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祝你百年好合
2025-01-10 09:35:49
作者: 迦羅
武文翰低下頭,愧疚地道:「卑職罪該萬死。花房的房梁就是卑職動的手腳,那晚卑職扮成花匠,按照萬側妃的吩咐看到您和蘭妃娘娘進來後便引動機關,讓您當場斃命。」
怪不得那晚許清如沒有赴宴!張嫿想起沈蘭曦的慘死,不由雙目赤紅,恨聲道:「原來是你搞的鬼!」
「萬側妃以表妹的性命要挾卑職,卑職不得不聽命於她。」武文翰磕頭道,「卑職自知罪孽深重,不敢乞求您的饒恕,卑職只有一個心愿,將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替枉死的表妹報仇。求太子妃幫幫卑職。」
張嫿臉罩寒霜,聲音似切冰斷雪:「祈福大典之後萬側妃一直被禁足於慈慶宮,她又是如何指使你殺人?」
「太子妃不要忘了她的父親是錦衣衛副指揮使,她的姑姑是宮中最有權勢的貴妃娘娘。她又豈會安份守己地呆在慈慶宮?卑職願意在皇上和殿下面前指證萬側妃的惡行,求太子妃成全。」
張嫿盯著他,良久,緩緩地說道:「好。」
武文翰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哽咽道:「卑職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
「卑職為虎作倀,死有餘辜,只求死後能和表妹葬在一起,生不同衾,但願死能同穴。」
張嫿腦中閃過許清如臨死前寫的那句「一入宮門深似海」,心中一軟,點頭道:「我答應你。」
武文翰身子一震,磕頭道:「多謝太子妃。」
「你跟我來。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太子殿下。」張嫿轉身便走,忽聽身後高斐喊道,「嫿兒!」
她頓住腳步,回過頭,卻見高斐關切地望著自己,幽深的雙眸含著幾分擔憂,皺眉道:「我不知道帶他來見你是對還是錯。不管結果如何,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張嫿微笑頷首:「我先走了。你保重。」
武文翰向高斐抱拳行禮,鄭重地道:「高兄的大恩大德,小弟來世再報。」兩人步下台階,眨眼間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高斐望著夜色中那抹遠去的倩影,滿臉落寞與苦澀,清冷的月色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夜色已深,書房的窗戶仍透著橘色的燭火。張嫿望著湘妃竹簾不知為何心沒來由地一緊,頓了片刻,方掀簾進去。
朱祐樘頗有些意外,上前牽起她的手,擰眉道:「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你身子尚未痊癒,要聽周太醫的話乖乖躺在床上休養。你若有事,派人傳個話,我會過去看你。」
張嫿望向武文翰,說道:「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朱祐樘這才注意到她身後站著一名侍衛,十分眼生,應該不是在宮裡當差,遂皺眉問道:「你是何人?」
武文翰跪下道:「五軍營步軍副把總武全參見太子殿下。」
朱祐樘愣了愣,疑惑地問道:「你既是五軍營步兵副把總,為何不呆在營里反而跑到宮裡來了?你不知道士兵擅自離營是死罪麼?」
「卑職是來向殿下自首。」
「自首?你犯了何罪?」
「七夕之夜卑職按萬側妃的命令暗中在花房的房樑上動了手腳,意圖殺死太子妃。蘭妃娘娘捨身相救當場斃命,而太子妃受驚滑胎,這一切全是卑職造的孽。卑職罪該萬死。」武文翰低下頭,如實答道。
朱祐樘臉色遽然一變,冷聲問道:「萬側妃指使你殺害太子妃?你是五軍營步兵副把總,她有何能奈命你做事?」
「許淑女是卑職的表妹,萬側妃拿她的性命要挾卑職,卑職不敢不從。」武文翰神色悲憤,哽咽道,「更卑鄙的是她還以卑職的性命要挾許淑女,命她下毒加害太子妃。殿下,許淑女是為了救卑職,才不得不聽命於萬側妃。真正想要殺死太子妃的人是萬側妃。」
朱祐樘眉頭緊擰,沉吟半晌,揚聲道:「德全,先將他帶下去。」
張嫿心中一沉,緊緊地盯著他,問道:「為何要將他帶走?我們現在就帶他去求見父皇。」德全見狀,忙領著武文翰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嫿嫿。」朱祐樘滿臉無奈,柔聲道,「許清如已經死了,光憑他一個人的口供,父皇不可能會定萬寶珠的罪。」
