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突變(二)
2025-01-01 08:03:31
作者: 顏灼灼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周湘的辦公室,走到長廊的窗前,用額頭抵著玻璃,
俯瞰遠處街道上穿梭不停的車輛。窗戶沒有關牢,寒風鑽進來,颳得我臉上刺痛,而憂鬱也像這窗子縫裡的寒風,很容易的鑽進我的心裡,而且進來了就不容易鑽出去。
不眠不休的夜晚過去,我面色蒼白的走進上午溫暖的陽光里。今天是周六,小寶不用上學,他正趴在外頭的空地上,地上鋪著一張白紙,他手握放大鏡,對準那張白紙,兩眼直直的盯著,一動也不動。
我很好奇他在做什麼,走過去在他身旁蹲下。小寶沒理我,繼續聚精會神地望著他的放大鏡和白紙。過了一會兒,白紙上驟然竄起了火苗,將紙張燒出了一個小黑洞。
「好耶,成功了!」小寶高興得直拍手。
「你在做實驗嗎?」我笑望著小寶。
「嗯」,小寶猛點頭,「老師說凸透鏡可以通過聚焦太陽光使紙燃燒,我就拿放大鏡試試,真的是這樣。我以後要用這個原理髮明一架超級戰鬥機,可以聚焦太陽光,這樣打仗的時候就可以燒毀敵人的大本營。」
我撫摩著小寶的頭,心中發笑,這么小就胸懷天下了。嘴上卻說:「小寶真聰明,但是馬上要期末考了,別光顧著做實驗,要複習功課哦。」
「這次期末考我肯定又能拿第一名」,小寶神氣活現的。
「不能驕傲」,我批評他,「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
小寶沖我做了個鬼臉。「哥哥以後還回這裡住嗎?」他忽問我。
我黯然搖頭,「我也不知道。」
小寶失望地扁扁小嘴,「我想哥哥,他已經很久不陪我玩,不和我一起看書了。老師說我懂的知識比其他同學多,很多知識都是哥哥教我的呢。」
我的眼睛酸酸澀澀的,勉強地說:「哥哥工作很忙,他也很想念小寶,只要有空,他一定會來陪小寶的。」
小寶「哦」了一聲,「那我去複習功課了。」他跑出幾步,又轉身跑了回來。
「姐姐」,他低聲喊我。
「怎麼啦?」我瞧出小寶有些不對勁。
他耷拉著小腦袋,「老師布置了一篇作文,題目是『我的爸爸媽媽』,我不知道怎麼寫。」
我把頭垂下來,眼睛裡蓄滿了淚。
「姐姐別哭」,小寶反過來安慰我,「我明天去告訴老師我不知道怎麼寫就好了。」
「小寶,你寫寫哥哥姐姐好嗎?」我抹乾眼淚,彎腰凝視著他,「把哥哥姐姐,當作你的爸爸媽媽來寫,如果老師問起,你就告訴老師,哥哥姐姐,就像你的爸爸媽媽一樣。」我忽然很想知道,小寶心目中的我和阿珩,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小寶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眼睛中頓時閃亮了,「那我現在就去寫。」他蹦蹦跳跳的跑遠了。
我望著小寶遠去的背影,潸然淚下。回到房間,我忍不住又撥打了阿珩的手機。
阿珩竟然接聽了手機。「葶葶——」他嘶啞疲憊的聲音傳來。
「阿珩——」我握著手機的手在微微顫抖,「我聽周湘說,你被警方找去問話了,你還好嗎?」
「剛剛才被釋放」,他的聲音愈發的低沉,「對方怎麼也不相信,我接到了打錯的電話。但是他們也沒有掌握到充分的證據證明人是我殺的,只能先放我走。」
「什麼打錯的電話?」我急問。
「說來話長,在電話里講不清楚」,他嘆氣,「你不用擔心,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清者自清,既然不是我做的,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急切地表明對他的支持,「我相信你,阿珩,我知道你絕對不可能殺人。」
「謝謝你,葶葶」,他的聲音帶了一點激動的情緒,「你是我的精神支柱,只要想到你,想到我們的未來。無論怎樣的困難,我都有勇氣去面對、克服。」
我很想見他一面,但他說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抽不出時間。等他安排妥當,會和我聯繫的。
我只好忐忑不好的等著他的消息。一整個上午,我都心神不寧,做什麼都做不下去,總覺得心中有股慘然的感覺。我失手打碎了茶杯,撿碎片的時候又被劃破了手指。「哎呀,太太,你的手流血了」,小紅驚叫。
「喊什麼,還不快去拿創可貼」,春英小聲斥責。
小紅慌慌張張地去拿了創可貼過來,給我纏上。
「沒關係的,只是劃破一點皮」,我不想小題大做。
春英把小紅打發走,關心地問我:「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春英的目光實在敏銳,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對她說了馮釗被殺害,阿珩受到懷疑的事情。
