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薨

2025-01-10 09:37:06 作者: 迦羅

  張嫿面無血色,身子微微顫抖,喃喃地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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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貴妃繼續殘忍地說道:「朱祐樘真心愛你不假,但將來你若不能為他誕下子嗣,為了江山後繼有人,他必會寵幸別的女子,到那時你將如何自處?是想像皇后那樣忍氣吞生,裝聾作啞?還是想學我不擇手段殘害嬪妃,謀害皇嗣來鞏固自己的地位自保呢?」

  張嫿臉色蒼白如雪,一語不發。

  「後宮是個人吃人的地方,你不去害別人,別人卻會來害你。沒有子嗣,就算母儀天下又如何?錢太后是先帝的髮妻,與先帝鶼鰈情深,可惜一生沒有子嗣,先帝駕崩後,仁壽宮那個老太婆處處欺壓凌辱她,沒過多久錢太后便鬱鬱而終了。

  仁壽宮那個老太婆又百般阻撓錢太后與先帝合葬,若不是朝中大臣們死諫,錢太后連死都不能和先帝在一起。」萬貴妃大喘了一口氣,盯著她,一字字地問道,「你是想成為第二個錢太后還是想成為第二個我?」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張嫿雙手緊緊地捂著耳朵,可她冰冷的聲音依然像毒蛇般鑽進耳中,「當年我痛失愛子,又被奸人毒害,永遠都不能再懷上孩子。我為了自保,為了萬氏滿門的榮華富貴,不擇手段除去所有與我作對的人。在後宮,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我若不殺她們,終有一日她們會殺了我!你若處在我的位置,也會變得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不!我不會殺人,更不會亂殺無辜。」張嫿顫聲說道。

  「真話聽起來總是很殘忍。」萬貴妃拭了拭嘴角的血跡,輕嘆一聲,接著道,「我看得出來,你對朱祐樘用情已深。後宮的女人,可以敬畏皇帝,取悅皇帝,奉承皇帝,卻唯獨不可以愛上皇帝。」

  張嫿臉色發白,緊緊地扶著紫檀嵌寶石牡丹屏風,指節微微發白,默不作聲。

  「太上忘情,太下不及情,鍾情者在我輩。」萬貴妃虛弱地伏在引枕上喘了一口氣,停頓了半晌,繼續道,「可惜你所愛之人不是一個普通的男子,他是當今的太子,將來會君臨天下,坐擁三宮六院,會有很多女人與你一起分享他。到那時候你會心生嫉妒,而嫉妒會讓一個女人發瘋發狂,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張嫿身子微微顫抖,似患了一場寒熱病般,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眼淚欲落未落,神色彷徨無助,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萬貴妃鳳眸閃過一絲不忍,仍繼續說道,「阿斐就不一樣,他是個普通的男子,重情重義,三番四次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你,你若跟著他,他必會呵護你,疼愛你一輩子。」

  張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收斂心神,緩緩地說道:「娘娘的好意,臣媳心領了。娘娘靜心養病,臣媳明兒再來看您。」說罷,福了福身,轉身便走。

  萬貴妃嘆道:「你一定會後悔。」

  張嫿身子微微一僵,掀簾奔出去,急匆匆跨出殿門,與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也沒心思看撞倒了誰,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額頭,提步便走。地

  「撞疼了沒?」高斐忙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想要檢查她的額頭,卻見她雙眼微紅,臉上淚痕交錯,眉間蘊著幾分惶恐與無助,不由吃了一驚,緊張地問道,「受什麼委屈了?是不是貴妃娘娘為難你?」

  「我沒事。」張嫿迅速地抽回衣袖,轉身逃也似地奔走。

  高斐皺眉望著她慌亂離去的身影,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徑直走進寢殿。

  夏日驕陽似火,酷熱難當。張嫿卻似置身於冰天雪地間,全身冷汗淋漓,臉色發白,跌跌撞撞地奔回錦宓閣,綠翹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嚇了一跳,擔憂地問道:「太子妃,您臉色為何這麼難看?是不是身子不適?」

