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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心裂肺的痛(一)

2025-01-01 08:03:48 作者: 顏灼灼

  我想著包裹裡面是私人物品,我不好在場,便對馮詩菡說我到外面去等著,請她晚點出來,我還有話和她說。

  我走出臥室,外面是相連的書房,我看到周煜坐在書桌前,身後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房間顯得陰冷幽暗,他隱在昏暗的光影里,臉部的輪廓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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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吧」,周煜用手一指角落裡的靠背椅。

  我走過去坐下,我們各自默然端坐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四周安靜得出奇,窗戶沒有關緊,簾幔在風中扑打著窗欞,迴旋的「嘭嘭」聲敲擊在心頭,讓我莫名的心驚。

  「啊——」一聲悽厲的尖叫打破了岑寂,是馮詩菡的聲音。

  我觸電般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心臟猛烈的跳動起來。

  周煜當先衝進了臥室,我快速跟了進去。

  馮詩菡正蹲坐在地上,雙肩劇烈的抽動著,見到我和周煜,她哭喊著對我們爬了過來,「太可怕了,天哪,太可怕了,那個包裹!」

  我凝目望去,剛才馮詩菡身前的那方矮桌上,擺放著拆開來的包裹,桌面上有一團棉紗,我走近一看,血液瞬間在體內迅速運行,那棉紗包著的,是一截手指頭,我渾身發抖的跌坐在地上。

  周煜看後也面露驚懼之色,「是什麼人寄來的?」

  「不知道」,馮詩菡哆嗦得不成聲調,「還有一封恐嚇信,也在桌上。」

  周煜迅速抓起那封恐嚇信,將信紙從信封內抽出來,我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緒,又被那封信的內容徹底擊潰了。信上寫著,那是阿珩的手指頭,如果想要阿珩活命,就不要報警,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那確實是阿珩的手指頭嗎?」我聽到周煜暗沉的聲音。

  我必須用全心去整理自己紊亂的心緒,視線幾度模糊交錯,才看清了那截斷指,那是小指頭,和一般人不同,粗而黑。阿珩曾經在滑雪時凍傷,小指頭變粗發黑,之後一直沒有完全復原。「是……是他的手指頭」,一種悲憤的情緒衝進了我的血管里,我的忍耐力已經到達崩潰的地步,像一座壓力巨大的火山,無法控制的爆發痛哭起來。十指連心,被砍下手指頭,他該有多疼!他落入什麼人的手中,忍受著怎樣非人的折磨?

  「報警吧?」周煜徵詢我的意見。

  「不行!」我失聲喊,「恐嚇信里說如果報警,阿珩會沒命的。」

  「可是如果這麼隱瞞下去,反而錯過了破案的最佳時機」,周煜緊皺著眉頭,「還是一開始就對警方坦白比較好,再說除了報警,我們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你冷靜的思考一下。」

  我的思想走馬燈似的飛快旋轉,幾千幾萬種紛雜的念頭在腦海中同時出現。透過迷濛的淚光,我看到馮詩菡痴傻的坐在地上,像一座僵化了石像。

  「阿珩是你的丈夫,要不要報警,你來決定吧」,周煜將決定權交給了馮詩菡。

  「我不知道」,馮詩菡拼命搖頭,無助的嗚咽著,「不要問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點主意都沒有。」

  「就知道哭」,我聽到周煜低低的咒罵了一聲。

  在我們還沒有拿定主意的時候,報不報警,已經由不得我們決定,因為保姆領著楊頌和另一名刑警進來了。「轄區民警接到報案,知道此事和馮家有關,便將案子移交給我們……」,楊頌的話頓住,敏銳的目光落在矮桌上的那截斷指上,「那是什麼?」

  這下想瞞也瞞不住了,周煜將包裹里裝著斷指和恐嚇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楊頌。

  楊頌拿起那截斷指仔細瞧看了一番,詢問:「這是汪謹珩的手指頭嗎?」

  我聲音顫抖的告訴他,應該是的,阿珩到東北滑雪時受過傷,心裡卻在暗暗祈禱,但願不是,但願!

  楊頌又查看了那個包裹盒,上面沒有任何關於寄件人的信息。而收件人的姓名地址電話,連同那封恐嚇信,都是列印的。包裹上面加蓋的是本地郵戳,說明是在濱城本地寄出的。

  「拿去檢驗一下」,楊頌對他身旁的刑警說,那人立即將那截斷指、恐嚇信連同包裹盒一併帶走了。

  之後楊頌留在這裡,了解胡川企圖強暴馮詩菡之事,我們把事情的發生經過都告訴他了。

  「胡川以前騷擾過你嗎?」楊頌問馮詩菡。

  馮詩菡抹著淚搖頭,「沒有,以前接觸不多。就是爺爺過世後,他特別關心我,一直陪著我,安慰我,讓我很感動。」

  「哼,他根本就是不安好心。被人打瞎了一隻眼睛還不知悔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周煜憤然。

