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

2025-01-12 22:37:27 作者: 南海十三郎

  常言道: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自從那年從友人處習得了下地籠的消遣後,每年除了禁漁期,總要去河邊轉轉,除了踏水濕鞋成了常有的事情外,也經常會有些意外的收穫或者遇到詭異的事情,昨晚就遇到了一件。

  雖然還在中秋的尾巴上,但廣元每年的中秋卻少有明月,因為進入了秋雨季節,河水也開始上漲,並且已經漫過了提把階梯下面的河坎,但並未淹沒完,貼牆處尚留下一條一尺來寬的「幹路」,雖然泥濘濕鞋,卻還不至於「濕腳。」我就沿著這條「幹路」,扶著牆,小心的走到我「常駐」的水泥台上——一路必須小心,我了解這段水情,那水看似平緩,其實水下暗流涌動,而且差不多有一人深,不通水性的我若是落下去,就只能一路直奔東海了。

  坐在水泥台上,放下地籠,我又拿開筆記本電腦,準備趁著這秋風習習的涼爽勁兒碼碼字,掙點外快。時間隨著鍵盤的敲打聲漸漸逝去,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雖然前後寫了三四千字,但漁獲卻始終不佳。

  此時河岸邊的燈都亮了,我身了一個懶腰,打算站起來走動走動,活動一下筋骨,可就在此時,一陣寒氣襲來,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當時我並未在意,以為是天氣變幻的原因,但隨即卻發覺不對勁,首先這股寒氣不是由秋風帶來,而是從我自身的脊梁骨發出,兵分兩路,一路往上直抵華蓋,另一路往下直達湧泉,那感覺就像是兩隻滑膩膩,冰涼涼,黏糊糊的毛毛蟲在骨髓里爬動,而且周圍的秋蟲忽然之間都不叫了。

  秋天的草叢裡總會有蟲鳴的,何況是河邊。我開始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就在這時,從河的上游晃晃悠悠飄下一根棍子來,黑色的。

  河面上漂寫棍子樹杈,死魚死狗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這跟棍子不一樣,它不是平浮在水面上的,而是豎著,露出水面接近一尺,晃晃悠悠的漂了下來,從棍子的底端還不是咕嘟嘟的冒上一股氣泡來,就好像是一個精通水性的人正在下面潛泳一樣。

  我忍不住盯著那棍子多看了兩眼。

  棍子繼續往下飄,飄到我面前,卻打著旋兒不動了。

  

  這可不太正常,若是平時,我這段水是段洄水,不然我也不會再這裡下地籠了,但是今天水大,我的地籠是加了鉛墜的,卻依然會被暗流衝出很遠,若不是有拉繩牽著,也早就被水沖走了,而這根原本就浮力十足的黑棍子,卻為什麼不再往下漂了呢?是漩渦的原因嗎?

  我看著水面,緹坎上的射燈剛好照到這段水面,沒看見什麼漩渦,而且這種流水的漩渦也不會持續這麼久,我的脊梁骨開始發麻了。

  黑棍子依舊在我面前打著旋旋,周圍也依舊是一片寂靜,我都有點忍不住想上前拔起那根棍子,看看下面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可就在我伸手的一剎那,我忽然想起,可能那下面真的是「鬼東西」!——水鬼。

  在傳說中,凡是未到陽壽終結變意外在水中溺死的人便成了水鬼,這種鬼魂入不得輪迴,而且離不開被淹死的那條河,唯一的轉生辦法就是找替死鬼,可這種水鬼的能力又弱,又離不開河水,因此只能靠智慧了。

  有時他們會利用人們的貪慾。有人在河邊行走時看到河裡飄著錢,或者清澈的水底有金銀一類的東西,這意外之財當然是不要白不要,於是就伸手去拿,可每次都只差一點點,就是拿不到,人的心理是越拿不到越不甘心,特別是在幾乎要成功的時候,於是這個人就一步步的被引入水深的地方,等到了水鬼能完全施展力量的時候,就會突然從水底伸出一隻腐朽的手來,把這個人拉入水底。

  有時水鬼則會利用人們的好奇心,曾經有小孩子被父親派去鄰居家借秤砣,小孩子頑皮,借得了秤砣不好好拿著走,而是拈著秤砣的提繩把秤砣甩來甩去的玩兒,路過河邊時不小心脫了手,秤砣就掉進了河裡。

  孩子害怕了,弄丟了秤砣是要挨打的。可就在這時奇蹟出現了,秤砣在水裡浮起來了。

  秤砣是鐵的,怎麼會在水裡浮起來?成年人或許會想一想這個問題,但是小孩子卻沒想那麼多,而且浮起來的秤砣離岸邊很近,似乎一伸手就能夠到。於是孩子俯下身去撿秤砣,卻總差那麼一點點,於是孩子的身體就越來越靠近水面,直到能看到水底有一張人臉再朝他微笑。

  這個孩子再也回不了家了。

  水鬼,今晚我遇到了。

  有點後怕,因為我差點上當。不過這隻水鬼還是棋差一招,我的好奇心還不足以讓我來冒這種風險,它今夜若是用張百元大鈔,或許還真能得逞。

  黑棍子依舊在我面前打著旋旋不走,我用眼睛的餘光看了一下退路,河水不知何時悄聲無息的漲了上來,原本那一尺來寬的「幹路」此時盡成水澤,後路已斷。

  一股氣泡又從棍子的底端冒了上來,我的身上又冷了一層,看來這傢伙今晚是和我卯上了。

  不過鬼怕惡人,我的證明我不怕他,也不會上他的當,這樣今晚我才能回得了家,於是我強自鎮靜,把里那黑棍子較遠的地籠收了一個。籠中空空如野。今晚雖然漁獲不佳,但小雜魚總是有一兩條的,這一籠卻連水草葉子都沒有。

  我嘆了一口氣,把臨來時買的包子拿了一個,咬了一口說:「何必呢?我反正不會上你的當,你也困不住我,去別處找替身吧。」

  黑棍子打著旋,冒著泡,依舊不走。我把個吃剩的包子丟進水裡又說:「都說肉包子打狗,我菜包子送你,你總該走了吧,快點快點,別耽誤我撈龜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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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棍子又旋了兩圈,往下沉了一下,這才慢悠悠的又朝下游飄去,大約飄出了六七米的樣子,一大股氣泡從棍子的底部冒了上來,棍子隨即就沉了下去,同時我似乎隱約的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聲。

  有一股涼意從我的脊梁骨升起來,隨即我就感受到了清涼宜人的秋風輕輕吹拂過皮膚的清爽感,而剛才一聲不吭的秋蟲也好像得知了冤魂的遠去,一起鳴唱起來。我再度看了看退路,水居然悄然無息的又退去了,正如同開始悄然無息的漲起來那樣。

  望著黑棍子沉下去的地方,我自言自語地說:「也是個可憐的傢伙。」隨即拉起地籠來,發現地龍里全是大鰟鮍,兩寸長的居然有七八條之多,看來魚兒也回來了。

  雖然漁獲有了轉機,但我依舊心有餘悸,我的本能告訴我必須馬上離開,但是我的理智又告訴我:不能急著走,否則「它」就會知道我怕了它了。於是我又收了七八籠,籠籠都有大鰟鮍。這時又過去了大約四十多分鐘,我覺得差不多了,於是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在翻越緹坎護欄的時候,我回頭又對著黑棍子消失的河面看了一眼說:「你還在吧,別等了,這麼時候河邊不會有人來了。」

  隱約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像是對我的回應,我跳下護欄,自行車道下面就是公路,看著車來車往的,我的身上暖和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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