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口而出，往往是廢話

  其實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從小到大，一個班級，總會有一兩個讓你印象深刻的同學，有的是長相讓你印象深刻，而有的，則是性格讓你忘不了。

  比如此刻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王麗娟，就屬於後者。

  她喜歡用各種諷刺的詞語來形容我這個從大不列顛回來的留學生，在她看來，留學就是叛國，回來的海龜就是國恥。

  我知道她不待見我，所以遇到她的時候，我是儘量的逃避。

  她也知道高數題我是不會做的，更知道我是五音不全，這一次能跟她一起義務支教，我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就說嘛，五音不全還硬要上，活該被欺負，」王麗娟扯了扯衣服，瞥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魏徵，說：「怎麼高子然，支教這種神聖的行為，是誰都能帶來的嗎？瞧你這態度，我就知道完成不了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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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奈的搖搖頭，看了一眼魏徵，沒有說話。

  「如果真的覺得不行，我勸你還是早點退出吧，免得誤人子弟，高音低音都分不清，還來耽誤小孩子，哎呦……真是……」王麗娟一邊扇動著右手，一邊嫌棄的說。

  當然，我是不知道怎麼回答的。

  「高子然，要不就放棄吧，總不能每次都找人過來幫忙吧，到最後，也不一定能獲得優秀獎，我要是你……我早就……」王麗娟昂著頭，高傲的看著我，說。

  原來是為了那個優秀幹事的問題，支教只是我的心意，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得獎。

  「行了行了，跟你這種人，簡直沒話說……我先走了……」王麗娟擺了擺手，轉身就要走。

  可是貌似她搞錯了一件事，自始至終，我和魏徵，貌似都沒說過一句話。

  「喂，你是誰啊，嚇了我一跳！」王麗娟轉過身，才剛走兩步，發出了一聲尖叫。

  我好奇的看過去，瞬間愣住了，李樹是在我的身上安裝了跟蹤器了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呵，你以為這裡是殺豬場嗎？你知不知道一聲尖叫之後城市污染的指數就會迅速上升？穿成這樣來支教？沒有人提醒你長成了正三角嗎？動物穿著身都變成人了，怎麼你一穿，瞬間讓我想到了動物園裡的大猩猩？哦，對了，你們老師平時都怎麼教你的，有沒有告訴你不要亂扔垃圾？」

  「你……你誰啊？你……」王麗娟一臉憤怒的看著李樹，頓時變得手足無措。

  「別問我是誰，有時間想一想怎麼提示那智商，據我估計，你是屬垃圾袋的吧？除了裝，還會做什麼？」

  「喂！」

  我不知道李樹哪裡來的怒火，眼看著王麗娟就要爆發，我一個快步走了過去，對李樹甩了甩手，說：「你怎麼會在這裡……別說了。」

  王麗娟一臉惱火的看著我，又看著李樹，頓時怒斥：「我當這無理取鬧的傢伙是誰，原來是你高子然找來的，你等著！」

  李樹聳了聳肩，說：「行呀，我等著，要是有錢的話去買點節操，有人的話就拉出來溜溜，我等著！」

  我伸出手去扯著李樹，還是第一次看到李樹這種態度，直到王麗娟消失在我們的眼前時，我才抬起頭，說：「喂，嘴巴能不能不要那麼毒？」

  李樹瞪了我一眼，說：「高子然，什麼時候由著別人這麼欺負了？在學校都這樣？」

  「怎麼可能……」在學校的時候她只會說我腦子笨而已。

  「那剛才說話怎麼不知道還手，」李樹伸出右手，看著我說：「下次再遇到這樣的同學，倫著東西就給我朝死里整，知不知道？」

  我剛準備說話，眼神一瞥，就看到站在身後的魏徵，瞧我，居然都把魏徵忘記了。

  「抱歉，剛才……走吧，我們去吃飯……」

  「哈哈哈，很久沒看到大樹這麼說話了，」魏徵聳了聳肩，看了一眼李樹，說：「我忽然想到一些事情，可能不能一起吃飯了……」

  「啊？什麼事？今天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

  「這麼急著走？不如一起？」李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身旁，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說：「我知道一家新開業的龍蝦店……」

  「不了，」魏徵搖了搖頭，說：「今天晚上就要發到上面的文件，你們去吧……」

  「這個……」

  「行吧，你忙你的，我送她回去。」李樹不等我話說完，開口道。

  最後，幫了我一天忙的魏徵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先行一步，只剩下了我和李樹兩人。他真的帶我去了新開的龍蝦店，龍蝦個頭很大，肉也新鮮，我吃的很歡。

  老實說，我有點不太習慣李樹看我的眼神，可是我只能假裝沒有看到，兩個人吃著龍蝦喝啤酒，彼此都很有默契的對某個點避而不談，還算愉快。

  臨走之前，打電話給魯小萍，知道她晚上會回酒店，讓服務生打包了兩份。

  「高子然，學聰明了啊，還知道打包？」李樹看著我手中的龍蝦，一隻手揉著我的腦袋，說。

  我不露聲色的躲開了他的手，看著一手一份的龍蝦，說：「這份是給魯小萍，這份是給阿征，可不是我自己吃的。」

  「恩？」李樹抬高音調，問：「龍蝦熬夜就不能吃了……」

  「不會熬夜了，待會到酒店，魯小萍就能吃了，再發一個簡訊給阿征，他很快就會來的……」

  「可是現在都晚上九點多了，會不會太晚了……」李樹看了一眼手錶，又看著我，說：「你很喜歡晚上送東西？」

  我瞪了李樹一眼，說：「你這個人吧，怎麼說你好，你是沒看到，你也知道我是五音不全的，那群小屁孩，根本不聽使喚，誰知道阿征一出場，立即搞定了，說不定，最後得小紅花最多的，還是我呢……」

