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海棠魂瀟瀟待暮雨（結局）

  江天一色無人跡。凌波步漪，相遇是清明。舊里雲水閣絕碧，才道咫尺君千里。

  孤鴻遠去相思意。樓台空砌，瀟瀟待暮雨。回首漁樵琴簫曲，恩怨情仇如何去。

  ……

  海棠園裡，逍遙待芸獨自一人坐於花中。雪羽御風裙於風中飛舞，像一朵天山雪蓮開在海棠里一般，純潔而痴情。

  鳴凰放在膝上，她彈起了在夢裡的那一首簫曲。說好了，要為他伴琴的。這一首溫暖而略帶感傷的曲子，她在曲中尋找他的影子。

  「蕭蕭落葉，於君於妾。執手相拾，合於掌間。君言路路，寒風兮兮。妾語云雲，暮雨淒淒。」逍遙待芸含淚了，「瀟瀟，芸兒以這一首曲子祭你，是怨你不等我！」

  琴聲點滴如淚，訴說著道不盡的情意。

  一陣刀光閃過，十幾人慢慢向逍遙待芸圍了過來！這些人正是那夜在皇宮裡殺人取血的北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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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個妖女害得我軍大敗，如今有家回不了，成為這裡的俘虜，殺了她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琴聲悲戚，逍遙待芸自顧自含淚彈琴，管他什麼刀光劍影！瀟瀟，你若死去，我便隨你而死！閉上眼睛，逍遙待芸等著靈魂飛出身體，好到黃泉路上尋找蕭憬！

  「聽說這妖女本事極高，怎麼一動也不動？」

  「管她那麼多，不動更好！動手！」

  「當！」就在十幾把刀同砍下來的時候，一支白玉簫擋住在逍遙待芸的上方！

  白玉簫！逍遙待芸驚得抬起來頭來！

  「瀟瀟……」逍遙待芸呆住了！那一身白衣一頭白髮的背影，不是蕭憬又是誰！風中，他的白髮與玉竹簪是那麼的熟悉。白玉簫握在手上，他是瀟瀟，他就是瀟瀟！

  「瀟瀟！瀟瀟！」逍遙待芸哭了起來。「瀟瀟，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殺！」十幾個北遼人又衝上來！

  「咻！」暮雨劍出鞘，白衣身影飛身而起，與北遼人打了起來！

  逍遙待芸哭笑著，是他，是他來救她了！她就知道，瀟瀟是不會離開她的！只可惜——看不到他的臉！

  「瀟瀟，讓芸兒為你拂琴吧……這一首漁樵曲是你我二人初識之曲，讓芸兒為你彈上一曲……」說著，復坐於花間，玉指輕撥，弄琴而起。

  一曲穿越古今的漁樵曲在海棠園響起來。逍遙待芸一直看著那個白衣背影，一直微笑著。

  她就知道，蕭憬是不會離開她的。

  如果這是夢，她一定不會再讓自己醒來。

  淚水與暮雨劍一起飛揚，賊人們死的死傷的傷，逃散而去。站在原地，白衣人沒有回頭。

  放下鳴凰，逍遙待芸衝上去，從背後抱住了他！

  「瀟瀟，謝謝你，謝謝你沒有離開我！我就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假話，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瀟瀟，對不起啊，那天，那天我實在是為你的曲子所震驚。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作出那樣悲傷的曲子，所以我才會反常。其實，當我看到你狠心的讓我走的時候，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難過，你一定捨不得我。放心，芸兒不會再離開你了……從今天開始，芸兒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永遠做你的妻子……」

  他顫抖了，眼淚一滴滴落下。

  逍遙待芸鬆開手，微笑道：「瀟瀟，你怎麼不轉過身來？來，讓芸兒好好看看你，讓芸兒……」

  笑容僵住了！

  逍遙待芸愣愣看著轉過身來的「蕭憬」，一臉的驚惶失措。

  「蕭憬」終於哭出聲來，「姐姐，我是若夕……」

  「什麼……若夕，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逍遙待芸驚了一驚，連忙四處尋找，「瀟瀟呢，他是不是叫你先來嚇一嚇我的？瀟瀟，瀟瀟你出來！這樣不好玩，瀟瀟……臭蕭憬，你再不出來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聽到沒有！這人，居然……居然真的不出聲！喂，蕭憬，我告訴你，你再不出來，本夫人就要拔劍自刎了！」逍遙待芸雖然用說笑的語氣，臉上卻是無比的悽苦和無助。她只是在欺騙自己，只是在想個辦法讓自己不那麼想！或者，她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蕭憬真的會在某個地方出現，用著溫柔的聲音說，「芸兒，我在這裡。」