  張嫿扶著門框喘了一口氣,低聲吩咐道:「速傳陳醫女過來。」

  綠翹有些疑惑,提議道:「周太醫醫術卓絕,不如請他過來替您把平安脈吧。」

  周謹是朱祐樘的人,絕不可能會告訴她實情。張嫿揉了揉臉頰,神色恢復一貫的淡定,說道:「我身子沒什麼大礙,只是女兒家的小毛病,周太醫畢竟是男子,有些不便。」

  綠翹聞言並未起疑,忙扶她坐下,答道:「太子妃,您先歇著,奴婢立即命人請陳醫女過來。」

  張嫿望了一眼寢殿,又道:「陳醫女若來了,讓她到西次間見我,萬萬不可驚動雅貴人。」

  綠翹答了聲「是」,轉身匆匆出去。

  張嫿徑直走到西次間,無力地倚在紫檀貴妃榻上,怔怔地望著錯金博山爐里飄出的奶白色煙霧,心中思潮起伏,若真的不能再懷孩子,那該怎麼辦?

  過了半晌,綠翹領著陳碧秋從外面進來,陳碧秋低垂著頭,恭敬地行禮:「奴婢給太子妃請安。」

  張嫿收斂心神,望向綠翹:「你去看看廚房的藥有沒有煎好?若煎好了,趕緊給太后送過去。」

  綠翹答應一聲,行禮後退出去。

  張嫿一瞬不瞬地盯著陳碧秋,良久也未說一個字,亦未讓她起身回話。殿內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見,氣氛有些凝重與壓抑,陳碧秋心中忐忑不安,戰戰兢兢地跪在金磚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良久,張嫿沉聲說道:「本宮想要問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實回答本宮,若有欺瞞,本宮決不輕饒。」

  陳碧秋忙答道:「太子妃請問,奴婢絕不敢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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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嫿雙手緊緊地攥著腰間垂下的玉佩,指節微微發白,透露著內心的緊張與害怕,問道:「上回本宮意外滑胎後,身子可有受到損傷?」

  陳碧秋面上頗有些難色,支支吾吾地說道:「回太子妃的話,女子滑胎身子難免會有些損傷,但只要您按時服周太醫配的藥,好好調理,身子定會恢復如初。」

  「大膽!」張嫿右手猛地重重地擊了一下紫檀案幾,沉下臉喝道:「還敢欺瞞本宮?」

  陳碧秋惶恐地道:「奴婢不敢。太子妃明鑑,奴婢只是一個小小的醫女,論醫術哪能與周太醫相比,太子妃若不放心,不如問一下周太醫。」

  「你不必謙虛。周太醫曾親口誇你的醫術已盡得他的真傳,本宮的身子究竟如何你心裡想必一清二楚。」張嫿淡淡地說道。

  「奴婢。。。。奴婢。。。。」陳碧秋滿頭大汗,囁嚅著道,「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你不說實話,本宮大不了傳民間的大夫進宮替本宮把脈,本宮自然可以聽到真話。」張嫿面無表情地說道,「但是一個心不向著本宮的人,本宮實在想不出理由留著她。」

  陳碧秋臉色發白,雙眼蓄滿晶瑩的淚珠,聲音顫抖:「太子妃為何要為難奴婢?」

  「你放心。本宮向你保證,今日你所說的話,出你之口,入本宮之耳,絕不會有第三人知道。」張嫿一顆心卻似沉到了無盡的深淵,看陳碧秋的反應不必問也知道答案了。

  陳碧秋猶豫了一會兒,低垂著頭答道:「奴婢曾聽周太醫提過,數月之前太子妃曾浸泡在寒水中數個時辰,身子元氣大傷,若精心調理個三年五載,定當可以恢復。不巧沒過多久,您便懷上了皇嗣,那時您身上的寒氣並未除盡,並非是懷喜的好時機,周太醫拼盡十數年的醫術想方保護您的胎兒,可天意弄人,蘭妃娘娘意外身亡,您受到了驚嚇而滑胎,身子再次受到重創,恐怕以後都無法再懷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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