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洗頭髮（三）

  洗髮水擠多了，意味著泡沫就多，泡沫多則意味著這些泡沫很容易就會流到眼睛裡。

  現在這個時刻，顏駿澤最怕的就是閉上眼睛，即便是尋常洗頭，也有可能洗髮水會流入眼睛裡，何況現在擠多了的情況。

  果然，很快就有三股泡沫流齊刷刷流向兩隻眼睛，而且左眼受到了特別照顧，同時有兩股流來。

  顏駿澤迫不得已，在眼睛受到刺痛的同時，只得趕緊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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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閉上的一刻，腦海里，各種稀奇古怪的聯想紛至沓來。

  他有種強烈的感覺，身後多出了一個人，此刻那人正透過一雙陰寒的目光盯著自己。

  那紅衣小女孩可兒，應該已經站在自己身後了？

  顏駿澤記得，【洗頭】這個任務有一個備註信息是：你在洗頭，她在凝視。

  那就說明，可兒是肯定會盯著自己洗頭的。

  管他的吧，老子洗自己的，她要看就看，顏駿澤牙齒一咬，強迫自己專注洗頭的動作，快速揉搓頭髮。

  雖然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其他，但此刻五感已經在這特殊的環境裡被放大了無數倍，一點風吹草動都能馬上知道。

  比如室內溫度在下降，比如馬桶那邊的角落裡傳來了極其微弱的響動，又比如好像有蟲子爬上了自己的腳踝，傳來一陣麻癢的感覺。

  他根本無法確定哪些感覺才是真實的。

  「差不多了。」顏駿澤停止了揉搓頭髮，強忍著沒有去管任何異常。

  接下來就是用清水沖洗，然後再拿毛巾抹乾頭髮，則大功告成。

  他正要把滿是泡沫的頭髮浸入洗漱池裡，然後再打開水龍頭清洗時，身體一震，忽然感到自己的睡褲一緊，被什麼東西給抓住了。

  這種感覺絕對不是錯覺，而是真正的被什麼東西抓住。

  因為是彎著腰的，顏駿澤不可能立刻直起來，所以在褲腿被抓住之後，他依舊把頭浸入洗漱池的水裡。

  褲腿被抓住的這一瞬間，顏駿澤全身一片麻木，連泡在水裡的腦袋似乎都不再屬於自己。

  腿上再次一緊，又被抓住，隨即什麼東西纏繞著大腿，爬了上來。

  一陣冰冷的感覺，從小腿肚開始往上，經過大腿、右腰，最後停留在後背右側，就連肩膀也被一個冰冷的東西給勾住。

  這一刻，顏駿澤總算明白了。

  應該是可兒……沿著自己的腿，慢慢地爬上了自己的背。

  「咦！」

  同樣是那熟悉的驚訝聲再次從身後發出，不過這一次，這聲音發出的位置，相距顏駿澤的耳朵只有不到半臂的距離。

  可以想像這樣一幅畫面，一個脖子歪斜、腳掌外翻、脊椎彎曲的紅衣女孩，正趴在顏駿澤的右邊側背，發出驚訝聲，那髒亂的長髮下，一雙灰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盯著眼前這廝如同鴕鳥一般將自己的腦袋埋在洗漱池的水中。

  顏駿澤此刻右側身體一片冰涼，身上的雞皮疙瘩不斷冒起來。

  這一瞬間，他整個人都炸毛了。

  再也忍受不住被可兒趴在身上的感覺，實際上顏駿澤之前並沒有想到，以可兒的身高要全程觀看自己洗頭的話，站在洗漱池下方肯定無法形成最佳觀看角度。

  加上衛生間又小，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觀影位置，所以趴在自己的身上看，幾乎就成了必然。