  接近中午的時候,剛才離開的那名刑警給楊頌打來電話,告訴他檢驗的結果。

  「結果出來了,寄過來的小指指紋,和採集到的汪謹珩的指紋一樣」,楊頌走到馮詩菡面前,「那根手指頭,證實是你先生左手的小指,手指被割斷大約有兩天的時間。」

  馮詩菡用手捂住嘴,驚恐的啜泣著。我的胸中燒灼著憤恨的激情,而從周煜急促的呼吸聲中,也可以辨出他的惶惑和憤怒。

  「我們會以綁架案處理」,楊頌寬慰馮詩菡,「手指被送過來,就代表你的丈夫還活著,請你不要太多慮。」

  我見馮詩菡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一個早上,先是差點慘遭胡川強暴,又遭遇了恐怖的斷指事件。「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自己也昏昏噩噩的,還是強打起精神去扶她。

  楊頌和周煜都離開了臥室,我扶馮詩菡到床上躺下,給她蓋好被子。

  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馮詩菡忽然拉住了我的手,「為什麼阿珩會被人綁架」,她的手冷得像冰,「不管他有沒有殺害我的爺爺,我都不希望他死在壞人手裡。」

  「不會的」,我的聲音悲涼而淒楚,「我相信他沒有殺人,也不會被壞人所殺。」

  我輕輕抽開被馮詩菡握著的手,轉身衝出了臥室。那綁架阿珩的罪犯,不只是剁下了阿珩的手指頭,也在我的心頭狠狠砍了一刀,讓我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公安局刑偵隊的技術人員來了,還帶來了手提電腦和追蹤器材,準備在綁匪來電時捕捉信號,追蹤來電地址。但是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都沒有接到任何電話。

  晚上我和周煜都留在馮家,陪著馮詩菡度過一個無眠之夜。我們都迫切想要第一時間獲悉阿珩的下落。

  早晨,刺耳的電話鈴音震動了所有人的神經。

  「進行電話追蹤」,楊頌立即吩咐。

  一切準備就緒後,楊頌示意保姆接聽電話。

  保姆上前握起聽筒。一屋子寂靜無聲,眾人皆屏息凝神,保姆的聲音也變得格外響亮,「喂,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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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所有人神經高度緊張之際,保姆卻說了聲「請等一下」,將聽筒轉給了楊頌,「公安局打來的。」

  楊頌示意暫停追蹤,自己接聽了電話。

  「什麼?沒錯嗎?」他的臉色瞬間大變,聲音也低沉了八度,「好,我知道了。」

  我的一顆心驟然揪緊,靠在客廳的窗子上,希望冷風能使我燒灼著的心情平靜下去。

  「發生什麼事了嗎?」周煜緊張的詢問。

  楊頌放下聽筒,心情沉重地說:「根據鑑定結果,手指是在死後被割下來的。」

  我用手死命的抓住窗欞,只要一鬆手,我就將失去最後的控制力量。

  「換句話說,手指是從屍體上面割下來的?」周煜的聲音仿佛從地獄吹來的寒風,陰冷得幾乎要將我凍結。

  「是的」,我聽到的最後兩個字,是楊頌肯定的回答,那樣的清晰入耳。一剎那間,我覺得地動屋搖,一陣旋轉乾坤的大震動襲來,我的手從窗欞上滑落,仰身栽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我被送回自己的住所,從醒來的時候起,我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吃過任何東西,只是沉默而木然的躺著,任枕邊的淚濕了干,幹了又濕。阿珩死了,他被人殘忍的殺害,我竟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他怎麼可以這樣不負責任的丟下我和小寶,斷絕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能感覺到床邊往來很多人,也聽到各種聲音在耳邊勸導安慰,但我就是不言不語不吃不喝,我的心已被燒成灰,磨成粉,化成泥。我只能以這樣決絕而封閉的方式,一點一滴耗儘自己。

  直到那個黃昏,有歌聲伴隨著鋼琴的旋律飄傳耳畔,軟軟的童音,在唱著一支單純細緻的歌謠: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投進媽媽的懷抱

  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媽媽好

  沒媽的孩子象根草

  離開媽媽的懷抱

  幸福哪裡找

  ……

  那是小寶的歌聲,我只感到心底一陣絞痛,閉上眼睛,兩道滾燙的淚水沿著

  面頰漫流。?我竟把小寶忽略了,如果我放棄了生存,小寶怎麼辦?他已經沒有爸爸,不能再失去媽媽了。

  我勉強支撐著爬起來,翻身下床。穿著睡衣,踉蹌著走出臥室,雙腳似踩在棉絮上,每一步都是那樣虛浮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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