不覺皺起,半晌也不說話。
阿雪心中好奇,問道:「哥哥,這些話什麼意思?」梁蕭搖頭說:「這裡的詩句,我一句也想不通。」阿雪瞪大眼睛,怪道:「哥哥你都想不通,誰還想得通?」梁蕭苦笑說:「傻丫頭,你高估我了。這位前輩這麼寫,就一定有人想得通。前兩篇多用譬喻,想一想不難明白。但從這一章起,出現了許多古怪字句,我猜大約是某種術語,好比數術中的勾股方圓、商方實法,不懂這些術語,就沒法知道這位前輩的真意。」阿雪道:「那怎麼辦呢?」眉頭皺起,很為他著急。
梁蕭再往下看,《初九篇》以後,還有「玄用、神微、鼎瑞、活得、燦爛、胎息、辟穀、仙遊、歸真」九篇,一篇比一篇艱深,用詞更是千奇百怪。不由心想:「撰文的前輩真憊懶,盡設古怪迷題考人。先有純陽鐵盒,再有陰陽球,如今又是紫府元宗。」他從頭至尾細看一遍,並未發現作者的姓名,也無呂洞賓的名號,看來呂洞賓鑄盒的事,真是世人誤傳了。
梁蕭思索不透,嘆道:「阿雪,我看不懂呢。這《紫府元宗》實在了不起,只《入定》、《洗心》兩篇,已經化解了我體內亂走的真氣。唉,聽羽靈說,若是練到後來,能夠遣鬼運神,成仙飛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阿雪心想:「多虧你沒看懂,哥哥成仙飛升了,阿雪一個人留在人間,豈不寂寞。」想到這兒,心中竊喜,望著梁蕭微笑。
梁蕭見她笑得古怪,便問:「你這笨丫頭,又傻笑什麼?嗯……阿雪,你受傷了?」阿雪回過神來,才覺肩頭胸口疼痛,想起挨了梁蕭一掌,傷得不輕,後來迭逢異變,也忘了痛楚。她怕梁蕭內疚,左右瞧瞧,說道:「沒有啊。」梁蕭白她一眼,罵道:「笨丫頭,你一撒謊就東張西望,還說沒有?」阿雪大窘,低頭揉捏衣角。
梁蕭小心收好《紫府元宗》,想起陰陽球吞入肚裡,恐有後患,但他凝神內視,並未察覺圓珠痕跡。沉吟良久,恍惚記起兩大高手搏鬥時,體內似有什麼物事爆裂,這時想來,約摸是兩人內功太強,陰陽球不堪重負,碎成齏粉了。
他呆了呆,長嘆一聲,抱起阿雪,入觀為她療傷。阿雪經過這一日一夜的折騰,疲倦極了,療傷未畢,沉沉睡去。梁蕭將她置於枕上,小心蓋好被子,想到此次死裡逃生,暗自慶幸。但想父母之仇未報,又覺慚愧茫然。
他悲喜交集,心潮難平,低頭望去,阿雪睡態嬌憨,惹人憐愛,不由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烏黑的秀髮。心裡不知為何,浮現出了花曉霜的影子。他當初爭奪純陽鐵盒,全是為了她的痼疾,如今陰陽球已毀,這願望似也落空了。
梁蕭痴想了一會兒,定神再看,阿雪嘴角含笑,濃密的睫毛好似一面小小的鏡子。想是夢裡見了叫人歡喜的物事,睫毛微微顫抖,眼珠輕輕轉動。梁蕭心頭一亂,又想起那夜在船上,柳鶯鶯的睡姿仿佛如此,此情依稀,人事全非,一剎那,胸口似被千萬鋼針扎中,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暗想:「她跟了雲殊,可還歡喜麼?睡夢裡也還會帶著笑麼?」
觀外風雪更急,狂風挾著雪花,撲扑打著窗欞。悶沉沉的雷聲,自北方滾滾而來。梁蕭怵然驚覺,長長嘆了口氣,入定洗心,盤膝靜坐,漸漸的,耳邊風聲遠去,只餘下落雪的微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