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燕王與陳逸

  「再怎麼說，某如今，乃是北宮將軍的座上賓。」

  話音堪堪落下，伴隨著一縷刺眼陽光映射在男人那張飽受風霜的臉頰上，他玩味地一笑，使得趙雲當即認出了其真實的身份。

  「陳逸....」

  劉協咬著牙關，雙眸直勾勾地環視著那十幾余魁梧壯漢，旋即口吻冰冷地說道：「汝身為一介亂臣賊子，如今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雒陽城下？」

  「亂臣賊子？」

  附近的兵衛一愣，紛紛舉起了武器，用充滿戒備與敵意的眼神看著那支車隊。

  「哈哈哈。」

  「您還是這麼沉不住氣啊？」

  面對著一觸即發的兵鋒，陳逸反倒是風輕雲淡地盤膝坐在馬車邊上，單手撐顎，口中淡淡地說道：「請注意些，倘若某在雒陽城發生了什麼岔子的話....屆時北宮將軍，將親自率兵奪回失地。」

  「哦對，燕王殿下貴人多忘事，想必已記不得北宮將軍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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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某就友情提醒一下吧。」

  「大漢朝的涼州三郡，眼下正掌握在北宮將軍的手中，哎呀呀，雖然我們擁兵不多，但些許幾萬能戰之士尚是有的。」

  陳逸一邊說著，身子遂向前倚了倚，彎著腰看向劉協，刻意放緩了語速補充道：「某此番前來雒陽，就是為了要代表北宮將軍與陛下商討歸降一事，嘿，倘若燕王要顧著一己私仇手刃我等....」

  「....」

  聞言，劉協面色變了又變，旋即上下打量著陳逸，見對方渾身居然無絲毫膽怯，心下不由得舉棋不定了起來。

  【北宮將軍？北宮伯玉嗎？】

  誠然，他此前並未與這人交過手，甚至互相連面都沒見過一次，但不可否認，那傢伙確實稱得上是漢室邊境的心腹大患。

  與異族蠻夷不同，北宮伯玉的母親乃是實打實的漢人，並且他自小長在涼州，深受兵家典籍的薰陶，使得其早早地養就了一身文武雙全的本事。

  按理來說，這樣的一號人物若是孕有野心，想要踏入仕途，估摸終其一生，也只能勉強爬到一縣官吏的地步。

  即便是頂破了天，有幸遇世家賞識，十有八九也僅是從百石縣吏變成一個搖尾乞憐的旁人鷹犬。

  故此在多年前，北宮伯玉便與羌族、枹罕等邊境群盜裡應外合，一舉奪了小半個涼州，自封將軍，割據一方。

  這則消息在當初確實引起了不少人的震驚，但礙於涼州地處偏遠，外加朝廷彼時正值內憂黨錮，無暇分心，所以久久未能得到一個妥善的處置。

  哪怕後來大將軍何進奉命進行鎮壓，也不過是堪堪將那些亂軍打回了武威郡。

  顯然，這或許是一個完全不亞於鮮卑大汗柯比能的梟雄。

  但眼下讓劉協倍感意外的是，陳逸何時竟與北宮伯玉牽扯上了關聯？

  二者之間，哪來的交集？

  興是見一干兵衛始終舉槍不放，陳逸稍稍變換了一個姿勢，單腿觸著車輪，慢悠悠地開口說道：「燕王殿下，您認為這樣做合適嗎？一旦擅殺了某，涼州的十來萬百姓....恐要遭受大軍遷怒啊，無外乎北宮將軍的麾下，不少人先前，皆是強盜呢。」

  「你這算是威脅嗎？」劉協微眯雙眼，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番那些壯漢。

  瞧著自家殿下神態的變化，趙雲默默地握住劍鞘。

  「威脅？」

  「不不不。」

  二人畢竟算是老對手，陳逸自然清楚面前這位燕王的脾性，旋即他眉頭一挑，笑著說道：「某隻是在為您陳述一個事實罷了，如果燕王殿下願意拿十餘萬百姓做代價，那我陳逸死在這裡又有何妨？」

