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四面楚歌7
2025-01-13 04:13:10
作者: 鳳歌
第十四章四面楚歌7
楚婉說:「雲公子一聽,說道:『前輩客氣,大家不必使力,比劃招式,點到即止。』羽姑姑笑著說:『雲公子憐惜奴家,奴家能不承情麼?』兩人各持長劍,剛要交手,忽聽白紗屏風後有人嘆氣說:『楚羽,你使這招「玉笛橫吹」,若他刺你肩頭天宗穴,你又怎麼招架?』羽姑姑一愣,半晌才說:『他、他怎麼刺得到我那裡?』那人說:『你先別問,但說如何招架?』姑姑想了想說:『我使「國色天香」刺他晴明穴。』那人說:『攻敵必救,求個兩敗俱傷,笨了點兒,倒也勉強。但若他從坤位出劍,刺你期門穴左側,你又怎麼抵擋?』姑姑忍不住說:『我、我以「落花驚蟬」刺他角孫穴。』那人嘆道:『這招也還不壞。但若他從小畜位出劍,刺你會宗穴呢?』哼,本姑娘不跟你小子說啦,左右這些劍法你也聽不懂。總之那人問一句,姑姑便答一句,包括雲公子,大家都覺奇怪。如此一問一答,說到第十二招上,只聽那人道:「若他從大有位刺你關沖右側,你又如何化解?」羽姑姑聽到這兒,瞪大雙眼,再也說不下去。那人嘆道:『罷了,楚羽,你盡心竭力接他十二劍,不要辱沒了你亡父的名聲。』羽姑姑臉色煞白,手指握劍,指節都發白了。忽地吸了一口氣,真的使出一招『玉笛橫吹』。說也奇怪,雲公子應了一招,劍尖如那人所說,真的刺向羽姑姑的天宗穴。」
梁蕭「呸」了一聲,說道:「你只管吹吧!十層牛皮也吹破了。」楚婉冷笑說:「你不信?奇怪的還在後面。雲公子與羽姑姑事先約好,不必內勁,只比招式。就看二人長劍往來,一招一式,與那人所說的一絲不差,直到第十二招上,雲公子從大有位刺出一劍,劍尖停在姑姑的關沖穴上。」
梁蕭又叫:「吹牛吹牛!」楚婉怒道:「你不信拉倒。反正這件事南武林早就傳遍了,你一打聽就知道。」梁蕭聽她這麼一說,倒也不好吱聲。
楚婉道:「可是,雲公子使出那劍,不但全無喜色,反而臉色灰敗,盯著那面白紗屏風,慢慢地說:『閣下是誰?』那人笑道:『你師父沒告訴你嗎?』雲公子嘆道:『真是楚前輩麼?晚輩斗膽,還請前輩指教一二。』那人說:『老夫死灰朽木,久已不動刀兵,指教二字愧不敢當。不過今日閣下來得不易,老夫也靜極思動,罷了,我隔屏獻拙,寫幾個陋字,請雲公子品題品題。』他話沒說完,已有人奉上墨寶,那人便隔著細白紗屏,寫了三句小詞,念做『柳絲長,桃葉小,深院斷無人到』。」
梁蕭插嘴說:「這是什麼,跟大白話一樣。」楚婉笑笑說:「這詞句是極盡婉媚的,但那寫出來的字,個個筆力萬鈞,撇捺勾折森若長劍,直欲破紙飛出。唉,我本領粗陋,瞧不出什麼門道,可雲公子精通劍道,一時看得入了神。他就那麼呆呆地站了許久,臉色越來越白,忽地倒退三步,『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楚婉說到這兒,嗓子一哽,說不下去,目光凝注遠處,流露出一絲憂色。
梁蕭聽得入神,不由問:「他死了?」楚婉白他一眼:「你才死了呢!雲公子調息片刻,說道:『晚輩愚鈍,破不了前輩字里的劍意,今日輸得心服口服。』那人嘆道:『你也不過得了令師兩三成的本事,想要橫行天下,只怕還不能夠。再說,劍法是死物,人是活的,分香劍術是好是歹,因人而異,你的劍法,又何嘗不是如此!』」
梁蕭贊道:「這話有見地。」楚婉不禁微微一笑,又道:「雲公子聽了這話,許久都沒了言語。那人又說:『雲老雕為人方正有餘,機變不足,練了一輩子的笨功夫。嗯,對了,你這姓靳的師兄倒有他的風骨,看來像個英雄,其實是個草包。』靳門主聽了這話,臉色十分難看,雲公子也很尷尬,卻聽那人又說:『不過你就不同了,骨秀神清,金聲玉應,來日的前途,哈,不可限量,不可限量……』說罷長笑一聲,悠然去了。」楚婉說到這裡,瞥了梁蕭一眼,眼角透著得意。
梁蕭心想她把這事說得十分曲折,怕是編不出來的,一時將信將疑,又問:「屏風後那人到底是誰?」楚婉哼了一聲,傲然不答。梁蕭沉吟道:「莫非就是你說的三叔公?」楚婉道:「不錯,三叔公這次也來了,你識相的早早投降。」
梁蕭不覺大為猶豫:「這柳鶯鶯與我非親非故,抑且還有過節,我為她惹下強敵,怕是不值。」楚婉見他神色動搖,心中竊喜,又說:「你想雲公子都勝不了三叔公,你還想拿雞蛋碰石頭?」
這兩句話好比畫蛇添足,梁蕭一聽,胸中傲氣上涌,冷笑說:「姓雲的又算什麼,我再差十倍,也不會輸給他。」楚婉聽他出口貶低意中人,怒從心起,大聲說:「憑你這點兒微末本事,給雲公子拾鞋也不配。」梁蕭大怒,舉拳要打,楚婉瞧他模樣兇狠,心頭砰砰直跳。梁蕭揮了揮拳,終歸落不下去,轉身上馬,飛似的去了。
梁蕭乘馬奔了一陣,又怕胭脂傷勢復發,便停了下來。忽聽柳鶯鶯在馬背上嚶了一聲,梁蕭回頭一看,少女翻了個身,輕輕皺眉,似有不適。梁蕭將她抱了倚在懷間,女子的面孔映著溶溶的月光,好似一朵白色的優曇花。
梁蕭情難自禁,低頭將臉貼近她的額頭,只覺光潤如絲,神為之飛。心猿意馬中,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梁蕭打了個寒噤,想道:「我在做什麼?是了,正事要緊,趁她沉醉不醒,我先找找純陽鐵盒。」
他在胭脂馬上的褡褳里尋找,沒見鐵盒,只找到一隻銀盒。揭開一看,滿是水粉胭脂,盒蓋上還有一面玻璃小鏡,光亮可鑑鬚眉。其時玻璃產自西極,中土十分難得,這小小一枚梳妝銀盒,價值已然不菲了。
梁蕭將銀盒翻看良久,不見有何異樣,悻悻放回褡褳,轉眼一瞧柳鶯鶯,心想:「莫非在她身上?」臨動手時,又覺心跳加劇、雙手顫抖,不由想道:「趁人之危不是好漢。待她醒了,我再明刀明槍地要她把鐵盒送我。」於是打起精神,背起柳鶯鶯走了一程,忽地嗅見一股肉香,他的肚裡咕咕亂叫,抬眼一看,北邊的樹林裡露出破廟一角,隱隱閃動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