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2 愚公挖山

  〖偉大航路入口，顛倒山，雙子岬——〗

  通常來說，越靠近紅土大陸的地方，天氣就越是惡劣。終年陰雲積聚，密雨不散，這是常有的事。

  但也有一些例外的地方。比如世界政府安裝了舉行升降梯、便於翻越紅土大陸的紅色港口，也比如這個某位船醫的隱居之處。

  由無數個春島、夏島、秋島、冬島拼湊起來的紅土大陸，固然會因為磁力之間的衝突而引起混亂的氣候，可也存在著磁力相互對沖，最後歸於零，風平浪靜的節點。紅色港口、雙子岬……就屬於這類地點。而它們又恰好處於紅土大陸與偉大航路的交界，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的設計，就誰也不得而知了。

  當初少年時的林奇與羅賓初到此地，庫洛卡斯還一本正經地說，醫生只是他的副業，燈塔看守員才是他的本職工作。

  他沒有告訴林奇二人的是，雙子岬的燈塔看守員，是他，是他父親，是他奶奶，是他們一家世世代代的工作。

  這些日子，就連往日裡天氣還算不錯的顛倒山雙子岬，也變得風雨大作，如吼般的海浪拍打著岸邊。

  

  咔嚓！

  閃電照亮燈塔的窗戶，照亮了裡面庫洛卡斯的工作間、休息室……那位曾經的羅傑海賊團船醫，堅持做一位燈塔看守員的庫洛卡斯，今天似乎並不在他的燈塔崗位上。

  轟隆隆……

  黑雲低沉，雷聲滾滾。

  隔岸相對的兩座燈塔頂部的強光遠照燈一圈一圈搖晃著，艱難地穿透茫茫風雨的大幕，竭力投射得更遠，照在漆黑起伏的殘酷大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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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海燕島——〗

  狂風暴雨中，這座形似一隻巨大海燕的島嶼似乎在沉默著與洶湧的浪潮、殘酷的大海對峙，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別再下啦！這暴雨下了多少天了？有完沒完啊！！」

  「嗚嗚嗚！媽媽！爸爸！！」

  島上的許多地方都被大洪水淹沒，高處的山坡上，聚集著一小堆倖存的居民，男人疲憊的咒罵、女人的沉默、孩子們沙啞的哭泣聲斷斷續續。

  忽然，滔滔滾過的污濁洪水的遠處，水面竟然破開，冒出一個……魚人的腦袋？

  「魚人！？」

  「救命啊！有洪水就夠倒霉的了，怎麼還有這種怪物來追殺我們……」

  「這一定是做噩夢！這一切都是噩夢！」

  四周暴風雨環繞，頭頂雷聲閃電不斷，倖存者們渾身濕透，瑟瑟發抖，臉色蒼白。

  那魚人似乎發現了他們，眾人全部身體緊繃。魚人回到水裡，很快水裡便如同有一道火箭發射過來了一般，一道水線極速逼近眾人所在的山坡。倖存者們甚至來不及害怕，近處的水面便已破開，那魚人的腦袋冒了出來，大吼道：「坐穩了！我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

  「哇！！」

  大人們還來不及恐懼和不解，孩子們卻被平時罕見的魚人的樣貌給嚇得哇哇大哭，特別是這魚人看著也不年輕了，看著就奇形怪狀像是恐怖故事裡的吃人的大海妖怪……魚人搖了搖頭，握緊手裡的魚叉，鑽入水中，估摸了一下高度，對準山坡衝上去就是一叉。

  轟隆……

  眾人只聽得水下一聲悶響，以及感覺到屁股底下的山體輕微的晃動，然後……

  然後就在眾人茫然的神色中，這座山坡居然跑了……載著他們，就這樣在淹沒島嶼的大海上疾馳。如同從天空中看去，簡直好像是一個貼著海面打水漂的小石尖……水下，魚人一手魚叉，一手托舉著這座小山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潛游著，眨眼便游出了海燕島的範圍。

  他對更深的水下喊了一聲，頓時仿佛有無數魚群聽到聲音，大網般散開。

  沒過多久，深水中一道淡淡的光柱找到了魚人，並迅速逼近。

  是一艘巨型的潛水艇！

  「沃爾夫，他們就交給你了。上去吧。」魚人對巨型潛水艇玻璃罩內駕駛艙里的老頭點了點頭。

  巨型潛水艇頭部的揚聲器傳來駕駛艙內發明家沃爾夫的聲音，「桑貝爾，沒有你的幫助，我也做不出這些潛水艇。你應該見見那些被你拯救的人！」

  魚人桑貝爾淡淡道：「不用了。雖然我願意救他們，但我並不認可這些人。」

  沃爾夫沒辦法，只能先將潛水服浮上水面。魚人桑貝爾托舉著山頭，仰頭望著波動的水面，上面人影憧憧，傳來被他送來的倖存者們劫後餘生們的大喊大叫與哭聲……桑貝爾的思緒恍惚中回到了數十年前，那一頭，他碰見一個叫羅傑的男人，和他的夥伴們。