  「涼州距雒陽千里之遠，本王完全能現在立馬殺了你，然後再奏請朝廷撥軍剿匪！」

  「您不會這樣做的。」

  陳逸聳了聳肩，仿佛並不在意地掃了一眼附近兵衛，打趣道：「燕王跟某交手多次，何時見過我主動將自己置身危險中？」說著，他深深地望向劉協。

  「北宮將軍與某立下約定，每隔兩天必遣一匹快馬奉上親筆書信傳至金城，如若超了這個期限....相信依燕王殿下的聰慧，不難猜出是什麼結果吧？」

  「況且，殿下應該是了解的，我向來可沒您那份自作多情的憐憫，百姓嘛....只要能達成目的，死上個十餘萬，算什麼？」

  聽聞此言，劉協暗暗攥緊雙拳，生生沉默了半晌，方才平復下了心境，朝著陳逸伸出一隻手來。

  見狀，陳逸得意地大笑了幾聲，旋即驕傲地揚起了下巴，示意身旁一名壯漢將一封文書交了過去。

  僅僅片刻工夫，待劉協看清了上面的內容，不禁眉頭緊皺。

  原因無他。

  就在這一紙文書上，北宮伯玉夥同邊章、李文侯三人，重新宣告將武威全郡再度納入了他們的統治範圍內。

  並且漢臣韓遂，此次不知為何竟是當了一回內鬼，搖身一變，主動幫助這些傢伙詐開了武威郡治。

  毫不誇張地說，若文書內容屬實，那麼現在的這支亂軍，已然成了一股不俗的勢力。

  但明明前些月份的時候，何屠戶不是剛從涼州刷完了一波軍功回來嗎？

  就算未能盡上全功，好歹也該把北宮伯玉等人打個半殘才對。

  【難道那殺豬的膽敢謊報戰況？】

  當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劉協看向陳逸的眼神亦是不自覺間增添了三分殺意。

  可能是察覺到了氣氛的逐漸升溫，護衛車隊的一干壯漢皆是團團站在了陳逸身邊。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聽城內街道傳來了一陣急聲呼喊。

  「殿下！請速速住手！」

  伴隨著聲起，馬蹄踏踏作響。

  僅是一個眨眼間，十幾余披甲騎兵正朝著此地策馬趕來。

  「唉....燕王，您終究是沒把握好擅報私仇的機會啊。」

  目睹著煙塵滾滾，陳逸揮了揮手，吩咐護衛散開，旋即他乾脆利落地跳下了馬車，簡單整理了一番衣冠，駐足於原地。

  大概過了幾息，那一眾披甲騎兵陸續停在了此地正中心，為首的一人更是連忙翻身下馬，驅散了附近的兵衛。

  「殿下。」

  興許是認出了來者身份，劉備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低聲提醒道：「身佩蛟紋絳紅甲，腰系長刀背懸弓，這些騎兵，乃是直屬蹇公公的西園親軍。」

  就如劉備所言一樣，待為首那名騎兵喝退了城下兵衛後，便急匆匆地來到了劉協跟前，拱手作拜。

  「西園上軍營，騎督文聘，見過燕王殿下。」

  「....」

  對於這人的問候，劉協不置與否地哼哼了兩聲，隨即握著馬鞭指向陳逸一行毫不客氣地質問道：「這些人皆是亂臣賊子，汝知道否？」

  聞得此言，文聘尷尬地笑了笑，想來亦是從某位老太監的口中提前洞悉了原委。

  只見他嘴角泛起一抹苦澀，垂著首小聲稟告道：「燕王殿下，請您莫要為難卑職，這幾個傢伙，是蹇公公點名要送去驛館進行安置，恭候陛下召見的....」

  「安置？」

  「這麼說，汝奉的是德陽殿的命令咯？」劉協怒急反笑，不過瞧著文聘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最終也只能就此作罷。

  縱使是他想不通天子為什麼要接見一群反賊，但眼瞧著四周百姓越聚越多....

  「回府。」

  短短兩個字，此刻卻宛若像是從劉協牙縫裡蹦出來似的。

  待臨近了城門，劉協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盯著一臉笑容的陳逸：「小心些，本王會時刻盯著你們。」

  說罷，他一甩馬鞭，領著趙雲等人憤然離開了。

  看了一眼劉協漸行漸遠的背影，陳逸舔舐著嘴唇，微笑著朝文聘施了一禮。

  「那麼接下來就請文騎督帶我們入城吧。」

  「請。」

  文聘眼神複雜地瞥了一眼車隊，遂不再言語。

  與此同時，在雒陽另一處城門外，七八名頭戴黃巾的尋常道人正規規矩矩地受著一干兵衛盤查。

  其中一人揉著肚子，忍不住抱怨道：「天師。」

  「咱下次能不能別這樣趕路了，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