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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6 番外之流芳百年

2025-01-11 03:53:18 作者: 非優

  夜深,月已過中天。

  夜英弦仍然坐在書房裡,徹夜批閱奏摺。

  戰亂結束已經兩年,但大順要想恢復元氣,沒有十幾二十年的和平與建設,是萬萬不可能的。

  他接下皇位以後,半點不敢懈怠,日理萬機,勵精圖治,只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為大順做些什麼。

  疲憊,湧上來,他揉了揉額頭,放下手中的筆,端起茶杯,往後一靠,慢慢地喝,看著掛在前面牆壁上的畫像。

  那是洛紅妝的畫像,初選秀女之時,他從書房偷偷拿走的畫像。

  

  每次看到「她」,他都感到心裡寧靜許多,有種「這世界還是美好」的感覺。

  在無窮盡的公務之中,她幾乎可是說是他的精神慰藉了,只是,每次看後,他心裡都會黯然不已。

  他算是名聲在外,世人似乎都誇他勤政愛民,說他是個好王爺、好皇帝什麼的,然而,他知道他不是。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他曾經如此努力地想當一個好兒子、好哥哥、好王爺,然而,他一樣都沒有做到。

  他的生母在他年幼時被害,還被別人冒充,他卻毫不知情,認賊作母三十年,不曾孝順過生母,也不曾為生母討過公道。

  他的父親被假冒的皇后害了十幾年,長年臥床,病入膏肓,他卻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這份陰謀,不曾幫過、救過自己的父親。

  他最疼愛的弟弟被囚禁,被折磨,被奪走了一切,他不僅不知情,認冒牌貨為親弟弟不說,還一度與親弟弟為敵,就這樣讓自己的親弟弟陷入絕境,痛苦一生。

  最親的家人有如此遭遇,他卻是最後一個才知道,也是最後一刻才知道,這份罪過,他一生都無法彌補。

  而作為王爺,他既沒有保住夜氏一族,也沒有保住大順江山,他最終能坐上這個位置,還是父親與弟弟的作用……

  他這一生,沒能保護任何他所愛的人,包括父親、母親、弟弟,還有洛紅妝,還有……東弦與西弦。

  東弦與西弦,在與蒼梟王的戰爭中,一人為了護他而亡,一人則為了殉國而亡,他宛如斷了左膀右臂,身邊再無半個可以交心之人。

  更甚的是,他根本無法為任何人報仇。

  他這一生,看似正直磊落,其實也不過是個只會講大道理的無用之人罷了。

  想到過去的種種,心裡不禁黯然,覺得這一生,他對不起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來,打斷了他的沉思。

  「稟皇上,北涯關有八百里急報傳來,務必馬上傳你過目——」太監在外頭道。

  他回過神來,集中精神:「馬上拿來。」

  拆開密報,上面的消息,不僅令他的臉沉下來,也令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益清王在北方造反,糾集了二十萬大軍,準備南下逼宮酈央。

  兩年前的戰爭,差點導致大順滅亡,大順雖然勉強熬過那一劫,國庫卻已經虧空,國力也急劇衰弱,如今,百姓能勉強填飽肚子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哪裡還經得起再一場內戰?

  若是再打,莫說二十年,恐怕再過五十年,大順也恢復不過來。

  這一夜,他不斷在書房裡來回踱步,徹底不眠。

  次日早朝,他出現在朝堂之上時,文武大臣無人震驚,話都說不出來:才過了一夜,皇上怎麼就一頭白髮了?

  夜英弦很平靜,看著站在下方的文武大臣,緩緩地道:「朕昨夜接到急報,益清王糾集二十萬大軍,於北方旦城起兵,即將揮兵南下,直取酈央。」

  益清王,皇室的遠親,頗為名望和才能的一位老王爺,如今也走上了想自立為王的道路。

  現在,去斥責和質問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如何解決問題,才是當務之急。

  大臣們一派譁然,滿朝都是憤怒的斥喝和辱罵,幾乎人人都主張出兵,將益清王抄家滅門。

  夜英弦道:「諸位不必再吵,關於此事,朕已有定奪。」

  大臣們安靜下來,皆看著他,等著他宣布聖意。

  在他們看來,皇上一定不會放過益清王這個趁火打劫的逆賊,殺一儆百才對,然而,夜英弦隨後宣布的決定,卻令他們難以接受。

  夜英弦的決定是:「為了避免內戰,連累百姓,朕要遷都邑京,將酈央讓給益清王,與益清王劃酈江而治。」

  邑京是江南第一大城,酈江則是南北方的分水嶺,這樣的決定,便是將大順沿著酈江劃為南北兩半,他管南部,益清王管北部。

  這也意味著大順的分裂。

  果然,此話一出,朝堂譁然,大臣們紛紛反對,甚至有大臣跪下來,以死求他收回這個決定。

  他很安靜地聽著大臣們的議論和反對,待他們罵累了、哭累了的時候,才道:「朕明白你們的想法和感受,可你們可曾想過,如果這仗打起來,百姓們可還能活?就算咱們最終打贏這場戰爭,國也不國了,如若別國趁機打過來,大順將徹底覆滅,與其自毀江山,不如讓土求和。再說了,益清王也姓夜,具有治國之能,這北方交予他,也不算落入敵手……」

