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痴妄之念糾纏不休！

  花顏聽著悟法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把視線轉到了花顏懷裡所抱著的破損紙傘上，聲音才戛然而止。

  花顏把紙傘放在了悟法面前，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她終於，準備投胎了嗎？如此也好。」悟法無法抑制自己顫抖的手，慢慢的把傘往自己面前放了一下，輕輕撫摸了一下不再光滑的傘身。

  「我不知道她為何會跟在你身邊，畢竟你身上的氣會傷了她的本源，會損了她的陰壽，我不信這些你不懂，你若是想下狠心趕走她，何止一種方法，你當初既然動了那個私心，現在就別自欺欺人了，她已經不可能投胎了。」劉一卦謙柔溫文的一甩袖袍，眉間斂著些許犀利，冷眼笑蔑著悟法妄動的貪嗔。

  「不。我當初……」悟法想解釋，卻看到自己狡辯的嘴臉落入劉一卦的凝重深邃的眸子，頓時覺得心底一片冰冷，想起怡然常常會一手撐著傘，一手輕輕搭在他的臉頰，慢慢的滑動，露出一副快要哭的表情輕聲呢喃，你啊……當真是個健忘的負心人呢……。：「怡然姑娘她……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誦經，你現在是覺得那叫怡然的女鬼毀了你的佛心嗎？」鬼蛹難得和劉一卦同步，上前打斷悟法的誦經。

  「我……。」悟法低頭看著那紙傘，怡然姑娘每次在他敲木魚誦經時，總會出現在他身邊笑盈盈的，或坐，或站，……初次與師傅說，師傅便說，那怡然姑娘是他前世的業障，業障必定要消除。

  千丈紅塵，貪嗔痴念，若能做到，不想、不思、不念、不盼、不怨，便可一生無憂、一世長寧。

  

  師傅說，他的前世必定也是佛家弟子，可惜被情孽給毀了一生修為。

  所以前世的他心智不堅定是因，而那怡然姑娘死後，依舊帶著痴妄之念糾纏不休，是果。

  他知道，師傅是為他好，但他卻無法下狠心趕走怡然姑娘，似乎他至今依舊還未放下心中孽障。

  此次他請命前來，多半也有想要避開她的意思，可是她不願意，還同他說，只要你說願意和我永不相見，我便不纏著你了。

  可是，他無論開了多少次口，都無法說出永不相見。

  悟法抱著紙傘，低垂著頭，一瞬間，他似乎看到在那煙雨朦朧的時候，撐著雨傘的少女回眸淺笑說道【小師傅，這雨傘，怡然不日便會親自送還。】……世間諸災害，怖畏及眾生，悉由我執生，留彼何所為？。

  百年香龕，難參透情禪，九珠心算，算不出得舍償失……。

  花顏咬著食指關節，躺在傲世嵐的懷裡，身上的刺痛讓她眼底一片迷茫。

  傲世嵐輕輕攥著花顏的手，湊到她耳畔低語：「即使你難過到流淚，死去的生命，也不會再回來。那麼驕傲的你，是否從骨血中覺醒？你想做什麼，就大膽去做吧……拿回屬於你的尊嚴和寧靜。我不會認命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被所謂的宿命所教唆，也不會任由它吞沒我而去乞求什麼，我能讓一切反對的聲音閉嘴！讓你解脫……。」

