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牆上的血跡

  他朝後跌了一步，手中信紙從指間松落，再次悠悠蕩蕩飄落在他腳下。

  樂璃發出咯咯的笑聲，引的西梓楠眼睛重新聚焦，他伸手一揮，像是想揮開並不存在的蒼蠅似的，他無意識的做這個動作，嘴角帶著冷笑緩緩說：「我不會相信你，這是你叫人模仿造假的，不然兩年前你怎麼不拿出來？這是你想救溫澤遠想出來的劣招。谷涵不會自殺！」

  樂璃哈哈大笑，笑的淚光在眼眶裡直打轉。而那笑聲，因含痛極反笑的情緒而更顯得刺耳。我知道她心裡難受，更有一種手足無措之感。樂璃伸手擋開我，才一瞬便已翻身爬起，逼近西梓楠，一字一句說：「她的筆跡你都不認識了？我也是剛剛才發現這份信，西梓楠！你一早就料到了對不對！你是不敢承認還是不敢去想？就是你自己，是我，我們害死了谷涵！」

  樂璃的話一句比一句有力，如擂鼓，一聲一聲，不知道是想說給西梓楠聽，還是說給自己。西梓楠聞言猛然抬頭，死死的瞪著樂璃，像是要用眼睛從她身上挖出一個洞來。樂璃揪住他的衣領，用力將他拉到自己臉跟前，她美好的臉部線條因為近乎瘋狂的痛苦而變得扭曲。

  我看著他們，有一種看著兩隻互相嘶啞的獸的感覺。這太讓人難受了。我甚至有一種感覺，如果現在他們腳下是深淵，樂璃也會毫不猶豫的拉著這個男人縱身跳下去！

  我想去拉一把樂璃，將她拉到現實里來。

  她緊緊皺著眉，我注意到她額間不知什麼時候沁出了一層薄汗，身子無意識的向里弓起。我擔心她，拽著她胳膊道：「樂璃，你是不是傷到哪裡了？」

  可我剛靠近她，就被她一手甩開，她的注意力完全在西梓楠身上。

  「西梓楠！你把一切過錯推給別人，你怪醫生，你怪我纏著你，沒讓你見到她最後一面，現在你更有理由怪我了！怪我勾引你，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懦弱的人！你連承擔她的死你都不敢!」樂璃越說越激動，手下加重力道，將西梓楠往牆上狠狠一撞，他背部撞到牆發出很激烈的響聲。他瞪著樂璃的神情古怪，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到樂璃一句重過一句的怒罵。

  到最後一句，他眼睛微微眯起，忽然直起脊背，直逼樂璃，一手如鉗，卡在她脖頸處，兩人一個退一個逼，又嘭的一聲撞在了牆上！我心一下提起來，我自然知道樂璃再強悍也抵不過西梓楠的，我剛想上前去，忽然被一人拉住胳膊，我扭頭一看，是溫澤遠。不但溫澤遠，周圍還聚集了好幾個店裡的服務生經理之類在圍觀，都探頭探腦的在往這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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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他倆平時也吵的比較多，所以就算兩人快打起來了，也沒人敢上前。我著急道：「澤遠，他會把樂璃掐死的！」溫澤遠搖搖頭，說：「不會的，他根本沒用力。」

  我一看西梓楠的手，他的確卡著樂璃的脖子，樂璃臉色卻並沒有被窒息的反應。他倆互相瞪著，樂璃仰著脖子，任他卡著自己，眼眸下垂瞅著他，嘴角勾起輕蔑的笑容。

  西梓楠聲音還是很好聽，一如從前的違和：「樂璃，兩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我們分開，你聽不懂嗎！」因為離得近，我能看到他手也抖，連話尾都帶著點讓人難以察覺的顫音。

  「哈！兩年前要分手，一個巴掌拍不響，難道我還能強了你！」樂璃一副好笑的表情，大聲笑了好一會，突然頓住，急促的喘息了好一會，聲音也虛弱，她慢慢說：「西梓楠，我認定的事，就是死我也要做下去！我也為你付出了一切，你不能讓我承受這麼多。」

  西梓楠也似被她的話震動，終於緩慢的鬆開她的脖子。微垂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揚手朝向我們這個方向一指，吐出一句話：「你走吧！」

  樂璃還以那個姿勢靠在那，我緊緊盯著她，卻眼見她身體慢慢地沿著牆壁下滑，她神色的絕望讓我心裡如刀割般，我忍不了了，從溫澤遠手中掙脫了，想去扶樂璃。她跌坐在地上，眼睛還向上盯著西梓楠。我卻猛然發現，深色瓷磚上有濕濕的暗色痕跡，被樂璃下滑時的衣料抹出一道道印痕。我伸手抹了一下，竟然是血！

