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喝茶

  「爸，我幫你帶來一個老朋友。」韓水心笑嘻嘻地大聲說，走進了後花園的涼亭里。

  這座白色的涼亭里，只有一把椅子，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白衣男人。

  他的面前擺著一張茶几，上面還有一盤象棋。

  舒天送跟著韓水心走了進去，就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和韓水心居然有三分神似，看上去氣宇軒昂，清朗脫俗。

  不過那眼神，有些滄桑了，只要看到他那雙眼睛，你就可以肯定，這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了，只是皮膚白皙，臉上基本看不到皺紋，但是神態和氣韻，已經很深沉，也很睿智豁達。

  「老朋友？不見不見，我在下棋呢。」他頭也不抬，只是低頭凝視著茶几上的那盤殘棋，沉迷地思考著破局的棋路。

  「爸，你就知道整天下棋，來個客人都不看看。」韓水心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他有些意外地抬頭一看，就眼前一亮：好一個年輕帥氣的小伙子！

  ——看那挺拔的身板，冷峻的氣質，目不斜視，眼神明亮，很有自己昔年的風采！

  一時間，他不由多了少些好感，這少些，已經很奢侈了。在他的眼睛裡面，當今的年輕人，大都虛浮做作，吊兒郎當，這樣沉著秀氣的男孩子，不多見。

  「你小男朋友！第幾個了？今天這個……還可以，我批准了！」他有些玩味又豪爽地說。

  「爸，你又亂說話，我和人家還認識不到五分鐘呢，他是來找大明叔叔的。剛從國外回來。」韓水心臉紅了一下。

  他哎喲了一聲，站了起來：「你就是朝大明等的那個老朋友？小伙子，大明這幾天一直在說起你，不簡單那！」

  什麼不簡單？舒天送有些迷糊，轉念一想，似乎也明白了一些，敢情，那朝大明，把自己誇得天花亂墜！

  「失敬失敬，小伙子，這裡沒坐的地方，咱們去裡屋說話。」他發出了豪爽的笑聲，居然如老熟人一般，拉起舒天送的手，就往旁邊的一棟白色屋子走去。

  舒天送有些不適應地任由這老頭拉著，進了屋子，但是那雙有力的大手，讓他感觸頗深。對這個豪爽脫俗的老人，不由有了一絲親近和敬佩。

  「你叫舒天送，加州大學畢業，並且在西點軍校受訓三年，現在回國，是要干老本行，想做警察，是吧？」老頭有些興奮地說著，似乎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個陌生人，反倒像是自己的兒子一般！

  舒天送的記憶里迅速地回憶著有關朝大明的一切信息，終於想起此人是自己此行的引路人，不由暗暗苦笑了一下：朝大明這個引路人，敢情把什麼都替我安排好了！

  經過數次穿越，他的確很辛苦，儘管現在的記憶在慢慢恢復，但是還需要時間的磨合。在他過去的人生里，或許都不是他自己的人生，卻是自己真實的生活經歷，無法剝離。他甚至還懷念著在麗江做圖書館長的生活，懷念著穿越之中遇到的所有人：燕赤霞，木思風，嫦玉楚，小月……等等，這些人，究竟在哪裡？而這個時代里，是否還有機會邂逅某個故人呢？

  他依然在不斷地整理著錯亂的記憶，有些心神不寧，嘴上卻唯唯諾諾地應著：「大叔，我這次回國，就想在家鄉找個警察的職位，這裡都是鄉里鄉親，會更好一些。」

  「落葉歸根，應該的，而且這麗江方圓幾百里，可是人傑地靈，對你的發展絕對有好處。」老頭聲音很響亮，頗有軍人做派。

  「這是我父親，百匯企業的副總經理。」韓水心介紹說。隨之咬著牙齒，心裡卻恨恨地瞅著舒天送：還騙我！什麼舞台劇演員？狗屁！騙子！

  「我叫韓中天，小伙子，歡迎你回來柳木鎮。」他伸出了一隻大手。

  舒天送被老頭的熱情蒙得昏頭轉向，也沒注意到韓水心的表情，連忙握手，又是躬身問候，卻是不敢找個椅子坐下。

  「別拘束，坐吧！說起來，我以前也在部隊呆過。」

  韓中天笑著示意他坐下。

  「大叔以前當過兵？」舒天送職業反射地問道，因為他此刻忽然發現，自己以前的確當過兵！這些記憶的復甦，讓他很不適應，就像一個完全遺忘的人，在一層層剝開自己的人生，探索著自身的真相。