  「瀟瀟……你在哪兒？瀟瀟，你……你出來……」逍遙待芸開始堅持不住了，聲音也開始哽咽。

  逍遙若夕將白髮摘下來，雙手捧著白玉簫，含淚道：「姐姐，蕭憬不會出現了……」

  「為什麼？」逍遙待芸看向若夕，激動道：「為什麼要說他【不會出現】？瀟瀟那麼愛我，他怎麼會不出現？少騙我，休想我會相信那些……那些……休想！」

  逍遙若夕淚下，「姐姐，他真的……不會出現了……」

  「胡說！胡說！」逍遙待芸怒吼起來！「若夕，你還不快叫他出來！我真的會生氣的！」

  「姐姐……」若夕撲通一聲跪下，雙手舉起白玉簫，「這是他最後留給你的東西……他說，他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死在……你懷裡。可是，他最後卻是死在我的懷裡……姐姐，他死了！他再也回不來了！他讓我告訴你，這一生有你陪他走過，千世萬世……值了……」

  「瀟瀟死而無憾，有她陪我走過了這些日子，千世萬世，值了……」

  蕭憬的話在腦中響了起來，那竟不是夢，是真的……是老天為了垂憐他們，讓她見他的最後一面。

  顫抖著接過白玉簫，逍遙待芸忘了怎麼哭，忘了怎麼悲傷。目光麻木著，一直看著它，一直看著！仿佛，這——就是他。

  逍遙若夕站起來，擔心道「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呆了許久，逍遙待芸突然微笑了，可那笑容里不知為何，全是淚水。她看到他站在江面上，用著最溫暖的眼神和最溫柔的語氣說「把手給我」。那是……那是他的眼睛，他曾經閃耀眼著光芒的眼睛。

  「看著我……」逍遙待芸對白玉簫傻傻的開口，「瀟瀟，好好看著我，讓我……記住你的眼睛，讓你……記住，我的樣子。我把手給你，求你帶我離開這冰冷的地方……」

  「芸兒……」一個熟悉聲音突然從《四季秋風》的屋子裡響了起來。

  「啊……瀟瀟？」逍遙待芸轉過身來，只見蕭憬一身白衣，一頭黑髮，明亮的眼睛正無比深情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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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遙待芸徹底哭出聲來，「瀟瀟！瀟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沒有離開我！」

  蕭憬微笑著，走下來。一路上，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逍遙待芸。然後，停在了她的面前。

  「芸兒……我的妻子，你真美……」

  「瀟瀟！」逍遙待芸撲進了他的懷裡，痛哭起來，「你這個混蛋，你怎麼能這樣讓我傷心呢？混蛋！混蛋！」

  「對不起，蕭憬不會再讓你這樣傷心了。芸兒，我愛你……」

  「瀟瀟……芸兒也愛你！這一生一世，芸兒只愛你一個！」

  「芸兒，芸兒，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你還記得嗎？好好活下去，咱們要替彼此好好活著啊，記得嗎？」蕭憬含淚抱著她，眼睛裡充滿了不舍。

  逍遙待芸拼命點頭，「記得，芸兒都記得！芸兒記得……」

  「好芸兒，我的好妻子……讓我好看看你，記住……你的樣子……」

  逍遙待芸抬起頭，一縷冬日的陽光溫柔的照耀在她的臉上。微笑著，哭泣著，她將白玉簫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瀟瀟……記住我的樣子了嗎？呵……千萬不要忘記了，以後，不管你走到哪裡，都要記得我的樣子，不管是看不見也好，也不能忘記……因為，我永遠是你的妻子，是你心中，最美的……女子……」

  逍遙若夕見她一個人自言自語，哭著撲上來抱著她，「姐姐……」

  逍遙待芸依然含淚微笑著，「瀟瀟，我要為你，永遠留住這最美的容顏……永遠，永遠……」

  溫暖的陽光里，蕭憬的臉與陽光重迭在了一起。

  ……

  六十年後。又是一個深秋。

  蕭山林中落葉紛飛，深深的落葉之後，隱隱看到一所開滿了秋海棠的墳墓。走近一看，只見墓碑上刻著【亡夫蕭憬瀟然之墓】，豎碑人為：妻，逍遙待芸。

  蕭憬之墓旁邊，一有所新墳，碑上正刻【亡妹逍遙若夕之墓】，豎碑人為：姐，逍遙待芸。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扶著逍遙若夕的墓碑，感嘆道：「哎，若夕妹妹，你怎麼就先去了，這不是叫姐姐難過嗎？哎……」

  秋風吹起，落葉飄散在空中，如蝴蝶一般的飛舞著。唯美，而略顯秋日悲涼。

  「清兒，你來了？」一個清亮的少女之聲在從飛舞的落葉中傳來。

  扶著墓碑的老婆婆隨聲看去，微笑道：「真是歲月不饒人，一晃六十年就過去了。哎……真是的，你說啊，雖然見過你很多次，但每一次見你啊，我這把老骨頭都會被嚇一跳……呵呵呵呵。」

  隨著老婆婆的目光看去，落葉紛飛的林中，一位白衣女子臨風佇立。只見得白衣如雪，長發如瀑。一支玉竹簪隨髻綰於發間，一支繫著玉穗的白玉簫握於手中。微微含笑，目如空靈，她絕美的容顏在風中凝眸。經過了多少是是非非，歲月卻仿佛不曾在她身上流逝。她還像以前一樣，絕世，無雙。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