  大順帝國已經延續了三百多年,如今卻在他的手上分裂成兩半,他可以說是夜家的罪人了。

  然而,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再看到戰火四起,百姓塗炭。

  大臣們仍然在哭,在罵,在反對,但無論他們如何反應,夜英弦都鐵了這條心。

  終於,鬧了一天後,天黑時,身心俱憊的大臣們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說實話,他們雖然嘴上喊著要打,但他們心裡也清楚,朝廷已經沒有多少兵力和財力去支撐這一場戰爭了,即使是益清王,集結這二十萬軍隊也定是耗盡了北方的財力和人力,若是開戰,結局唯有兩敗俱傷,能得利的,只有虎視眈眈的鄰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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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再怎麼惱怒和痛恨落井下石的益清王,也只能認了。

  隨後的半年,夜英弦親自與益清王談判,雙方簽訂了和平協議,大順遷都邑州,史稱「南順」,而益清王入主酈央,史稱「北順」,南順與北順劃酈江而治,互不干涉。

  益清王雖然想得到完整的大順,但他落井下石、起兵造反的舉動,令天下不齒,加上夜英弦主動讓步,他也不敢再得寸進尺,乖乖地守著「北順」,數十年內都不敢揮兵南下。

  而夜英弦始終以百姓為上,勤政愛民,最終慢慢令南部恢復了往昔的寧靜。

  延續三百多年的大順,最終一分為二,令人吁噓,不過,南順與北順最終維護了得之不易的和平,沒有開戰,給了百姓緩氣的時間。

  只是,做出「劃江而治」決策的夜英弦,遷都邑州以後,始終愧對夜家,自覺罪孽深重。

  終於,當了十年的「南順」皇帝後,他辭去帝位,讓賢於某位德才兼備、名望極高的將軍之子,而後獨自離開江南,隱跡民間,再也無人見過他的蹤影。

  他一生未婚,無子,只留下各種傳說,流傳民間百年。

  又過了很多年以後,酈央郊區某座山廟前,一個滿頭白髮,面容滄桑,卻不掩絕世風華的男人,站在廟前,緩緩地道:「飄泊一生,總該到頭了,這裡,應該就是我的歸宿罷。」

  此時的天下,已經沒有了「南順」「北順」的說法,曾經的「南順」與「北順」已經分別更名,成為兩個新的國家,曾經的大順帝國,已經不復存在。

  「玉在則太子正,江山在;玉不在則太子不正,江山不在」的預言,成真了。

  而他,則是罪魁禍首之一。

  他除了遁入空門,一生悔過,還能如何?

  這間寺廟離已經徹底被封的影山不那麼遠,站在寺廟門口,就能看到影山,而若要去影山,也必路過此廟。

  父母生前,他不能盡孝,至少從此以後,他可以常常看著父母的長眠之地,也可以讓父母看到自己。

  也許,說不定有一天,他的弟弟也會攜妻帶子,從寺廟門口路過。

  若真有那樣一天,他此生便已足矣。

  在踏進廟門的時候,他回頭,看著身後的女子,嘆氣:「婉兒,你何苦呢?」

  婉兒靜靜地微笑:「削髮為僧是你的自由,僧發為尼也是我的自由,我尊重你的自由,也請你尊重我的自由。」

  他不再多說,只是對她行了一個佛家之禮,步入廟中。

  婉兒是千手門掌門的獨生女兒,鍾情他一生,與千手門的眾位兄弟一樣,為他做過很多事情,在他放棄皇位,離開邑州,四海飄泊的很多年裡,她一直陪伴著他,無怨無悔。

  只是,他心已死,罪孽深重,雖視她為知己,卻無法回報她的感情。

  他決定循入空門,她便決定在離此廟不遠的尼姑庵削髮為尼,與他雖無男女情分,卻仍然與他共度一生。

  他想,在人生的最後,還有這樣一位親人陪著他,他也可以無憾了。

  此後,世上再也沒有夜英弦,只有一位叫作「悟難」的大師。

  這位大師最終成為世人景仰的得道高僧,流芳百年,只是,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而來,正如沒有人知道曾經的南順開國皇帝夜英弦往何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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