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七年
2024-04-27 12:37:50
作者: 半百老叟
中平七年初
「盧師,這盤棋局真的還有必要下嗎?」
少年一臉壞笑地瞧著端坐於棋盤對面的盧植。
雖然自己前世對於圍棋一知半解,但怎奈何這盧植是個臭棋簍子。
這已經是他連贏盧植的第七盤了,可偏偏咱們這位盧師就是不服輸,或許這就是老山羊的倔強吧。
「不算不算,這局不算,老夫眼花了。」
盧植一如既往地打算耍賴,不過此時少年卻是聳聳肩,選擇了投子認輸。
「現在可好?」
搖了搖頭,少年站起身來。
他可實在是不想與盧植再下一盤了,這其中過程簡直比參加高考還要折磨人。
伸了個懶腰,少年活動著僵硬的四肢。
不知不覺自己也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十年時間了。
人道是光陰如梭,童年難尋,可自己這童年怎麼看也快樂不起來。
這盧植也不知是犯了什麼病,還真就把自己當成了什麼天縱奇才,這七年裡乾脆住在了自己寢宮。
睜眼是他,閉眼腦子裡還是他。
「今年的雪景倒不如往日。」
裹緊了身上狐皮大氅,少年抬起頭看向天空。
劉協?
究竟是兩千年後那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還是現如今的皇子協。
自己早就分不清了。
「如往日?朝廷連年賑災,那何家都快被陛下當成了國庫來用,小殿下還真是不盼他們好啊。」
盧植戲謔一笑。
自己當年在德陽殿還以為陛下是要對何家網開一面,但是現在看來。
陛下的心思,自己還著實是猜不透。
「何家那是自作自受。」
「盧師,您覺得天下就此太平下來了嗎?」
劉協抿了抿嘴。
自己老爹固然一改常態,在這七年以來勵精圖治整頓官場。
但那個曾經在歷史長河中留下濃厚一筆的亂世,真的會這麼容易就平緩下來嗎?
別的不說,就光是這些年裡朝中世家明里暗裡向自己老爹施壓就已經讓老爹疲於應對了。
盧植手握黑子上前一步開口道。
「可能吧,不過北邊和西邊這些年倒是鬧得越發兇狠了起來。」
「檀石槐不是死了嗎?」
劉協皺起了眉頭,這個號稱一代雄主的檀石槐在前些年一直都是漢朝北境的巨大威脅。
可在自己記憶里自從這人死之後原本強大無比的鮮卑瞬間就土崩瓦解了,再加上北境還有公孫一家。
這還能鬧起來?
盧植苦笑一聲。
「檀石槐雖死,但他留下的遺產也著實龐大,滋養了不少鬣狗,諸如烏桓等部如今已成了我朝大患。」
他本就出身於幽州,對於這些遊牧民族的了解自然是不少。
「原來如此。」
劉協點了點頭。
難怪自己這陣子總是聽曹昂那個傢伙在自己身邊叨叨著戰事將起。
感情這臭小子有小心思啊。
「可能就是年後吧。」
看了一眼天空中飄起的雪花,盧植長嘆了一口氣。
「與我等而言,這般冬日倒算不上什麼,可是對那些鬣狗來說,寒冷是他們的天敵。」
想想也是,那種在馬背上討生活的民族無論是碰見了哪年的冬天都不會好過。
所以在這個時候富庶的中原也就自然而然成為了他們的錢袋子。
從盧植話中聽到一些期盼的口吻,劉協玩味似地轉過身子看向對方。
「盧師莫不是打算向父皇請命討伐北境?」
「殿下果然聰慧。」
盧植尷尬地笑了笑。
「不過老夫倒是未曾想過討伐,只求擊退便好。」
「他們很強嗎?」
聽到盧植這麼說,劉協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跟在老山羊身邊這麼多年他也充分的了解到這老傢伙的本事到底有多麼不凡。
光是一個文武雙全就儼然讓他成為了自己老爹又愛又恨的那種人。
「比起先前匈奴自是不如,但大漢朝積弱已久,早已呈出了外強中乾之勢。」
盧植臉色一沉。
他的前半生奔波於天下各地,對於漢朝如今的實際情況,他比雒陽那些老爺們都要清楚。
「可這些年邊境不是屢屢傳來捷報嗎?」
