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羞辱
2025-01-10 09:36:02
作者: 迦羅
張嫿明白太后是擔心她一直住在仁壽宮,與朱祐樘的感情會漸漸生疏,心中一暖,似一隻溫馴的小貓伏在她腿上,撒嬌道:「皇祖母是嫌棄嫿兒笨手笨腳,想趕嫿兒走麼?」
太后滿臉慈祥地撫著她髮髻,嘆道:「哀家知道你是個有孝心的孩子,你整日陪著哀家這個老太婆,哀家什麼時候才能抱上玄孫?」
張嫿想起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心中一慟,咬唇道:「都是孫媳不孝,沒能護住胎兒。」
太后眼中閃過一抹寒意,恨恨地說道:「不怪你!都怪哀家一時疏忽,讓未央宮那個賤婢鑽了空子。」
張嫿心中酸楚,死命地忍住眼淚,默不作聲。
太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勸道:「哀家知道你心裡難受,對祐樘難免有些怨氣。你向來是個聰明的孩子,在這個事上怎麼就轉不過彎呢?你每日裡躲著祐樘,豈不正中奸人下懷麼?」
張嫿唇角浮起一抹苦笑,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還如何與人爭寵,與人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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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攏了攏腕上的伽楠木佛珠手串,繼續說道:「人的一生很漫長,會經歷各種悲歡離合,我們只需要記住那些開心的事情就夠了,至於那些難過的往事,最好忘記,這樣人才能活得更久更快樂。皇宮是天下最殘酷的戰場,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若一味意志消沉,你會輸得很徹底。」
張嫿低著頭,溫馴地答道:「孫媳謹遵皇祖母教誨。」
太后想了想,說道:「哀家命小廚房燉了一盅人參鹿茸雞湯,你替哀家端到書房給祐樘,叮囑他當心身子。」
張嫿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去卻又不能違抗太后的話,遂乖巧地答道:「孫媳馬上給殿下送過去。」
太后慈祥地笑了笑,又補充道:「一定要看著他喝完再回來。」
張嫿心下苦笑,答應一聲,先去小廚房取來人參鹿茸雞湯,徑直前往慈慶宮,還未跨進宮門,便聽到一陣悠揚旖旎的絲竹聲,心中疑惑,遂頓住腳步,向裡面望去,卻見朱祐樘穿著一襲玄色緙金螭龍紋,金冠束髮,含笑倚在花樹下,清雅絕倫,恍若謫仙。
萬寶珠穿著一襲水紅色舞衣,濃妝艷抹,水袖揮舞,聲如鶯囀地唱道:「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簾外轆轤聲,斂眉含笑驚。柳陰煙漠漠,低鬢蟬釵落。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
是陽光太刺眼麼?為何她的眼睛如此痛。張嫿扶著朱色宮牆,雙腿似灌了鉛般沿重,連一步都邁不動。
萬寶珠蓮步輕移,水袖輕輕一拋,纏住朱祐樘的脖頸,媚眼如絲,繼續唱道:「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
朱祐樘低低地笑了一聲,忽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在她耳畔輕聲說了一句,萬寶珠霎時雙頰暈紅如醉,眼波流轉,說不盡的嫵媚妖嬈。
七月的天氣,日頭毒辣似火,張嫿卻如置身於冰窖,冷得渾身打顫,唇角卻抿出一抹譏諷的笑意。
朱祐樘,這就是你對我的愛麼?她殺了我們的孩子,三番四次想要取我的性命,你卻與她卿卿我我,你儂我儂。
在你心中,除了皇位,其他的一切是不是皆可以拋棄?
