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月光與塵埃(2)
2025-01-09 10:14:14
作者: 暗黑與童話
煙紅淚不知何時來到了欄杆前,他拿著劍的手扶上了欄杆,進而就圈住了花翻的脖子。
沉浸在他的故事中的花翻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往後一退。可是身後就是他的長劍,她退無可退!
「我才是你的天命,你本應該和我在一起!」煙紅淚說道。
花翻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就要伸手推開他。
煙紅淚的眼睛裡流淌著秋天落葉一般的悽然神色。「我本以為我可以放下的,本以為我可以很痛快的就放下什麼天命。但其實,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容易。至少,看到你的時候,我還是不甘心,一點都不甘心。」煙紅淚說。
花翻什麼都沒說。月光傾瀉,疏影浮動像是纏人的水草,攪動層層漣漪。
「我想要去找他。」花翻僵硬地保持著這個十分尷尬的姿勢一動不動,語氣卻十分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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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和我想的一樣。」煙紅淚輕嘆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他並不是你要找的人。」
花翻的眼睛裡泛起一點點碎銀一般的眼淚。
「那我還是要去……或許,我和你一樣,一直以來找的,就不是所謂天命吧。」
煙紅淚的臉上的表情一滯,隨即露出一抹悲涼。「他已經死了。我一直都沒有忍心告訴你,明月西的水,其實並不能夠讓魔族真正的復活。靠著明月西之水死而復生的魔族,表面上看來,似乎是並沒有什麼異樣,但實際上,他們既沒有記憶,也沒有情感。這些人,是魔族裡的異類,比普通的魔族,要冷血嗜殺得多。你知道上官錦年手下那些暗衛為什麼會那麼乖乖聽話麼?因為他們和他們的主子一樣,是不折不扣的活死人!」
「閉嘴!」花翻沖他喊。煙紅淚手上的長劍一顫抖,削下花翻的一縷長發。
她聽得出,煙紅淚所說的都是事實,可是當他把真實一樁樁一件件羅列在她的面前的時候,還是十分的殘酷。
「一個沒有記憶,沒有情感的活死人,他的血怕是比一條蛇還要冷上幾分。你竟然可以為這種人無怨無悔?你若是不顧命的話,大可以試試,為他去死,看他會不會多皺一下眉頭!」煙紅淚的話越來越狠。得不到和被搶奪的滋味實在是太難以承受,他把滿心的難過都變作一張刀子嘴,一點一點剁碎眼前人的希望。
「夠了!你也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不是麼?」花翻反駁道。
煙紅淚因為她的反駁,反倒更加的不自在。
「你只不過是被他騙了罷了。你看看那些暗衛,你看看阿圓,那些活死人,你覺得他們是有心的麼?」煙紅淚怒極反笑。手上加大了力道,俯身下去。看著那一雙因為無措而略微顫抖的嘴唇,他此刻很想要吻下去,把她為了那個男人的擔憂全部撕裂!
他的手扔掉了長劍,情不自禁地緊緊環住了她的身體。
一輪明月西斜,被薄霧染做危險的橘紅。積攢了許久的情感,一點觸發,就瞬間滑向不可控的深淵!
最後的關頭,花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推開了煙紅淚。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她腳下生風一般地跑出去老遠。直到腳下突然一沉。
剛剛下過一場秋雨,山村的土路變作滿是泥漿的池塘。花翻覺得陷入泥裡面的似乎不只是自己的腳而已,還有心臟。
他真的是沒有心的活死人麼?他沒有記憶,也沒有心麼?原來這才是真相?!從前的溫柔種種,難道只是一場騙局?只是他為了掩蓋真實,巧妙裝扮出來的一場戲麼?
