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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變起蕭牆2

2025-01-13 04:12:11 作者: 鳳歌

  第九章變起蕭牆2

  梁蕭大怒,幾欲跳起,但望了花曉霜一眼,又忍氣坐定,強笑說:「吳先生,我不會喝茶,現在才品出滋味來,再讓我喝一口好麼?」吳常青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想喝?哼,憑你剛才說的話,我一口也不給你喝。」一手護住砂甌,以防梁蕭來搶。

  梁蕭敢怒不敢言。花曉霜掩口笑了一陣,注滿一杯,遞到他面前,笑著說:「蕭哥哥,喝我的吧。」梁蕭接過,品了兩口,但覺清心潤脾,心頭的怒氣似也隨之煙消了。

  四人坐著品茶,皆不說話。吳常青的品法古怪,每喝一口,必定閉目晃腦地陶醉良久。梁蕭不由問:「花大叔上哪兒去了?」凌霜君淡淡說:「他很忙,今日午時,便是『開天大典』。」

  

  梁蕭奇道:「開天大典?」凌霜君皺眉說:「你不知道?」梁蕭一陣茫然。他忙於學算練功,對宮裡的事一無所知,再說眾人都沒將他放在眼裡,大小事情從不告知。

  花曉霜笑了笑,說道:「蕭哥哥,這開天大典顧名思義,就是開天闢地、重造萬物的意思,也就是破舊立新的大典。」梁蕭似懂非懂,正想細問,遠處傳來波斯水鐘的長鳴,一連三響,一聲響似一聲。一名侍女入內說:「夫人,小姐,吳先生,宮主請您們過去。」凌霜君微微點頭,挽起花曉霜說:「吳先生,時辰已到,我們去吧。」

  吳常青擺手說:「你們先走一步,老夫要把茶水喝完!」凌霜君心知他嗜茶如命,這時萬萬丟不下「小團龍」,只得笑道:「也好。」她瞧了梁蕭一眼,心想這野小子不通禮數,如此鄭重大典,他一去,說不定又惹出事端,想著假裝忘記,也不叫他,將花曉霜拉起就走。她走得匆忙,花曉霜只來得及回望一眼,便消失在了門帘後面。

  屋裡只剩下樑蕭與吳常青兩個,花曉霜一走,梁蕭悵然若失,悶頭喝光茶水。吳常青忽說:「小子,這個開天大典,你想不想去?」梁蕭搖頭說:「人家沒叫我,我去幹麼?」吳常青冷笑道:「你這小子,真是糞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梁蕭反唇相譏:「你這胖子,真是糞里的白蛆,又臭又肥。」吳常青正在細品茶味,聞言大倒胃口,怒道:「臭小子,你就不會說些別的?」梁蕭道:「你先罵人的。」吳常青瞪了他一會兒,點頭說:「你小子倒有些兒骨氣,不比那些凡夫俗子,只會挨罵,不敢還口。」梁蕭說:「凡夫俗子有什麼不好了?你吃的喝的,不都是凡夫俗子種出來的嗎?」

  吳常青一愣,掉轉話頭:「哼,曉霜常和我說起你,每次談到你,都很高興。」梁蕭心裡一熱,大聲說:「那是自然,我和她是最好的朋友。」

  吳常青破天荒露出一絲笑容,連連點頭:「那好,你以後多來這裡坐坐,逗她開心,對她的病很有好處。」梁蕭一愣,低聲道:「吳先生,曉霜究竟是什麼毛病?」

  吳常青抿了一口茶,冷冷道:「那叫做九陰毒脈,天生陰氣過余,陽氣孱弱。陰寒毒氣盤結於九大陰脈,隨時都會要她性命。」梁蕭聽到最後一句,驚得一跳而起,失聲叫道:「你說什麼,她,她怎麼生出這種怪病?」

  吳常青脾氣大,卻是一個直腸直肚的人,梁蕭一問,隨口便答:「她媽當年吃了人家一記至陰至寒的掌力,抬到我那裡,已經快要死了。我一把脈門,發覺她不僅中了寒毒,還有了數月身孕。」他說到這裡,緊緊皺起眉頭,「早知如今,我就該只救母親,不救胎兒的。當時我問花清淵,是否救這胎兒,他哭哭啼啼,哀求我兩個都救。老夫什麼人物,當然不能說救不了的話,明知兩全其美太過勉強,也使出了渾身解數。唉,結果母女的性命是保住了,殘餘的陰毒卻盤踞在胎兒體內,成了『九陰毒脈\'。」他說到這裡,一拍大腿,「晦氣,真是他媽的晦氣!」

  梁蕭心如火燒,忙道:「先生您醫術高明,必能治好她的,對不對?」吳常青黑著臉瞪了他一眼,悶悶喝了一口茶,才說:「那陰毒是胎裡帶來的,頑固不化。這十多年來,老夫想盡法子,用了無數藥物,但到頭來也只能延她一時性命。哎!老夫治病,從來有頭有尾,讓她來到世間,我一日不死,便救她一日,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法子。」

  梁蕭聽得發呆,忽地高叫:「你騙人吧?」吳常青拍腿大怒:「騙你?騙你又不能換茶吃!」梁蕭聽得心口一堵:「為何這世上,好人總是薄命。爸爸為人良善,死得不明不白;曉霜待人最好,卻又身患絕症。難道老天爺非要讓好人死光死絕嗎?」