  「我說，你小子挺猖狂啊？」豪邁的男人將草帽按在頭上，嘻嘻大笑著，「瞧不起人類？打個賭怎麼樣，你來我們船上一起旅行，一個月後你要是沒有笑著跟我們一起舉辦宴會，那就算我輸！」

  「你憑什麼要我跟你賭？區區一個人類……不對，區區一群人類……」

  羅傑狂笑道：「你只能跟我賭！否則……」那傢伙毫不掩飾自己囂張的本性，揉著拳頭獰笑道，「那就做好準備挨揍吧！誰叫你打不過我呢？」

  等倖存者都被轉移到沃爾夫的潛水艇中，魚人桑貝爾收拾情緒，拋下被一叉子鏟到這裡的山頭，正準備離開，卻發現一艘軍艦的靠近。

  「海燕島也毀了啊！」軍艦上的海軍軍官面色沉重。

  「上校！那是什麼？」忽然有士兵指著海面大喊，「是一艘……船？不對，是能潛水的船？！」

  「喂，海軍。」耳邊響起的陌生的聲音，讓軍艦上的支部上校與全部海兵都悚然一驚，他們扭頭一看，一個手握魚叉的魚人不知何時躍出海面，站在了船舷上，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要救人的話，我可以幫忙。」

  「你是什麼人！海軍怎麼會要來路不明的傢伙幫忙？」

  「等等！這個魚人……」支部上校猛地認了出來，難以置信地瞪著桑貝爾，「你是那個魔鬼的海賊團里唯一的魚人……魚人桑貝爾？！你們這些魔鬼的黨羽，不是都已經……」

  桑貝爾翻了個白眼，「死絕了？我怎麼記得冥王雷利之前還上過報紙呢？」

  他向後一退，落回海中，「少廢話，你們出軍艦，我來幫忙。有一個魚人高手的幫助，能救更多的人。」

  甲板上的海兵們難以置信，「我們怎麼可能跟海賊合作！」

  旁邊的同伴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王下七武海不就是跟我們合作的海賊來著嗎？！

  「我們為什麼要同意？」支部上校強自鎮定地問。

  「為什麼？」桑貝爾淡淡一笑，手握魚叉，對準軍艦的船身，「因為……你們沒有拒絕的資格！要麼讓我幫忙，要麼，這艘軍艦就別要了吧！」

  「等等！住手！果然是海賊……停！我們錯了！」

  「誤會！誤會！桑貝爾是好人……」遠處，朝軍艦駛來的巨型潛水艇頂部的喇叭里傳來發明家沃爾夫焦急的聲音，「就算是海賊，也是有好人存在的——不對！根本就是這見鬼的世道，讓好人不小心當了海賊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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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世界，某座島——〗

  「媽媽，海賊……是好人嗎？」

  沉悶的巨大球形山窟內，頭頂百米高處的頂部的一百多個圓孔透著外面的微弱的天光，以及風暴掠過時刮出的嗚咽如泣的聲響。

  儘管這裡的環境足夠惡劣，但已經比之前在洪水沖刷過什麼都不存在了的城鎮裡好了一萬倍。而這，都是那個叫做「黑羽盜醫」的海賊，用惡魔果實的能力，在這座大山中挖出了一個巨大的避難所，將倖存的人們送到了這裡的緣故……

  女人抱緊三個孩子，心情複雜，斟酌良久，最終嘆道：「媽媽也不知道……以後你們長大了，懂事了，你們來告訴媽媽，好不好？」

  「好！」兩個孩子應道，其中一個對另一個一本正經地說：「我要當海軍，海軍肯定知道海賊是好人還是壞人，對不對？」

  第三個孩子卻說：「這好簡單哦，我當海賊的話，就是好人了！因為我是乖孩子！嘿嘿……」

  「船長，他們在討論你是不是好人呢。」

  山體內是手術果實挖出來的避難所，外面的風雨中，貝波找到了屹立在山巔的羅，憨笑著說。

  「我是好人嗎？」

  羅凝望著風雨和遠處發瘋了一樣的海平線，想起了十幾年前，在那個白色的城鎮，那個發了瘋似的城鎮……他自語道，「不，我不是好人或者壞人，我……是一名醫生。醫生就要儘可能救人，僅此而已。」