  傲世嵐的聲音不大，剛好是旖旎纏綿的訴說，讓花顏驟然睜開雙眼，眼中凌厲的氣勢一閃而過，看著被封印在陣法內的天空，眼神卻不再一片迷茫。：「其實，我只是慶幸。」

  花顏低頭看著自己胸前血染的外衣，最終閉上眼睛，慢慢的呢喃：「果然想要肆無忌憚的活著，還太早了……。」

  說完，微微顫抖著閉上雙目，慢慢的陷入沉睡，而傲世嵐則唇角含笑，把花顏緊緊的抱緊，手掌在肆意的在她血染的後背上遊走著。

  人說，魔，一直都是最會蠱惑人心的生物，它的所有言語，都是最惡毒的詛咒。

  只要你信，就會被黑暗蠶食血肉，只要你信，就會連靈魂都逐漸腐朽，只要你信，你就看不見那附於言語之上的欲望毒瘤。

  魔可以用沾滿你鮮血的手，卡住你的咽喉，讓你徹徹底底的解脫！

  花顏知曉這一點，從一開始，第一眼看到傲世嵐之時，她就明了，不斷在心底警告自己，寧可危險點，背對著他，也不要再去看他。

  不要面對他的容顏，不要再與他多交談。

  因為對方是魔，吞噬人心的魔，是會變成她心魔之物！

  可是，她冒險了。

  她素來不做無利之事，當日救下傲世嵐，便是有所圖。

  可是，如今，她卻有些迷茫了……或許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花顏想不通，只好暫且拋開，準備休息一下，再思索。

  閉上雙眼的花顏並沒有休息多久，就被急速下降的感覺給驚醒。花顏似醒非醒，只覺得眼前有一團金光，雖然亮，卻是溫和不刺眼。

  「清瑤，今日之曲如何？」一個男聲這麼問著，語調中帶著笑意。

  花顏遠遠的聽到有人在說話……她努力去看，卻看不清那說話的人的容貌。

  「清瑤不懂音律，說不出一二，只是覺得好聽，你做的曲子總是無可挑剔。」淡淡的女音響起，談不上熱情，也算不上冷淡。

  「是嘛，清瑤，我天天來為你彈琴，你就不曾想過報答我什麼？」

  「百年清修，千年寂寞，這慢慢仙途，都是如此，你我二人更甚於他們，你彈琴奏樂，本就是為了怡情打發時日，若無我在一旁聽你彈奏，你未免也太過孤單，如此來看，也應該是你報答我才是，何來我報答你之說？」這淡淡的女音便應該是清瑤了，只聽她輕輕一笑，狡辯道。

  「清瑤，你當真那麼羨慕那些凡人？」

  「羨慕？怎麼會，我不傻，凡人的苦，遠比我們所知道的要多。」清瑤的聲音帶著無奈：「你不曾去瑤池畔接過那些新仙人，所以，你不太清楚，那些凡人有多羨慕仙人，尤其是你我這般，不必修行，生來便是如此的……。」。

  「我們這般，他們羨慕也不難理解。」

  「是啊，他們羨慕我們，認為我們的命運必定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對自己的命格，想怎麼變換，就怎麼變換。」

  「這……改命格之說，我倒是聽過，在東邊，那個巨大的九轉命格盤便是掌管命格的東西，它匯集天地陰陽之力，不斷輪轉。」男聲停頓了一下，借著說道：「可是，一切生靈的運格自其出生的那一日起，便已刻在了那九轉命格盤之上。但九轉命格盤之上的法力十分強橫，縱然是你我二人，不能輕易靠近，更何況是妄圖改變命格，更何況……九轉命格盤上的東西，若是隨意改變，萬物之序便會被破壞，後果不堪設想。」

  「是啊，所幸，魔族並沒有能力靠近它，否則仙家的命格都被改成當天身亡，豈不是好笑……。」

  「是啊，對魔族來說，那似乎是兵不血刃的好辦法……，不止是魔族如此想，仙家何曾沒想過，可惜，除了你這般集天地正氣為身，天地靈氣作骨，是為最之純淨之體。那九轉命格盤哪裡容得別人靠近……不容仙人，更不會容那殺孽累累，滿身怨氣，是為最之污濁的魔族接近。」

  「哼，奉承的話豈可當真，我生來便註定了要做的事情，不過是防止任何人靠近那把橫放與九轉命格盤之上的魔劍罷了……。」話語停頓了一下，夾雜著嘲諷和無奈的嗓音再次響起，卻只發出一聲嘆息。