萬寶珠忽見紫玥悄悄地使了個眼色,微覺得疑惑,詢問地望向她,見她點了點頭,心中立即猜到,遂伸手環抱著朱祐樘的頸項,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故作傷心地道:「太子妃滑胎,您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朱祐樘沉默了一瞬,笑道:「不過是個未成形的胎兒,有什麼可難受的。」頓了頓,又暖昩地笑了笑,「你我成親日子也不短了,你怎麼還沒懷上?看來我還不夠努力。」
萬寶珠嫵媚地一笑,將臉埋在他胸前,嬌嗔道:「殿下,你好壞!」
朱祐樘笑了笑,說道:「我先去批閱奏章,晚上再來看你。」
萬寶珠依依不捨地起身送他出門,聲音嬌媚無比:「殿下,當心身子,可別太操勞。」
張嫿忙躲到旁邊的花樹後面,面無表情地望著朱祐樘遠去的背影,心中無喜無悲。忽聽熟悉而刺耳的聲音挖苦地嘲笑道:「喲,這不是太子妃麼?您怎麼鬼鬼祟祟地躲在樹後面?」
張嫿皺了皺眉,緩緩地走出來,臉色沉靜如水,轉身便走。萬寶珠卻攔在她面前,抬了抬下巴,趾高氣揚地道:「太子妃既然來了,怎麼也不進去坐坐?」
張嫿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逝,冷冷地說道:「本宮還要回去服侍太后用藥,沒功夫和妹妹閒聊了。」
萬寶珠盯著她手中的青花瓷盅,譏道:「原來是來給殿下送湯。可惜殿下剛走,喝不到您的湯了。不如先交給嬪妾,等殿下回來,嬪妾再替您端過去。」說罷,劈手奪過青花瓷盅,揭開盅蓋立即皺起眉頭,一臉嫌惡地道,「這麼油膩?殿下可喝不慣。看來太子妃在仁壽宮住了一段日子,連殿下的口味也忘了。」
她隨手將青花瓷盅塞給紫玥:「賞給你喝了。」
張嫿無動於衷地望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說完了麼?說完了就給本宮讓開。」
萬寶珠「嗤」的一聲譏笑,不屑地道:「還想在我面前擺太子妃的威風?這回是你運氣好,撿回一條小命,下次可沒有那麼走運了。」
張嫿眸底閃過一抹徹骨的恨意,雙拳緊握,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果然是你指使許清如下的毒。」
萬寶珠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挑眉道:「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姑姑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你是鬥不過我的。你若聰明的話,就向皇上請旨廢去太子妃之位。」陰狠的目光盯著她閉月羞花般的臉龐,「順便再毀去這張狐媚的臉,或許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側妃,好大的口氣!」身後忽地響起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
張嫿抬眸望去,不禁怔了怔,卻見一名宮裝麗人蓮步珊珊走來,髮髻上的金累絲嵌碧璽雙鸞銜珠步搖輕輕顫動,發出悅耳的響聲,容貌明艷照人,點漆雙眸似兩丸浸在白水銀中的黑水銀,璀璨若星辰,正是許久不見的仁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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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寶珠愣了一下,臉上瞬間揚起明媚的笑容,親熱地喚道:「仁和,相請不如偶遇,快到我屋裡坐坐,喝杯茶。」
仁和公主卻冷冷地問道:「本宮沒有聽錯吧?側妃竟然叫皇嫂請旨廢去太子妃之位,並且自毀容貌?」
萬寶珠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上前親熱地執起她的手:「仁和,我方才和太子妃鬧著玩呢,你可別當真!」
仁和公主不著痕跡地抽回手,神色冷淡,毫不留情地說道:「本宮面壁思過了兩個月,倒是孤陋寡聞了,難道宮中現在都是尊卑不分了麼?小小的侍妾竟可以出言威脅太子妃,還敢恬不知恥地說是鬧著玩。」
萬寶珠惱羞成怒,冷下臉:「仁和,你這麼愛管閒事,怪不得會被皇上罰面壁思過。」
「側妃還是擔心你自個兒吧。你出言威脅太子妃,以下犯上,按宮規應掌嘴四十。」仁和公主淡淡地一笑,譏道,「掌嘴四十,這張臉恐怕要破相了。不知道大皇兄看了會不會作嘔。」
萬寶珠氣得肺都快炸了,臉色脹紅,怒道:「仁和,在宮中想要活得久,最好裝聾作啞,不要管不該管的事。」
仁和公主不屑地笑道:「威脅完皇嫂,還想威脅本宮麼?」
萬寶珠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冷聲道:「何必為了一個不相干的旁人而得罪我。」
仁和公主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皇嫂可不是不相干的旁人。方才本宮可是聽得真真的,你威脅皇嫂若不請旨廢去太子妃之位,並且自毀容貌,就要取她的性命。日後皇嫂平平安安便罷,若有個好歹,那必是你暗中下的毒手。本宮定會如實告訴大皇兄,讓他看清楚他寵愛的女人心腸比蛇蠍還毒。」
萬寶珠氣得渾身顫抖,指著她怒道:「你敢!」
仁和公主笑了笑:「你若做得出,看我敢不敢?」
張嫿心中感動,之前因為高斐之事,仁和公主與她有了隔閡,兩人生分了不少,沒想到現在竟然會為她仗義直言,遂牽起她的手溫言道:「皇祖母昨兒還念叨起你呢,快和我一起去仁壽宮看看皇祖母。」
兩人相視一笑,從前的隔閡瞬間煙消雲散,攜手離去,留下氣得乾瞪眼的萬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