  「你在耍什麼帥啊？」小草叼著煙哼道，「要救人的話就快點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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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偉大航路，入口段——〗

  「不用謝我，我是一名醫生。」庫洛卡斯擺了擺手。

  「哪有你這樣的醫——啊啊啊啊！！」熙熙攘攘的人群正要反駁，非要感謝，卻忽然接連驚叫，眾人腳下的「船」隨著一股大浪劇烈顛簸，被甩到了浪潮頂端。庫洛卡斯狂吼道：「都抓緊船繩！別摔下去！」

  他們正在乘坐的是什麼船？

  當然是曾經庫洛卡斯在拉布的胃袋裡製作的那種不懼顛簸與（胃酸）大浪的活體船。與其說是船，不如說是一塊塊以超級浮力木為原材料製作的超級救生筏。而眼下這一艘，比起當初拉布胃裡的那一艘，還要巨大了數十倍。此刻船上聚集了上百位庫洛卡斯找到的倖存者。

  「啊啊啊啊啊……」

  「又有大浪！」

  「聽庫洛卡斯醫生的！都抓緊船繩！！！」

  明明並不算長的航段，在這發狂似的大海上，卻如逆水行舟，在一個一個大浪中艱難前行。不知過了多久，庫洛卡斯眯眼大叫：「看到燈塔了！快！就在前面了！」眾人隨著他的話，頂著風雨看去，果然看到一道渺茫的微光規律地掃過，是海上燈塔，顛倒山雙子岬的燈塔！

  「得救了！」

  眾人堪稱九死一生地抵達了雙子岬，庫洛卡斯綁好大船，拍著雙手催促道：「這裡也不安全！隨時都會被海浪沖毀！去上面！」

  「上面？！」

  倖存者們目瞪口呆，因為庫洛卡斯醫生所指的方向，竟然是紅土大陸。

  眾人走近了一看，顛倒山的斜坡上，居然設置了專門用於攀爬的繩索。

  庫洛卡斯笑道：「以前有兩個小傢伙這樣走下來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呢！走吧，別掉隊！燈塔里可沒有足夠的物資給所有人吃喝……」

  「難道紅土大陸里有？」

  「哈哈哈，怎麼可能嘛。」

  「……這麼讓人絕望的事你怎麼笑得出來的？」

  「就算不想笑，那也變不出吃的來啊。唉，好冷，好想喝熱湯！」

  「神啊，熱水就足夠了！」

  「冷水也行！」

  「那你咋不喝海水呢？」

  「滾！」

  上百名倖存者排成一排，抓著攀援繩吵吵嚷嚷，或者心中惴惴地跟著最前最上面的庫洛卡斯往紅土大陸上走去。

  接二連三的，眾人登頂，疲憊地散落跌坐。

  「這裡有字？」有人發現紅土大陸頂端的地面上居然有人刻了一行字，「估計是闖入偉大航路的海賊留下的吧，真是文盲，這瞎寫的什麼鬼字？」

  有人茫然地遠眺，不論是身前身後的偉大航路，還是左右四方的東海、南海、西海、北海……放眼望去，似乎所有的大海，似乎全世界都籠罩在一層深灰色的暗影中，風暴和海嘯肆虐著整個世界。

  全人類窮途末路了。這樣的一種末日般的絕望感受，突如其來地湧上心頭。人群里有人低聲哭了出來。

  「到紅土大陸上面也是好事，雖然這裡沒吃的沒喝的，但至少不會被洪水淹……」有人喃喃自語。

  「是哦。」旁邊有人吸溜著泡麵，點了點頭說。

  兩人面面相覷，前者突然餓狼般搶過泡麵仰頭一灌，燙得直叫。

  「喂！」吃泡麵路過的人不滿地說，「裡面有的是，別搶啊！」

  狼狽搶吃泡麵的人回頭一看，只見不遠處的紅土大陸頂端，有人在上上下下地「進出」……地洞？！

  他一屁股跳起來衝過去，「庫洛卡斯醫生，你在紅土大陸裡面挖了地洞？！」

  「可是這，這怎麼可能……」這人趴在入口處，探頭下去觀察，巨大而深邃的空間，彎彎繞繞，甚至分出了不同的房間，長廊深邃，亮著奇異的照明花朵，看不到盡頭，「這麼巨大的『地下室』……你是怎麼可能……」

  庫洛卡斯淡淡一笑道：「我有說是我自己一個人挖的嗎？從我祖祖輩輩開始，就開始在雙子岬擔任燈塔看守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