劉協咂咂嘴,上個月自己老爹還拿著一份遼東郡守加急送來的軍報,上面可是白紙黑字寫著斬敵多少余計。
「呵。」
盧植在聽到小殿下這麼說後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小殿下有所不知,中央距離邊境始終還是太遠,雖說這幾年三輔之地有所起色,但邊境卻仍是老樣子。」
「貪吞軍費,冒領軍功,以百姓首級為蠻子充數,這都是他們屢試不爽的把戲。」
話越說,盧植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邊境苦寒,少有富庶世家,就連雒陽方面這幾十年以來也始終對那裡少有理會。
兩千石的郡守在邊境已然快要成了土皇帝,皇命?能產生的影響實在是有限。
「他們竟敢如此?!」
劉協瞪大了雙眸。
軍功不夠,就拿百姓首級充數?這還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盧植轉過身子看向劉協,他嘴角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好在小殿下聰慧,這些年將老夫一身本事也學去了七七八八,如此的話老夫也可以放心向陛下請命了。」
他雖是漢臣,但他也是幽州人士。
這些年來每逢寒冬來臨,在臥榻上他始終輾轉難眠。
幽州可能不需要他盧植,但幽州百姓需要他。
「盧師,說這麼煽情幹什麼,搞得好像要訣別了一樣。」
劉協拍了拍對方肩膀繼續道。
「而且盧師忘了七年前我與你說的話嗎?」
忽的湊近,劉協認真地瞧著盧植雙眸,沉聲說道:「皇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盧植聞言一愣,久久之後一笑。
「皇子守國門...。」
「殿下有報國之志,老夫自然開心。」
可陛下當真會願意讓您如願嗎?
您可是陛下眼中無人可以與之比擬的唯一選擇啊...
「殿下。」
院子外,興致沖沖的曹昂朝著二人揮揮手跑了過來。
七年時間過去了,這個曹小子早已脫胎換骨,在蹇公公的培訓下武藝突飛猛漲,現在哪怕是對上一些禁衛都不落下風。
只見他手裡捧著兩串糖球,一臉憨態的站停腳步,將其中一串遞給劉協。
「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劉協連連擺手,這東西他可實在是不想再吃了,自從上次親眼見證過古代是怎麼拔牙之後,他就發誓絕對不貪吃。
「喔。」
曹昂也不失落,一把就將其中一串塞入自己嘴巴,喜滋滋的神色瞧得二人忍俊不禁。
「光顧著吃,我讓你辦的事可辦妥了?」
劉協好笑的看著曹昂。
雖然說適應了這傢伙的畫風,但曹昂現在這個模樣跟他老爹?差的也太多了吧。
簡直就是一個憨貨。
「辦妥...辦妥了。」
曹昂咀嚼著糖球,待得全咽下去他連連點著頭,說著,他用那還沒擦乾淨的手從衣袖裡抽出了一份地圖。
「這是幽冀兩州的輿圖,我從家中偷來的,都好久沒人用過了。」
劉協一臉嫌棄地捏著邊角接過了地圖。
看著上面大致標識的山川城縣,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如此便差不多了。
「看來小殿下早有打算啊。」
一旁的盧植見狀搖了搖頭。
「可是陛下未必會同意此事。」
可對此,劉協則是眨了眨眼。
「不同意?為什麼要讓他同意。」
「盧師不說不就好了,當年我三歲便敢偷溜皇宮,如今這年紀偷溜去個河北好像也說的過去吧。」
在盧植詫異的眼神中,劉協撇撇嘴一把拽過還沒吃完糖球的曹昂。
「你這臭小子這回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
「不然我就不帶你去邊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