  「小紅花，以為自己是小孩子啊，真是的……」李樹伸手打開車門，瞥過來看了我一眼，說：「知道自己唱歌不行還去做什麼支教，不是自找苦吃嗎？」

  如果不給自己多找一點事情做，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李樹，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挺好的啊……」我將龍蝦放在座位上，說：「不早了，回去吧。」

  我還在期待什麼呢？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吧。

  「喂，高子然，我忽然覺得我有點餓了，不如，阿征的那個就別麻煩他了，給我帶回去吧？」李樹一邊開車，一邊淡淡的說。

  「那怎麼行，」我急忙搖頭，拿出手機，說：「你不提醒我都忘記了，我得先給阿征打個電話。」

  「喂，高子然……」李樹的音調頓時升高了很多，言語裡帶著急躁，我轉過臉來看著他，見他將車子停在了路旁，頓時覺得疑惑。

  轉過臉看著手機屏幕，剛準備輸入姓名，手機就被奪了過去。

  「我都說了我很餓啊，下車，快點下車……」李樹伸手過來解開我的安全帶，自己竄到了車下，拿著打包的龍蝦就朝公園的長椅走去。

  老實說，我的心底是覺得不滿的，可是沒辦法，只能跟了上去。

  夜風習習，吹得我重心不穩，我這才想到，剛才在龍蝦街，我和李樹各自喝了好幾瓶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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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長椅上坐著的身影，看著李樹執拗的打開餐盒，看著他拿著龍蝦朝嘴裡送，我這才察覺，他是真的餓了。

  從包包里掏出了紙巾，走到他的身前，遞了過去。

  「別說，味道就是好……」李樹接過紙巾，笑著看著我。

  老實說，李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五官深刻，特別是高挺的鼻樑，以及嘴角那個淺淺的酒窩，既有男人獨有的魅力，又帶著一種小痞子壞壞的感覺，秀色可餐。

  「這一盒不能……」看著李樹要將送給魏徵的那一盒打開，我急忙的奪了過來，說：「這一盒，得留給阿征。」

  李樹正在咀嚼龍蝦的嘴巴忽然停了下來，一雙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我，說：「高子然，給我……」

  我搖了搖頭，將餐盒放在了一旁，指了指李樹面前的，說：「你吃這個吧……」

  李樹雙眼睜大，瞪著看著我，說：「高子然啊，你有沒有良心啊，魏徵才認識你幾年啊，我李樹認識你幾年啊，從下午他走了之後，你知道你提了多少次他的名字了嗎？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對我這麼上心過，我不管，我今天很餓，那一份我也要了。」

  李樹說完話，伸出手來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絲的——乞求？no，我看錯了吧？

  「今天你都吃很多了……」我小聲的回答，將紙巾遞過去，說：「吃太多，不容易消化的……」

  「誰說的，我的飯量大著呢。」李樹昂著下巴，朝我勾了勾手，說：「高子然，你這個傢伙，到底有沒有良心啊，你自己說，你八歲時，當著全院小夥伴的面上扒了我的褲子，這麼多年我有沒有跟你計較過？魏徵就陪你去一趟小學，你……你就這麼護著他……」

  李樹的話在我的耳旁響起，我有些驚訝的看著他，為什麼他說出這些話時，我會感覺到空氣里，遊走著，一絲絲的，酸醋味？

  哎呀呀，高子然，你又產生錯覺了嗎？

  「拿來，今晚我很餓……」李樹見我一動不動，伸出手命令我。

  我盯著李樹的面頰，這才察覺到他的臉上出現了紅暈，難道，是剛才喝多了？

  「李樹，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我避開了李樹的眼神，準備起身。

  「高子然……」李樹將打開的餐盒移動到了他的左手邊，緩緩地朝我移動了兩步，一雙眼睛裡充滿著哀求，看著我，說：「給我吃唄，我真的餓了……」

  可是，剛剛打開那個餐盒……我的眼神落在李樹身後的餐盒上，定睛一看，說：「可是，剛剛打開的那個餐盒裡，才吃了兩個……」

  「喂，高子然！」李樹的音調又漲了不少，瞪了我一眼，甩了甩兩隻胳膊，十分無賴的說：「我不管，我今晚就要兩份都吃……」

  兩份都吃？聽上去怎麼就那麼貪心呢？

  我不滿的看著李樹，這才想到我和他之間的尷尬關係，瞥過臉去不看他，目光落在給魏徵準備的龍蝦上，心裏面忽然升起了一陣酸澀。

  一份是龍蝦，一份還是龍蝦，可是有些人，就是捨不得放棄其中的一份，想要兩全其美。但是，有些事情，根本無法做到兩全其美的呀。

  比如感情，誰都想是那份唯一。

  即使我試圖不自私，可是我還是……想要那個唯一。

  而身旁的這個人，根本就，做不到。

  「李樹，你還是吃一份吧，我覺得，吃多了、肯定會撐破肚皮，倒是得不償失……」我的語氣不大好，我真怕自己發火。

  其實我也不是一個脾氣好的人。真的。

  「高子然……」暴躁的聲音忽然變得溫和，我好奇的轉過臉，忽然目光對上了李樹的那雙眼睛，好像月亮就在他的眼中，雪亮雪亮的。

  這一秒，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怎麼辦？到底怎麼回事？我……我喝多了嗎？

  李樹的雙眼忽然間緊閉在一起，他的臉慢慢的靠近了我，呼吸噴在我的臉上，好像是要……

  不對，一定是哪裡錯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