  我驚叫到：「你傷到哪了？怎麼會有血?!"樂璃臉色慘白，瞥了我一眼，手指無意識的按緊小腹。

  西梓楠聞言，一皺眉，蹲下身在牆上抹了一把。倒抽了口涼氣，將樂璃強行按在他胳膊上，迫她俯身查看她背部，她背部沒有血痕，但很快發現她跌坐的牆角已經沾滿了鮮血。

  我驚呼一聲，心裡一個念頭升起來，這念頭將我的思緒打的亂七八糟。

  西梓楠將樂璃翻轉，急急的問道：「你怎麼了？」

  我扭頭想叫溫澤遠，一回頭才發現他已經蹲在我身邊了。他皺眉：「她懷孕了你還下這麼重的手！」

  真的是懷孕了？西梓楠也是一怔，一張英俊的臉瞬間慘無人色。他想也不想，要將樂璃攔腰抱起，樂璃掙扎了一下，眼睛看向我。我知道她的意思，一把將她按住，瞪著西梓楠道：「你沒資格再碰她！如果樂璃出了什麼事，你這一輩子都償還不清！」

  可以看出西梓楠也很亂，他被我一吼，手上的力道竟然真的鬆了。溫澤遠已經將樂璃攔腰抱起，一直站在西梓楠邊上的一個男人，大概是他的什麼兄弟。伸出手擋住我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火道：「不送去醫院，出事你負的責起嗎？！」

  那男的猶豫的去看西梓楠，我乾脆猛地推開他的手。我和溫澤遠飛奔而出。轉彎的時候，我看到牆上的鏡子反射出西梓楠的影子，他還以那個下蹲的姿勢跪在那，背影也顯得十分蕭索。我恨恨的想，他罪有應得，為什麼上天要將他犯的錯報復在樂璃身上！

  我們去的是最近的醫院，她進了急救室,我和溫澤遠在外焦急的等待。

  才幾分鐘，西梓楠就跟了過來，他跑的氣喘吁吁，額角都是汗。四處望了一下，他奔到我面前，說：「樂璃呢！」

  我從前是很怕他的，這會我卻恨不得將他扔到樓底下去。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會不自覺的維護跟自己更熟悉的人。

  我冷冷的說：「我不覺得她會高興看到你。」

  過了一會，一個醫生出來問道：「樂璃家屬在不在？」

  我連忙站起來，說：「在。」

  這時我才注意到，西梓楠和我同時喊了聲在，他也同樣神色焦急，我甩了一句：「你算她什麼人？恩？你把她推在地上的時候你怎麼不想你是她什麼人！」

  溫澤遠拉住我說：「別在這吵！」他轉向醫生：「她至親家屬都不在，我們是她的朋友，有什麼事嗎？」樂璃是被寄養在伯伯家的，她從出來打工後就很少回去，等於是沒有親屬的。一想到這，我不由為樂璃感到難過。

  「胎兒保不住，要做流產手術，需要家屬簽字。」醫生對溫澤遠要客氣的多。我心中一咯噔，雖然我恨西梓楠恨的咬牙切齒，也絕對不願意樂璃給他生孩子。但知道她要受我曾經受過的苦楚，心裡還是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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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狠狠剜了西梓楠一眼，他眼睛失神，大概也看不到我瞪他。

  我問道：「她現在是清醒的嗎？我可不可以進去看她？」

  醫生點點頭。

  溫澤遠沒進去，就在外面等。我掀開帘子，看到樂璃躺在那，應該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她睜眼看著天花板。知道我進來，她扭過頭對我苦笑了一下。我想說她怎麼不會小心一點，但責備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我要早知道自己懷孕了，我就會離他遠遠的。」樂璃抬起一隻手，我連忙握住她。她繼續說：「小湄，我們姐妹倆，想不到都要過這一關。還好你比我幸運的多。」

  我鼻頭一酸，眼淚都快淌下來了，低著頭說：「你這次總可以死心了。」

  「其實我不恨他動手推我。這都是報應。我對谷涵的傷害，今天由西梓楠親手報應在我身上。」報應兩個字她這樣輕鬆的說出來，卻將我心中攪的一團糟。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是一種怎樣的痛？

  「樂璃……」我說不出話，透過朦朧淚水看著她。外門吱呀一聲響，醫生走了進來了，我站起來，接過醫生的文件夾，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筆微微顫抖著，任小湄三個字寫得歪歪扭扭。

  我想陪著她，但醫生不讓。我只好走出去，看到溫澤遠在門外，他的鎮靜和眼裡的疼惜讓我心中一暖，我的確比樂璃幸運的多，我比很多人都幸運，至少我現在還有一雙這樣有力溫暖的臂彎可以倚靠。

  我向溫澤遠走過去，他攬住我，輕輕的嘆了一聲。靠著他，低低的說：「謝謝你澤遠。」

  溫澤遠溫暖的大手緩緩的撫摸著我腦後的頭髮，一下一下，特別溫柔。而我眼睛斜瞥到靠著牆站著的西梓楠，他似乎要靠著牆的支撐才能勉強穩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