  他越想越怒,忽地一掌拍出。這一掌蓄滿怒氣,「豁喇喇」一聲響,竟將身側樓板擊穿。碎末飛濺,煙塵四起,全都落入紫砂甌里。吳常青又驚又氣,高叫:「臭小子,你瘋了嗎?」

  梁蕭盯著一對手掌,心裡微微怔忡。原來,他這些日子習練石陣武學和黑水武功,時日雖短,內功大有精進,只是他沉迷其中,不得自知。

  吳常青喝了一口茶水,只覺滋味大減,想必落入泥屑,壞了茶味。他嗜茶如命,心中氣惱無比,只衝梁蕭大吹鬍子。

  梁蕭平靜下來,想起一事,問道:「吳先生,你聽說過純陽鐵盒嗎?」吳常青沒好氣道:「怎麼?」梁蕭道:「我聽人說,那鐵盒中藏有呂洞賓的丹書火符,無病不愈,脫胎換骨。吳先生,這個丹書火符,能治好曉霜的病嗎?」

  吳常青拈鬚冷笑,哼哼說:「呂洞賓一個狗屁道士,能有多少斤兩?無病不愈,脫胎換骨,呸,去他媽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病來病去,都不是一朝一夕。可恨世人只愛舍難求易,多年的重病,總盼一天痊癒,不聽醫囑,不服藥石,偏去求什麼神漢巫婆,畫符道士。哼,結果病還是病,死還是死,完蛋大吉,咎由自取。」他罵到興起,嗓音越來越高,恨不得教全天下的人都聽到。

  梁蕭遲疑道:「我聽秦伯符說,他去要那個盒子,都是因為吳先生你提到過純陽鐵盒。」吳常青瞟他一眼:「我叫你鑽褲襠,你鑽不鑽?」梁蕭怒道:「當然不鑽。」

  吳常青點頭說:「當日秦伯符練功走火入魔,前來求我醫治。我一把脈,知道他的『巨靈玄功』太霸道,要想根治,只有自廢武功。『巨靈玄功』是道門中的武功,秦伯符的師父玄天尊也做過道士,他不信老夫的言語,還搬出了道門的周天搬運法與我理論。我聽得有氣,就說:『「巨靈玄功」算什麼?你知道呂洞賓嗎?他可是出了名的活神仙。聽說他有個純陽鐵盒,內有丹書火符,能治百病,你不妨找來試試。』哼,姓秦的貌似機靈,其實蠢如牛馬,聽了這話,一臉歡喜,好在他還有良心,又問:『能治百病,能不能治霜姑娘的病?\'我被他問得心煩,就說:『當然能了,你他媽的有能耐,就把鐵盒找來再說。\'那廝得了這句話,歡喜得屁滾尿流,一顛一顛地去了。哼,別說鐵盒治病子虛烏有,找到又怎樣,那鐵盒從來沒人打開過,根本就是妖道騙人的把戲。」

  吳常青半生行醫,最恨神巫道士,一時罵不絕口。梁蕭想問鐵盒的詳情,又哪裡插得進口。這時一名侍女挑簾進來,怯怯地說:「吳先生,宮主請你過去!」吳常青聞言一驚:「只顧跟這王八羔子瞎扯,幾乎誤了大事。」起身瞪了梁蕭一眼,「臭小子,你也要去。」

  梁蕭皺眉說:「一定要去?」吳常青哼聲說:「你當霜兒是朋友,這盛會你是非去不可的!」不由分說,拽著他便走,走了兩步又倒回來,將茶水一口氣喝了個見底,連茶葉也用手掏光,邊吃邊說:「別浪費了,別浪費了。」

  兩人走到靈台下面,遙見台上聚了不少人。二人拾階而上,方至中段,花清淵迎了上來,拱手笑道:「吳先生安好!」又向梁蕭微笑,「你也來了?看你氣色很好,應該痊癒了吧?」梁蕭點頭笑道:「我全都好了。」花清淵一聽,十分高興。

  三人並肩上台,梁蕭舉目一望,花無媸正南而坐,見了吳常青,含笑招呼:「吳先生好。」瞧也不瞧梁蕭一眼。花慕容站在她身後,懷抱一支黑鞘古劍。一邊坐著花曉霜母子,花曉霜見了梁蕭,綻顏歡笑。五人以下,左三右四,分別坐了七人。右首一人是那守衛靈台的明姓老者,其後坐著左元,後面的依次是童鑄與秦伯符,秦伯符的臉色好了許多,看見梁蕭,默默點頭。左首是修谷,另兩個依次是葉釗與楊路。七人的氣度與他人不同,四周男男女女,無不神色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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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清淵將兩人引至上首,命人搬來兩張座椅。梁蕭見年輕人大都站著,便說:「花大叔,我年紀小,站一站沒關係。」花清淵不料他這樣懂事,一怔笑道:「好啊,聽你這句話,花大叔打心裡歡喜!」拍拍他肩,走到花無媸右側站定。

  這時波斯水鍾又響一聲,說話聲漸漸稀落。花無媸一點頭,只見那名明姓老者緩緩站起,一手拈鬚,朗聲道:「皋禽名祗有前聞,孤引圓吭夜正分。一唳便驚寥泬破,亦無閒意到青雲。」語聲舒慢,清曠悠遠。才吟罷,左元長聲應和:「睡輕旋覺松花墮,舞罷閒聽澗水流。羽翼光明欺積雪,風神灑落占高秋。」

  聲音落地,童鑄接口道:「辭鄉遠隔華亭水,逐我來棲緱嶺雲。慚愧稻粱長不飽,未曾回眼向雞群。」秦伯符微微一笑,曼聲吟道:「右翅低垂左脛傷,可憐風貌甚昂藏。亦知白日青天好,未要高飛且養瘡。」修谷哈哈大笑:「秦老弟這病鶴詩太喪氣。」略一沉思,沉吟道,「烏鳶爭食雀爭窠,獨立池邊風雪多。盡日蹋冰翹一足,不鳴不動意如何。」秦伯符拍手大笑:「好個孤鶴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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