  「那劍，當真如此厲害？」

  「我說過，那是把魔劍，劍身內被封印著一個據說很邪惡的魔靈……。」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漸漸的消失……。

  花顏猛地睜開眼睛，視線一片模糊，讓她不住的眨眼睛，一邊眨眼睛一邊回想剛剛的夢境。

  過了片刻，視線漸漸清晰起來，她這才看見自己居然漂浮在一個灰色的虛空中，到處一片混沌。

  而身邊，也沒有傲世嵐他們。

  「傲世？鬼蛹？劉道長？悟法，你們在哪？」花顏的聲音因為受傷顯得有些無力而沙啞。

  可是沒有人回應她，她只好按住自己的傷口，慢慢的往前走，方向正是那團金光所在。

  可是，那金光似乎是在移動一般，無論她怎麼走，都同她保持著固定距離。

  無法，花顏只好放開捂住傷口的手，用雙手捏著指訣，再一次嘗試在和骨盛華對戰時的那個方式凝聚靈氣與掌心。

  當時她不過是情急之下強行凝聚，當時氣力已經幾乎接近於無，而現在，她卻並非如此。

  她不清楚劉一卦的傷藥到底是什麼，卻不能否認，他給的傷藥非常好用。

  指尖輕捻，腳下七星步，一株實體金色蓮花在她掌心化形，不再是虛幻。

  一股暗香襲來，手中金色蓮花金光大盛，正氣十足，花顏被那刺眼的金光逼得只能閉上雙目，卻不想就這麼一閉眼，掌心一痛，似乎什麼從掌心剝離，花顏再次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個用紅綢纏住邊角的金色蓮花座正往遠處飛去，飛行的路線極為奇怪。

  花顏來不及多想，緊隨其後，那蓮花座似乎有意等她，但卻偏偏不讓她抓住，花顏追了幾個來回，突然站住腳步，回首看向來時的路，居然是一個熟悉的步伐。

  「翩躚步……。」花顏站在原地，看著那蓮座，一時間不知為何，那蓮座會走出這麼一個步伐。

  這她翩躚步不是左隱那渣男的小情人，那個魔修雨兒所創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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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前面在用紅綢拉著她掌心生出的蓮座的人，會是那魔修雨兒嗎？這個可能性讓花顏面色猛地一變。

  攥緊的拳頭，指甲幾乎要刺破掌心，翩躚步是嘛，好，她就同那魔修比上一比！

  袍袖一甩，花顏就以翩躚步追上蓮花座，幾番來回下來，她對翩躚步的掌握很是熟練，事實上，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對這些東西的悟性，都不辜負她的盛名。

  終於，在最後，花顏一個縱身，站在了蓮座之上，死死的盯著那紅綢的尾端。

  眼神如刀子一般掃過綁住蓮座的紅綢，似乎是感受到花顏一般，一隻隨波逐流的蓮座如同覺醒一般，猛地放出金光，蓮花瓣如刀刃一般，猛地張開，把那紅綢碎成碎片，並且瞬間升起一個光罩一般的東西，把花顏護在其中。

  而那團金光，也似乎不再往前奔跑，花顏眯眼看去，雖然看的不是十分清楚，卻依稀可以看到，在那金光里，坐著兩個面貌古怪的老人。

  其中一個穿著灰色粗布短衫笑嘻嘻的銀髮銀須的老頭正蹲在地上，手裡捏著的正是紅綢的另一頭，而另一個穿著百納僧袍，身披袈裟的光頭胖和尚，則仰頭灌酒。

  花顏看到這一幕，先是詫異隨後看清楚對方的袈裟後，才是一愣，那袈裟看著普通，是一般住持常常會穿的那樣，但當袈裟翻過來後，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防禦法寶，這披著袈裟皮的正是花顏後來曾經見過的……彌勒延命衣（靈器，品級普通。）。