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淚水,泉水一般地傾瀉而出,再也不受控制。
她回頭望望,煙紅淚沒有追上來。山野之中的農家小院,遠遠地看上去安靜極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向父親道別。然後展開身後的雙翅,飛向月色慘澹的夜空。她要去找上官錦年,她還是要去找他。即便她真的像是煙紅淚說的那樣,是一個冷血無心的活死人。
*
花翻孤身一人來到明月西的時候,天氣已經轉入了深秋入冬。叢林裡的地面上,蓋上了厚厚的一層落葉。薄薄的一層白霜,像是漫天的銀屑,隨著西風飛舞盤旋,上天入地。沾上人的眉毛和眼睫,花翻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了白眉大俠。
其實不論是五色詔也好,什麼也罷。真正得到的時候,她才發覺自己一直以來所尋找的,並不是只有那麼簡單罷了。那個詔書真也好,假也罷,詔書上面的名字是誰。一旦所謂的謎底一點一點的揭開,才發覺所謂真相也不過如此。就像父親所說的那樣。「所謂天命自在人心,又哪裡是那一紙詔書說了就算的。」
一路走來,她似乎終於達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那個目標。可是她得到的,就好像是一把沙子一樣,從得到的那一瞬間開始,便開始一點一點的失去。幕幕重現,原來一路上失去的,反而才是最應該抓住的。
明月西比她所想像得,要安靜得多。守在叢林之中的暗衛,黑衣上覆上了一層不均勻的白霜,眉毛與頭髮也都變作的白色,一動不動,像是一座座冰雪雕刻出的人俑。
一看到這些只會乖乖聽話的人偶一樣的衛兵,花翻就感到心中一陣地抽痛。他們看起來,的確是沒有情感的。上官錦年,正是和這些人一樣的存在。她難道要強迫自己承認,這樣一個人偶,其實就是她一直以來,寧可放棄所有恩怨仇恨,甚至放棄自己的生命,都不願意離開的男人麼?
「麻煩向陛下通報一聲,我想要見他。」花翻對面前的暗衛說道。她身後的明月溪,早早地就冰凍三尺。
可面前那個人,卻也像是被凍住了一樣,什麼都不回答。柱子一般地站立在原地。她問了許久,暗衛才說:「陛下有吩咐,今日不見客。」
一連三日,都是如此。
到了第四天,花翻乾脆什麼都不問了。直接展翅飛躍過了守衛森嚴的衛兵。直奔叢林的深處。
不知為何。她的心此刻像是這凍結成冰的明月西之水一樣的寒冷徹骨。
花翻感覺自己像是一個一直住在一座不見光的牢獄的囚犯一樣,時間長了,也會錯覺那就是天堂。她生活在上官錦年所編制的謊言之上,只不過那些謊言構築地太過完美,太過於接近真實,以至於她情願就這樣活在虛無,活在幻夢,她寧可忍受自己受欺騙,也不敢去戳破謊言的氣泡。
他本以為上官錦年也不敢去戳破它,她本以為上官錦年和她一樣,雖然表面上裝作並不在意,但其實卻一直在小心地維持著他們之間的虛假。哪怕貌合神離也好,哪怕轉瞬即逝也罷,她一直以為,上官錦年與她一樣,也在悄悄地珍惜著,現在一個虛空的夢中,不願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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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煙紅淚卻告訴她,她錯了。他那麼輕易地就毀滅掉了她的幻想,她告訴她,上官錦年是沒有情感,沒有記憶想,所有的一切,只是她的幻想,只是她腦子裡隨便冒出來的肥皂泡。好像一直以來都只是她的錯而已,是她不該多想,他眼中的輕視告訴她:做夢者,後果自負。
這又算是什麼?
*
熟悉的哨聲想起。當花翻意識到這是鳴矢的時候,一支鐵質的箭矢已經擦著她的翅膀飛了過去。這顯然只是威脅而已,是有人刻意為之。花翻低頭,看到了一個穿著規規矩矩書生長袍的人。是「鬼」。
「鬼」站在滿是枯枝落葉的叢林之中,手持一把鳴矢。
花翻向遠處望望,猶豫了一下,還是暫時停住了步伐,飛了下去。
顯然,「鬼」已經發現了她,並且知道了她此行的目的。正因為如此,他們再也不能像平日那樣相互調侃了。
「你找我何事?」花翻問道。看著眼前這個一肚子歪才的書呆子。她突然想起,他也是說自己不知父母,不知自己從何而來,非生非死,所以自稱為「鬼。」
看來,他一定也是被明月西之水復活的魔族了。
「千歲,陛下並不想見你。」「鬼」說,他的語氣比往日要堅持地多,也並沒有放下手中的鳴矢。
花翻看著他手中的鳴矢。鐵質的箭頭放射出點點的冷光。
「是麼?那如果我說,我非要見他呢?你會怎樣,會殺了我麼?」花翻一點都不想和他討價還價。
「回稟千歲,在下並沒有膽子膽敢殺千歲。只是在下會遵從陛下的命令,無論如何都不會放千歲進去。」「鬼」說道。
花翻剛想罵人。就聽見「鬼」身後的樹叢微微的響動。
「有伏兵。」花翻心中暗道不好。
樹叢中的悉悉索索的聲音變大,一些暗衛的黑衣在枯枝之後露出了影子。還有一些人,則毫不避諱地走了出來。
花翻打眼一看,有司風、司雨。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出來的青嫵。最後,還有鑄戈。
他們,應該都是煙紅淚口中的「活死人。」,是被明月西之水復活的魔族。沒有記憶,沒有感情,人偶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