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記在心裡
2024-05-08 00:25:02
作者: 玖拾陸
永寧侯府里的燈火,久違地亮了起來。
一家上下,里里外外地都整理了一遍。
秦胤左看看、右看看,哼笑道:「黃太師是個做實事的。」
抄沒,弄得和搬家差不多,沒有多少磕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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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忙了個腳不沾地,秦治回來時,就見妻子坐在桌子前,刷刷翻看著冊子。
有那麼一瞬,秦治恍惚覺得回到了一年以前。
這讓他很是感慨,嘆道:「我還以為,此次回京會是物是人非。」
季氏聽見了,抬眼嗔了他一眼:「老爺說錯了吧?一家子人都在一塊,非什麼?倒是這些物,極有可能保不住。」
「人是物非,」秦治改了口,「你知道我的意思。」
季氏當然知道。
她還想笑話秦治多愁善感呢。
可她順著秦治的視線,在屋裡轉了一圈,笑意里也添了幾分感嘆。
人都是念舊的,也會捨不得各種東西。
即便是在手上過一過、沒想著能留住的東西,真交出去的時候,心裡也難受。
就像她自己,當日看著趙隸賞賜下來的金銀綢緞,嘴上說著「帶不走」、「沒有用」,心裡不也一樣會痒痒的嗎?
癢著、癢著,癢到剛才聽老夫人說,過些時日,宮裡會把抄沒走的東西都還回來,季氏的心瞬間不癢了,只餘下心花怒放。
一個道理。
「各處現在都空蕩蕩的,等東西送回來,全部照著老樣子擺起來,」季氏道,「等老汪他們也回來了,這府里還是跟以前一樣,熱熱鬧鬧的。」
比起那些死物,季氏真是太想汪嬤嬤了。
一肚子話,無論是緊張的,不安的,還是高興的,沒有汪嬤嬤在旁,她絮絮叨叨都少了很多意思。
當日分別時,汪嬤嬤與她說過,自己會儘量往西走,興許半道上就能遇著回京師的大軍了。
可惜,大軍回京了,半途沒有遇上,應是錯過了。
不過,換了皇帝的消息很快就能傳遍大江南北,汪嬤嬤聽說後,會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季氏在想著汪嬤嬤。
秦治唉聲嘆氣著說秦鸞:「是熱鬧,卻也不夠熱鬧。原想著,阿鸞快要十六了……」
季氏抿著唇,睨了秦治兩眼。
她太清楚秦治想說什麼了。
本來,大姑娘過了十六後,也就不用避著血親了,正是一家人相處的好時候。
可是,皇太孫登基,後位不會懸空太久,一定會儘快迎娶大姑娘。
大姑娘成了一國之母,離開了侯府……
「老爺,你可別告訴我,你現在還覺得與大姑娘感情生分,」季氏道,「我倒是覺得,我與大姑娘融洽極了。」
秦治聞言,吸了口氣。
也是。
這幾個月,他們一家人的心,那都是擰成了一股繩。
「這不是沒到十六歲嗎?阿鸞自己活蹦亂跳的,」秦治嘀咕起來,「我們也都沒病沒痛的。」
季氏腦袋轉得飛快:「這說明什麼?說明枝頭對了!
你想啊,當初應允那門親事,不就是圖皇家貴氣能護一護大姑娘嗎?
可那是根假高枝,不穩當。
現在那才是真正的鳳凰枝,鸞鳥一落腳,紋絲不動,一扇翅膀要飛起來,也不晃不搖的。
這不就一切順利了嗎?」
秦治聽得眼睛一眨一眨的。
「當然了,也是我們大姑娘厲害,」季氏站起身,學著秦鸞的樣子,先是提筆畫符、又臨空出手飛符,「這本事,哎呦!」
秦鴛正往屋裡走,一抬眼見母親在那兒擺把式,不由一怔。
季氏到底是習武之人,哪怕是虛空假把式,沒有筆也沒有符,身姿倒很像那麼一回事。
秦治看著,連連鼓掌,夸季氏學得「很得精髓」。
秦鴛沒眼看了,轉身就去東園尋秦鸞。
她是個藏不住話的,當下就把父母兩人賣了個精光。
秦鸞笑得直不起腰。
秦鴛也笑,笑著笑著,又嚴肅起來:「大姐是不是很快就要出閣了?」
「反正今年不嫁。」秦鸞道。
秦鴛撇嘴,今年就剩個整臘月了,皇帝娶皇后,能辦得下來才怪了呢。
秦鸞伸手,捏了捏妹妹的臉頰:「真想知道?改天我沐浴更衣,親自算一個良辰吉日。」
「那你往後幾年算,」秦鴛知她逗趣,也便說著笑話,「再算個三四五六年。」
這一晚,秦鴛如願以償,在東園說趣事說到三更天,再和姐姐一床睡。
而天將將亮時,永寧侯起身,進宮上朝。
朝房裡,已經到了不少人了,彼此互相行禮,誰也不提這變天的事兒,仿佛一切如常。
直到,徐太傅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外。
誠然,大伙兒都聽說徐宅外頭的牆拆了,可他們沒想到,老太傅竟然真的上朝來了。
徐太傅在一片尷尬之中,顯得怡然自得。
時辰到了,一行人列隊進金鑾殿。
抬頭看去,龍椅邊上還擺著一把椅子。
在列的也沒有傻子,一看就知道意思——皇太孫還未登位,還是殿下,不坐龍椅,也不能傻乎乎地喊什麼「萬歲萬萬歲」,比照著是皇子監朝的那一套。
有參照,就好辦了。
就怕沒有,輕了重了都為難。
林繁大步上殿,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這會兒,也就不能不提「變天」了。
而這變的過程,很是順利。
木已成舟,文有三公支持,武有兵權在握,亦是趙家子弟,自然也就沒有哪個還站出來唱反調。
再者,廢帝趙隸幽禁,顏氏守皇陵,嬪妃或回娘家、或歸道觀出家,各自選擇,不可謂不寬厚。
也正是這份寬厚,林繁發配輔國公府上下,也就無人阻攔。
「年前時間緊,今年衙門封印的日子恐得往後推一推,」林繁道,「各處章程都得走完。」
底下皆應聲。
可不得抓緊嘛。
正月登基、改元,正好是新年新氣象,若是錯過了,多可惜。
退朝後,林繁先一步回御書房。
徐太傅背著手,與兩位老友一起,慢慢往御書房走。
討論了一圈政務,臨到進門前,又都沉默下來。
三人都很通透。
皇太孫為何只幽禁廢帝,他們多多少少能體會。
這事兒,勸吧,那就是把皇太孫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不勸吧,又替皇太孫難受。
琢磨來琢磨去,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罷了。
嘴上都別提了,記在心裡就是。
他們這麼幾個老頭子,能回報給皇太孫的,就是好好做事、為大周出力,倘若皇太孫以後有任性的地方,他們就壓陣,堵一堵御史們的嘴。
至於皇太孫會在什麼事情上任性?
那用腳指頭就能想出來了。
秦家丫頭是只鳳凰,皇太孫與她又走得那麼近,又有那麼多緣分,情誼可想而知。
先太子當年等著兒子降生時,就擺明了沒有立側妃的意思。
這兒子太像爹了,一準也那樣。
到時候,御史們少不得反覆念叨。
那他們就多費些口舌,讓御史們念叨別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