「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張嫿心中滿是失望,冷冷地道,「你不願意去,我帶他去求見父皇。」
「嫿嫿,不要任性。你這麼做的後果,只會讓萬氏倒打一耙,指責你容不下萬寶珠,故意找人誣陷她。」
「我任性?蘭娘娘死得那麼慘,還有我們未出世的孩子,難道就讓真兇逍遙法外麼?」
「小不忍則亂大謀。」朱祐樘眉目間凝著幾分哀傷,堅定地說道,「我答應你,總有一日我會替蘭娘娘和我們未出世的孩子報仇。」
張嫿似不認識般地望著他,譏嘲道:「忍?忍到什麼時候?等到你登基麼?」
朱祐樘臉色黯然,伸手輕撫著她臉頰,澀聲道:「嫿嫿,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到我們……」
張嫿冷冷地揮開他的手,面無表情地說道:「可我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我現在就要萬寶珠的命。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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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背負著殺母的血海深仇,比你更想萬氏死。可是父皇昏庸,視萬氏為命根子,對她的話言聽計從,我們現在不是她的對手,只能忍!」朱祐樘眉頭緊擰,聲音帶著幾分無奈與哀求,「仇,我一定會報,但不是現在。聽我的話,不要打無把握的仗。」
張嫿失望地盯著他,心中激憤,語氣不免尖銳了幾分:「你是捨不得萬寶珠,捨不得和貴妃娘娘撕破臉吧?」
朱祐樘眼中閃過一抹苦澀,啞聲道:「嫿嫿,不要任性。相信我……」
「相信你?我憑什麼再相信你?你許過的承諾有做到過麼?」張嫿冷笑一聲,寸步不讓地問道,「我最後再問一遍,我要萬寶珠的命,你願不願意帶武文翰求見父皇?」
朱祐樘沉默半晌,眼帘低垂,聲音有些嘶啞:「現在還不是時候。」
張嫿滿臉悲憤,眼中的痛楚一閃而逝,口不擇言地吼道:「若不是蘭娘娘捨身相救,七夕之夜死的那個人就是我!朱祐樘,你還有沒有一點血性?你母親被人毒死你隱忍不發,我們的孩子被人害死你也無動於衷,殺人兇手就在眼前,你非但不報仇雪恨,還要極力籠絡討好。你太讓我失望了!」
朱祐樘臉色慘白,嘴裡似吞了黃蓮般苦不堪言,澀聲道:「你以前曾說過忍是心字頭上有一把刀,形勢比人強,我們只能忍。你忘了麼?」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萬寶珠殺了疼我護我的蘭娘娘,害死我未出世的孩兒,我做不到像你這般冷血無情,對著殺人兇手百般奉承。」
「嫿嫿,你顧全一下大局好不好?許清如已死,憑武文翰的口供怎麼可能治萬寶珠的罪?」
「對,我就是不顧全大局,我只知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萬寶珠現在還不能死!」
張嫿心中滿是悲涼與失望,忽仰天大笑了數聲,眼淚滾滾而落,盯著他一字一字地說道,「我祝你和萬寶珠永結同心,百年好合!祝你早日得登大寶,君臨天下!」
朱祐樘胸口似被人重重地擊了一拳,扳過她的肩膀,啞聲道:「嫿嫿!你冷靜點,不要再說這些傷人傷己的話。」
張嫿冷冷地揮開他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拂袖離去。從書房出來,一路急奔,臉上的淚轉瞬風乾,抬起頭望著天邊的一輪冷月,唇角揚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只有弱者才會流淚。從今以後她不會再掉一滴眼淚!
七月流火,天氣燠熱,沒有一絲風,庭院裡靜悄悄,花木俱無精打彩地垂著腦袋。張嫿午睡醒來,盥洗梳妝後,徑直前往延壽堂服侍太后喝藥。
太后斜倚著床榻,臉色蠟黃蒼老,雙眸卻依然精光湛湛,喝完藥後,從粉彩花卉碟里取了一片蜜餞慢慢地吃著,沉吟了片刻,說道:「好孩子,這些日子你一直盡心服侍哀家,哀家精神已經好了許多,明兒你就收拾東西搬回慈慶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