  ——他在開始一點點尋回自我。這個過程，會讓一般人變得有些神經質，舉止反常。不過舒天送似乎天生具有處事不驚的冷異氣質，一直沒有表現出異樣。

  「西南軍區服役十年，做到上校，後來我們韓家生意上需要人手，只好退役了。現在管理麗江地區的罐頭廠，悶得很哪，沒意思！」

  一提到這事，韓中天似乎很惱火，卻也沒放在心上。也許是一種無奈和釋懷吧。

  面對這樣的老軍人，舒天送也禁不住肅然起敬，挺胸敬了一個軍禮：「西點軍校少尉舒天送向長官報到！」

  「沒那些禮數，我不是軍人了，哎……」韓中天有些失落地擺擺手：「坐吧。」

  舒天送鬆了一口氣，恭謹地掃了屋子一眼。

  隨著他記憶的復甦，也隨之產生了一些本能的習性——這或許也是他從前的習慣，到了一個地方，總會自覺地仔細勘察熟悉周圍環境。

  這屋子很寬敞，正面是一張巨大的紅木辦公桌，牆上掛有一幅巨大的國畫圖卷，畫著一輪紅日升騰在海面，前景是一隻栩栩如生的雄鷹，展翅飛舞，活生生的欲脫跳而出。

  牆壁四處還擺著幾盆長青樹景。

  正廳全是黑色的大理石地板，有兩張沙發，四個紅木太師椅子，一個大茶几。

  這屋子內擺設簡單大氣，乾淨利落。看樣子，這老頭辦事都是自己執行，連個秘書都沒有安置。

  老頭坐在沙發上，示意舒天送也坐下。

  舒天送坐下，韓中天從上衣兜里掏出手機，很快撥動了一串號碼。

  ——這老頭，辦事雷厲風行，不得不佩服。舒天送又對韓上校多了些好感。

  電話一通，韓中天面容就有些喜興，哈哈大笑道：「老朝，你那美國回鄉的小朋友沒找著你，找到我這裡來了，還不快過來！」

  電話那邊響起了大聲的回應，很快韓中天就掛了電話，扭頭說道：「十分鐘，那傢伙就在這山下的麓谷湖釣魚，不遠。」

  韓水心出屋，沒一會，端了兩杯茶走了進來。

  「這……是茶？」舒天送忍不住問了一句。到現在，他才注意到，儘管自己去過光緒年間，似乎就沒研究過茶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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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是什麼？」韓水心沒好氣地回應道，方才騙自己的事還沒忘記。

  舒天送也不敢解釋這種困惑，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仔細看著裡面漂浮的一片片幽綠的茶葉。

  在他看來，這些樹葉可以泡水喝，而且是幾千年來國人最日常的飲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韓中天見他如此好奇，不由也有些疑惑起來：「小伙子，你沒喝過茶？」

  「不是喝過，我壓根沒見過。」舒天送隨口說道。

  韓中天面色一怔，有些古怪地打量著他。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連忙解釋道：「我在國外多年，基本上都是封閉式的訓練，很多年沒見過中國的茶葉了，喝更談不上。哎……我以前喝過龍井茶，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

  「百年龍井茶？」韓中天更奇怪了：「真正的龍井茶早在十年前絕種了，我都沒見過龍井茶！你說的龍井，是什麼新品種？」

  舒天送心頭咯噔一下，有些抓狂地捏了捏大腿，解釋說：「是新品種，不過和老龍井差別很大，味道……不夠香醇。」

  「那就是了，現在的企業，老喜歡搞什麼懷舊的東西，古老的食物，做成新品，還有什麼意思！你就說我們的鳳梨罐頭，我爺爺輩就開始做這韓氏罐頭，那鳳梨的味道，六十年一個樣，別的企業就模仿不了。」

  一說到罐頭，舒天送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他實在太餓了，好像幾百年沒吃東西的一樣！

  一旁的韓水心早看出舒天送餓鬼一般的神態，卻是暗暗壞笑：看你還敢騙我，就不給你吃罐頭！

  吃不到東西，喝口茶還可以吧。舒天送抬起杯子，昂頭就把滾熱的茶水一股腦都倒進嘴巴里。

  不怕燙也就算了，就連茶葉，也喝得一乾二淨！

  可是這茶水，卻不怎麼好喝，極為苦澀，就如藥劑一般。

  至少給舒天送的感覺是這樣的。

  韓水心在一邊偷偷看著這小子喝茶的樣子，不由有些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自己長這麼大，就沒看見有人這么喝茶的，還連茶葉就喝了！

  這壞小子，真的餓慌了！她不由有些憐憫地看著他。

  韓中天卻不這麼想，居然呵呵笑了起來：「我以前在部隊上，每次軍訓回來，也渴得受不了，經常一口氣就喝掉一壺茶，連茶葉也不剩。你在國外喝不到，這下可滿足了？」

  「這種沱茶，雖然很苦。不過在口裡保持一陣子之後，能夠回味出一陣特殊的甘爽來，這讓我很快活。喝久了，我發現這沱茶的規律：頭遍茶苦得莽撞，二遍茶苦得沉鬱，三遍茶苦得雋永，四遍茶——就沒味了，得換茶葉重沏。」

  「所以這茶，得慢慢喝？」舒天送面容極為苦澀地說道。

  「老傢伙，你讓我這小朋友喝茶，還不如讓他喝涼水去！」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說話的人步伐很快，話音一落，人就出現在了屋裡。

  這人五十多歲，身形中等，有些清瘦。相貌極為文靜，卻不免有些憔悴和孤寂的神態。穿著一件藍色的細棉襯衣，短髮梳理得極為順燙清爽，溫文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