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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官之常情

2024-05-08 00:12:27 作者: 玖拾陸

  話音落下,秦鸞下意識地,有一句心裡話要衝口而出,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到底是太尖銳了。

  用林繁的話說,老大人們豈止心滴血,是心都要被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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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與自家祖父,秦鸞都未必會說得那麼坦率。

  她只是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林繁將她的反應都看在眼中,提茶壺續茶,輕聲道:「想說什麼就只管說,我自身因由,你當著我的面大罵皇上,我也不會告你欺君。」

  秦鸞呵地笑了聲。

  指腹摩挲著茶盞,她深吸了一口氣,道:「國公爺想藉此機會對付鄧國師,哪怕不能夠除去他,也讓皇上對他防備、顧慮,可若真如我們剛才所說,如此也改變不了什麼。

  皇上身邊,會有下一個李國師、王國師。」

  「我知道,」林繁垂著眼帘,嘆道,「皇上登基畢竟二十年了,他不是從前那位初掌朝政的新君,也不會想聽輔政大臣們在耳邊該這樣、該那樣的指指點點。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很多老臣都知道、也能領會的道理。

  皇上治朝,不會和先帝爺一樣,也不會和他剛登基時一樣。

  矛盾是難免的。

  但即便是我這樣年輕的臣子,我都覺得鄧國師、或者說是皇上行事太過了,那他就真的過了。」

  秦鸞認真思考著林繁的話。

  她初回京城,了解的事情還不多。

  祖父又不喜歡在家裡說朝堂大事,秦鸞問起鄧國師,祖父都一句話帶過了。

  因此,她對鄧國師只有一個很表面的認知。

  但林繁不同。

  林繁在朝為官,先是御前侍衛,再掌赤衣衛,皇上的性情、行事,他在這兩個位子上看得極其清楚。

  他說一句「過了」,定不是隨口說的。

  抬起眼,林繁重新看向秦鸞,道:「眼下能做的,就是先除了鄧國師,讓皇上意識到內憂外患,讓他有點別的事兒琢磨,過幾年,老大人陸續退了,年輕些的臣子頂上去,應是會比現在好一些。」

  秦鸞瞭然,點了點頭。

  林繁讓她有什麼說什麼,他自己說話還是留了幾分餘地,可能這就是官場行走多了,官之常情。

  先前那句話,直接一點就是「閒出來的毛病」。

  一旦閒不了了,自然知道輕重緩急了。

  林繁看秦鸞神色,就曉得她十之八九怎麼想的了,他啼笑皆非。

  硬撐住臉皮,林繁清了清嗓子:「如此辦法,不敢說一定奏效,卻也是眼下能得的不錯的法子了。」

  秦鸞點了點頭。

  皇上三十有六,正值壯年,身體也不錯,離老糊塗還遠著呢。

  大殿下體弱,二殿下不提也罷,三殿下更年輕。

  除了把皇上從偏路上拽正了,還能怎麼辦?

  「既然給那妖道冠了奸細的名頭,若能順勢蔓到鄧國師身上,安上通敵之名,」秦鸞思考著,道,「確實是個好機會。」

  一來,讓皇上不再信任鄧國師;二來,讓皇上把視野聚在外患上,給他事做。

  誠然,這樣栽贓的手段絕對不光彩,但事出有因。

  雅間裡重新靜了下來。

  秦鸞在認真思索應對的辦法,林繁自然也不出聲打攪。

  再重新理順先前交談之餘,林繁幾個深呼吸,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將視線落在秦鸞身上。

  秦鸞思考的時候,習慣閉目。

  按說如此該是看不見的,但她卻一伸手,就從盤中取了一塊棗糕,送到口邊。

  吃完了,又接了一塊。

  林繁看得稀奇,也閉上眼,想像了一下茶盞的位置。

  一出手,落了個空。

  手失敗了,鼻息之間,卻聞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氣。

  不是茶香、不是點心香,林繁仔細分辨了下,倏地意識到,那是胭脂的味道。

  他不由想到了黃逸說的話。

  他真的離得不近,隔著桌子,但他聞到了。

  林繁不知道那是什麼花,可他知道,很好聞,他很喜歡。

  秦鸞想得很快,不多時,她睜開了眼睛。

  從腰間荷包里取出一張符紙,秦鸞道:「燒成灰,兌上雪水,給那道士灌下去,以後他的一舉一動,盡在掌握,若他不老老實實聽話,就把他煉成偶人。」

  林繁眨了眨眼睛。

  饒是他見過秦鸞施展本事,還是被這段話嚇了一跳。

  「真的?」林繁問。

  「當然是假的,我師父不搞這種害人玩意兒,」秦鸞笑了起來,「話本子裡看來的。」

  不得不說,錢兒收羅的那些鬼怪異志,什麼五花八門的手段都有,叫秦鸞大開眼界。

  林繁被她逗笑了。

  是了。

  秦鸞除了真本事之外,還慣會誆人。

  他一早就見識過了。

  樓下,鋪子裡只劉杉一人看顧,劉龔氏在後頭屋子裡,捧著本冊子認真看。

  方天問:「舅婆,這上頭記著的是進貨路子?」

  「是,原來的東家留下來的,」劉龔氏道,「我琢磨琢磨再添些貨,尤其是道家人畫符用的紙墨,趁著秦姑娘在,我好請教請教,待進了貨,秦姑娘也能來買。」

  方天一聽,直樂:「看不出來您還真的挺會做生意,不過這東西銷路小,除了修道的,誰買?「

  劉龔氏斜斜睨了方天一眼:「和你舅公一個樣,眼瞎又心瞎。」

  「您嫌棄舅公,怎麼還捎帶我?」方天哭笑不得。

  「你小子一點不開竅,」劉龔氏放下冊子,低聲道,「舅婆指點你幾句,秦姑娘一定是你們國公夫人。」

  方天的眼睛瞪得老大。

  不、不會吧?

  他們爺那晚上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義正言辭的表情,都在他腦海里,還清清楚楚!

  「我、我沒看出來,」方天連連搖頭,「舅婆您是不是想太多了?」

  「這事兒靠嘴說不清楚,等你自己娶個可心的媳婦……」劉龔氏說到一半,上上下下對著方天一通打量,嘆道,「算了,還是找個厲害的媒人吧,回頭記得跟你娘說,就說我講的,讓她多費點心。」

  方天:……

  怎麼就說到厲害媒人了?

  再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年頭找媳婦,靠媒人說親,很丟人嗎?

  舅婆怎麼這麼嫌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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