  悟法身上所披著的那件袈裟上的符文，就是臨摹這件袈裟上的防禦陣法所畫。

  花顏當時也沒太在意，因為悟法的袈裟是他師傅送給他做防身之用，會花上大手筆給他弄出防禦陣法也是正常的。

  只是如今，還不到一天，花顏就看到了真品在眼前，怎麼能不詫異。要知道，那件彌勒延命衣，第一次出現在花顏面前的時候，是披在魔修雨兒身上的。至於後來為何又沒有在她身上了，花顏也只當是被人搶了去。

  不過，想想那魔修雨兒不就是從霧隱山莊出來的嘛，難道是這老和尚看魔修雨兒資質不錯，就把東西送給她了？只是因為魔修雨兒後來傷了根本，無法繼續修煉，才沒有說出自己的師傅是誰？

  這麼一想，也應該是說得通。

  花顏暗自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觀察二人。

  花顏是金丹期，卻無法判斷兩人的修為，這樣的情況，要不然他們沒有修為，要不然就是，修為遠遠的高於她。

  能在這霧隱山莊待著，加上剛剛那用一根紅綢就能扯著她的蓮座四處晃悠的功力，花顏可不敢把兩人歸類於，沒有修為的類型。

  兩人似乎沒有看到她一般，自顧自的聊了起來：

  【你整研究佛理，有意思嗎？天天如此，非常無聊。】

  【會覺得無聊，那是因為你有欲望，至今，你還是有離開這裡的欲望。】

  【笑話，難道你佛修就沒有任何欲望了？】

  【自然是沒有。】

  【有人來了。來來來，小丫頭，你說說，那老東西說的對不對！】短衫的老人回頭看向花顏，花顏微微一愣，隨即回答道：「佛修是不是無欲無求我並不知道，但是，這位大師，絕非無欲無求！」

  【噢？為何如此說？】

  「因為他有普度眾生的欲望。」花顏簡單的說著，緊接那兩人對視了一下，便沒了聲音。，

  讓花顏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說對了還是錯了。

  就在花顏愣神的時候，那紅綢再次來到，花顏想躲，卻沒有紅綢的速度快，那紅綢把花顏往前拉扯幾步，到了那團金光內。

  花顏剛進來，那粗布短衫的老頭就蹦跳過來，笑眯眯的看著她開口道：「沒想到啊沒想到，這才幾個來回，你就把我的翩躚步給學了個通透，這讓我這個創作人覺得很欣慰，最重要的是，因為你，我總算贏了那老禿驢一次。」

  說著還用手指指了指那胖和尚。

  花顏看那老人說話的時候，五官幾乎都在雀躍的跳動，心道，這老頭好生活潑。

  不過，他剛說翩躚步是他所創？既然如此，為何那魔修雨兒豈不是說謊了？

  細細想來，後來的戰爭中，好像也沒有冒出過眼前這兩個老頭一般的人物。

  如果這兩個老頭是他們要救出去的人，豈不是說，他們前世並沒有被救出，而是被留在此處，還讓魔修雨兒機緣巧合的學了翩躚步？

  並且厚顏無恥的說是自己所創。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那被叫做老禿驢的胖和尚，似乎習慣了這粗布短衫的老頭的叫法，眉頭都沒有動一下，一副慈眉善目的看著花顏。

  「我……晚輩玄機門下花顏。」花顏說完抱拳。

  「你是花顏？那個被尹九姑帶走的孩子？」胖和尚猛地一驚，竟然站起身來，走到花顏面前，打量起花顏。

  「花顏？你是顏家那個小丫頭，不過，這臉上是怎麼回事？以前明明沒有的……。」而那短衫的老頭也驚訝的打量起花顏。

  「兩位前輩此話是何意？」花顏再聽到顏家的時候，不由自主的一顫。

  「你不記得了？對了，你當年還小，不記得也是常理，畢竟當時的情況……罷了，不說也罷。」胖和尚搖搖頭，似乎不想多提，又多看了花顏兩眼，不由皺眉：「你的靈根，為何……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