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過命的交情
2024-05-08 00:11:40
作者: 玖拾陸
御書房裡,皇上靠著椅背,疲憊得揉著眉心。
徐公公從外頭進來,見狀,道:「剛才,順妃娘娘使人送了一盅甜湯,還溫著,您要不要……」
皇上沒有睜開眼,淡淡道:「不用,退出去吧。」
裡頭無需伺候,徐公公只能依言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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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出了門,就見遠處行來一人身影,定睛一看,正是鄧國師。
走到近前,鄧國師道:「我有事稟皇上。」
徐公公壓著聲:「太傅剛走,皇上心情不太好。」
聞言,鄧國師扯了個無比嘲諷的笑容,道:「那老東西!皇上總有一天砍了他!」
徐公公深以為然:「是該砍!」
兩人嘀咕了一番,徐公公入內通傳,而後請了鄧國師進去。
「什麼事這麼要緊?」皇上問。
鄧國師上前一步,道:「貧道聽說了一些事。」
「說吧。」
「太醫院頭一次去安國公府看診時,廖大人並未診出喜脈。」鄧國師道。
皇上道:「朕知道這事,日子淺,診不出來也難免。」
鄧國師又道:「那日,安國公府來請診的人剛走,定國公就進了太醫院,尋廖大人說了會話。」
聽到「定國公」三個字,皇上的眼睛睜開了:「念之?」
鄧國師繼續道:「二殿下在您詢問後,出宮與忠勤伯府的幾位公子一塊,在貴香樓吃酒,散席時,正好遇上定國公與黃侍衛,定國公勸了殿下幾句。」
皇上的眉頭皺著:「他勸什麼了?」
鄧國師向翁二公子打聽了,一五一十說完。
隨著他的複述,皇上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勸?朕聽著全是挑撥!也就啟兒蠢!」
鄧國師垂下腦袋,不接這句。
「皇上,」徐公公恭謹勸道,「定國公怎會知道安國公府何時要請大夫?興許就是趕巧了,並未有牽連……再說,他插手二殿下的婚事做什麼?他與安國公府不熟,與永寧侯的關係也很普通。」
「巧不巧,再查查不就知道了?」皇上沖鄧國師抬了抬下顎。
鄧國師應下,又道:「貧道倒是覺得,他和永寧侯的關係不太對。」
「哦?」皇上示意他說下去。
「以侯爺與兩位先定國公的交情,他對定國公該更關心才是。」鄧國師道。
皇上摸著鬍子的手,頓住了。
同是先帝麾下的大將,秦胤和林翰情同手足。
林宣有神童之名,才兼文武,因著林翰的緣故,十幾歲就對排兵布陣發表看法,時常受採納。
秦胤總說,林翰養了個好兒子。
先帝建隆二年,林翰戰死,林宣承爵,統帥大軍。
彼時大周初立,朝中亦有縮減兵力、以內政為主、收復為輔的聲音,是秦胤拉攏了幾位主戰派、一起支持林宣,在之後的幾年裡又將國土拓了三分之一。
秦胤與這兩父子,是過命的交情。
人走茶涼這這個字,不符合耿直的秦胤的性子。
他該對林繁多一份關注與支持才是。
可照這幾年來看,兩人就是朝上遇見,互相問個安而已。
原本,皇上不覺得不對,此時聽鄧國師一提,不由上了心。
鄧國師說完了想說的,恭謹告退。
皇上打發了徐公公,一人坐在大椅上,沉默不語。
油燈暗了,視線有些模糊。
恍惚間,眼前閃過許多人的面容,年老的、年輕的;意氣奮發的、鮮血淋漓的……
淑寧宮中,順妃放下了筷子。
趙啟卻未有察覺,依舊用得很香。
順妃撫著指套,心中一股無名火,燒得滾燙。
以前,就算她自己毫無胃口,只要兒子吃得好、吃得多,她就舒坦了。
今日相反,簡直越看越氣。
皇上做主了婚事,按說,就如她那日與袁嬤嬤說的那樣,審時度勢,看著眼前的好處就是了,其他的,再想也無用。
可她這兩天,明里暗裡,挨了不少笑話。
「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在其中都算好聽的了。
如今婚禮在即,順妃實在氣不順。
坐在對面的趙啟總算有了反應,知母妃脾氣,道:「她們就是酸您,等您抱得了皇長孫,她們更酸。」
順妃忿忿道:「就她能生?你娶秦鸞,秦鸞難道不能生?」
趙啟撇嘴:「一隻土雞,還能給您下只金鳳凰?」
「你出去問問,這滿天下,還有哪個是鳳凰命?!」順妃氣不打一處來,「土雞?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傻兒子!」
「長成那副德行,可不就是土雞……」趙啟嘀咕完,見順妃氣得不行,到底還是住了口,沒有繼續說。
順妃起身退席,不想對著這糟心兒子。
趙啟告退,留順妃清淨。
出了大殿,廊下幾個宮女湊在一塊說話。
趙啟聽了幾句,聽到「秦姑娘」幾字,問:「你們說,皇太后下午召她了?」
宮女點頭。
「你們見過她了嗎?」
一個小宮女被推了出來,怯生生點頭:「秦姑娘出宮時,奴婢見到了。」
趙啟嫌棄極了:「那你好好去跟母妃說說,灰撲撲的道袍,難看死了,那是不是一隻土雞?」
小宮女壯著膽子,道:「秦姑娘今日沒有穿道袍,穿的是藕荷襖裙,系了絳色披風,她、她很好看啊……」
眼瞅著趙啟的神色越來越不對勁,小宮女縮著脖子低下了頭,不敢再說一個字。
趙啟倒是沒有為難她,一摔袖子走了。
沒眼光!
鄙夷了一路,冷風也吹了一路。
宮門近在眼前,趙啟的腦子也靜了下來。
宮中最不缺的就是美。
宮女們再沒有見識,也不會分不清美醜。
當然,他趙啟也絕不會看走眼,定是那衣裳的緣由。
人靠衣裝。
土雞裹上金羽毛,假裝是只鳳凰。
有什麼用?
拔了金羽,還不是灰撲撲的?
三天後,趙啟迎娶晉舒兒。
安國公府紅燈高掛,門窗貼喜,但世子夫人的笑容極其勉強,長女沒有回來觀禮,幼子被奶娘拘在屋裡,而安國公夫人,更是從頭至尾,繃著臉,毫無歡喜之意。
唯一高興的,只有晉舒兒。
她是真的高興。
華美的嫁衣與花轎,滿意的郎君。
雙手按在肚子上,她笑得很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