「二少爺怎麼可能殺人」,春英完全不相信,「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陷害?」我一驚,是的,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層。阿珩深夜出門,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卻又那麼湊巧的缺少不在場證明,難道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倏然間,我的心沉進了地底。我一直擔心馮釗會對阿珩不利,卻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朝著一個相反的方向發展,馮釗被殺,阿珩成了嫌疑人,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的手機鈴聲就在這時響了起來,陌生的固定電話號碼。我隱隱的感到不安,輕「餵」了一聲。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傳~~
「中午12點半,我在楓葉公園的愛晚亭等你」,阿珩的語氣很急促,「一定準時來,千萬不要把我約你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他這樣急著見我,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還讓我不用擔心,事態的急轉直下,驚心動魄。我一看牆上的時鐘,已經11點半了,這裡離阿珩所說的楓葉公園很遠,驅車過去要將近一個小時。
我匆匆換好衣服,拎上挎包就走。我告訴春英有急事要出門,不在家吃午飯了。春英追過來,將一個袋子遞給我,裡面裝著一個保溫杯和幾個水煮雞蛋。「帶著路上吃吧」,她也沒問我去哪裡,只說墊墊肚子,別餓著了。
我感激地伸手接過,春英就像一位慈祥的長輩,總是帶給我親人般的溫暖。
楓葉公園在濱城近郊,是一處深秋紅葉遍山,仲夏綠蔭壓地,林木蔥蔥、花樹繁茂的森林公園。愛晚亭得名於古詩「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此時已是深冬,被霜風染得火紅的楓葉,紛紛揚揚飄落,在地上覆蓋了厚厚一層,漫山一片紅褐色,我手拎著春英給我的袋子,行走在楓林間,腳踩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擾得我本就低落的心情愈加煩亂。光禿禿的楓樹,在「沙沙」的伴奏中顯得竟那樣的孤單。
登上半山腰,遠遠就見到阿珩獨立亭中的身影,孤寂、落寞而冷清。
我幾步跨上石階,將袋子和挎包放到涼亭的長椅上,慢慢走近了阿珩。他一見我,就將我緊緊地擁進了懷裡。寒冬人煙稀少,沒有外人打擾,我們在瑟瑟寒風中相擁取暖。
「葶葶,我要離開你一段時間」,他語意淒切,「對不起,我食言了。我承諾這個月要娶你,但是暫時無法兌現了。」
我驚悸了一下,渾身不由自主的掠過了一陣顫慄,他沒有忽略我這下顫慄,伸出手,握住我的手。「你的手冷得像冰」,他的聲音也在發抖。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要離開我?」我仰著臉問。
他的手指握緊了我,深陷進我的肌肉里去,「事情已經發展到讓我絕望的地步了。」
「你不可以絕望!」我高聲喊,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絕望,「如果你絕望了,我怎麼辦,小寶怎麼辦,你要不負責任的丟下我們,一走了之嗎?」
「我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但是我要先把自己的罪名洗清了」,他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如果我蒙冤坐牢,才是真的無法對你們負責任了。」
「有這麼嚴重嗎?到底是為什麼?」我啞聲問。
他擁著我走向長椅,「坐下,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你。」
從阿珩講述中,我得知了馮釗被害那天晚上阿珩的遭遇。
那天晚上阿珩有應酬,晚上11點才進家門。他一整天從早忙到晚,當時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動了,卻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
電話是一個中年女人打來的,要找她的親戚,但是她打錯了電話。阿珩告訴對方,沒有這樣一個人。那女人顯得很沮喪,說她大概是記錯了電話號碼,又向阿珩求助,說她是從外地來投靠親戚的,現在因為電話號碼錯誤,無法和親戚聯繫上,外面下著大雨,同時她因為膝關節退行性變,行動很不方便,所以請求阿珩為她提供幫助,送她去親戚家。
「膝關節退行性變?」我想起了過世多年的媽媽,她也是因為膝關節退行性變,導致腿腳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