  最主要的是，你看也就罷了，還突然湊到自己耳邊「咦」這麼一聲。

  第一次進行任務，本就心裡極度緊張的顏駿澤，聽見這聲音就如同一顆被按下了開關的C4炸彈，瞬間爆炸。

  「我咦你麻痹！」

  顏駿澤身子不由自主的一跳，下意識的反手正好抓住了可兒那冰冷的瘦小胳膊，猛地扔了出去。

  拿起毛巾胡亂擦乾淨眼睛，顏駿澤趕緊睜開。

  來不及戴眼鏡，模糊中只看見牆角靠近天花板的位置，一身紅衣、披頭散髮的可兒如同一隻蜘蛛般趴在那裡，強大的陰寒之意已經將整個衛生間籠罩。

  「呀……」

  可兒忽然張開了烏紫色的嘴唇，露出漆黑的牙齒，發出一聲悽厲的喊叫。

  父母顯然被驚醒，臥室里傳出了動靜，而同一時刻，一身紅衣的可兒雙腿一蹬，撲向顏駿澤。

  那披頭散髮的腦袋，在顏駿澤的瞳孔中不斷放大。

  「回檔！」

  顏駿澤只來得及發出這一個念頭。

  腦袋忽然傳出一陣暈眩感，隨即四周場景迅速變幻，時光倒流。

  等暈眩感消失的時候，目光已經變得清晰無比，因為他已經戴上了眼鏡，正站在衛生間的門口。

  「回……回檔了？！」

  顏駿澤不由自主的低下頭，看著原本挽起的衣袖已經放下，雙手也是乾的，自己如同幾分鐘前一樣，正站在衛生間的門口。

  沒經驗，新手村害死人啊！

  確認已經回檔後，顏駿澤心裡一陣後怕。

  他很確定，剛才不應該突然炸毛就將可兒從自己背上扔了出去，只要自己強忍著堅持把頭洗完，就不會有後續那些無法控制的事情發生。

  再一看腦海中的圖譜，此時已經全部黑暗，那原本亮起的兩個節點和微弱的時間回檔線，能量已經耗盡。

  唯一的一次機會了。

  一步跨入衛生間，反手將門關上。

  這一次，顏駿澤沒有再東張西望，因為他知道，可兒此刻並沒有出現。

  可兒出現的時間是在自己正式開始洗頭後。

  將手機靠在鏡子下方，屏幕對著自己。然後給洗漱池放水，準備洗髮水和干毛巾。

  隨即，顏駿澤抬起頭，再次看了看鏡子中這張年輕而略顯稚嫩的臉頰，剛才的恐慌感已減輕了大半。

  現在他很清楚，洗頭的整個過程必須鎮定。

  取下眼鏡，挽起袖子，按下手機上的三分鐘倒計時，顏駿澤開始了第二次洗頭。

  頭髮打濕後，這一次沒有了剛開始的緊張，水量剛剛好，並沒有進入眼睛。

  室內的溫度開始下降，應該是可兒快出現了。

  顏駿澤強忍著心中同樣升起的寒意，稍稍抬頭，瞄準了洗髮水的位置，伸手過去摁了一些洗髮水在手中。

  幾乎是同一時刻。

  「咦！」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他剛剛取了洗髮水的右手，微微一抖，短暫的停留半秒鐘後，依舊抹向自己的頭髮。

  這一次的洗髮水也沒有擠多，泡沫湧起來，剛好夠。

  室內的寒冷明顯在增強，顏駿澤不斷揉搓著自己的頭髮，大腿和脊背卻是越來越感到冰涼。

  即使這是第二次，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依舊仍在輕微顫抖，不過這種顫抖的幅度並不大，可以被控制。

  第二次操作的很好，所以眼睛裡並沒有流進洗髮水，還可以睜開。

  顏駿澤一直是睜著眼睛低著頭，視線可以通過雙腿之間看向後方的地面不遠處。

  在可兒的招牌聲音「咦」響起了四五秒鐘後，他看見了一雙布滿淤青的小腳丫。

  其中一隻腳掌斷裂外翻，就這麼站在自己身後。

  視覺衝擊太特麼強烈了，顏駿澤發現自己抖得更加厲害，他乾脆閉上了眼睛。

  褲腿一緊，下一秒，被一隻冰涼的小手給抓住。

  「還來？」

  顏駿澤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很顯然，以可兒的矮小個子，趴到顏駿澤的背上才能真正的達到最佳觀看角度。

  不管時間回檔幾次，這種方式依然是可兒的不二選擇。

  顏駿澤的大腿被纏繞，很快是腰部、脊背一緊，可兒再次爬上了他右側背部的位置。

  身體一片冰涼，內心的寒意更盛。

  可以想像，這紅衣女孩正伸手勾著顏駿澤的肩膀，歪著腦袋看他如何洗頭。

  「咦！」

  可兒第二次發出同樣的聲音，顯然她這一次終於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