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獄裡等你(二)
2025-01-01 08:01:40
作者: 顏灼灼
時間滯重的滑了過去,屋外的雨已經從傾盆如注的大雨轉為綿綿密密的細雨,屋內的驚濤駭浪也逐漸停歇了,我想說話,卻嗚咽而不能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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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珩依舊緊擁著我,捨不得離開我的身體,他溫暖的唇細細吮著我臉上的淚珠。
「阿珩!」我終於用力的喊了出來,淚竭嘶聲,「我們會下地獄的!」
他盯著我,浸在水霧中的眼珠深黝黝的,那樣令我心動、心酸而又心痛。「我不怕下地獄」,他的眼裡激射出能燒毀一切的火焰,「我怕的是,地獄裡沒有你!」
「砰」的一聲驟響,房門被人大力推開。吊燈亮了,強烈的光線刺得我們睜不開眼睛。
「好一對姦夫淫婦,好一個不怕下地獄」,汪雯菲的高八度嗓音如驚雷在室內炸響,「爸,看清楚這對狗男女的嘴臉了嗎,你這是引狼入室,養虎為患啊!」
我的腦中轟然亂響,像是幾千幾萬個炸彈,同時在我腦中炸開。我的思想已經凝固了,只感覺到阿珩離開了我的身體,而後一條棉被迅速裹住了我和他同樣一絲不掛的身體。
我昏昏沉沉的轉過頭,見到汪雯菲和汪守成並立在入門處,汪雯菲的臉上掛滿勝利者的笑,而汪守成面部肌肉痙攣的扭曲著。我的意識突然清醒了,一切都是汪雯菲搞的鬼,她給阿珩下藥,導演了這齣捉姦在床的戲碼,目的是要讓汪守成暴怒之下將我和阿珩掃地出門,她好坐收漁人之利。可是眼下的情形,我和阿珩真是百口莫辯了。
我的世界在一瞬間碎成了千千萬萬片,眼前浮動著無數變幻的光影,每個光影里都是汪雯菲和汪守成的臉。
「小心!」我聽到阿珩一聲高喊,朦朧中瞧見一樣黑黝黝的東西對我當頭飛來,我迴避不及,也不想迴避,被砸死也好,什麼都不用理會和面對了。但是,阿珩擋在了我的身前,那東西擊中了他,而後掉落在地上,立即破碎了,那是汪守成盛怒之下朝我扔過來的玻璃菸灰缸,不偏不倚的砸中了阿珩的額頭。
我看到鮮血從阿珩的額頭湧出來,滴到了被單上,血流得很兇,使他的眼睛都無法睜開來。我的心也似被砸碎,撕裂般的痛楚著。我發瘋似的抓過原本就被阿珩扯裂的黑色內衫,撕下一大塊布片,按住他額上的傷口給他止血。
阿珩輕輕推開我的手,他的神志依然非常清楚,我聽到他帶淚的聲音,迷惘而無力的說:「爸,是我強迫妤葶的,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請你放過她。」
「呦,到這個時候還敢為那個賤人開脫」,汪雯菲冷笑連連,「姦夫淫婦都別想逃脫,這事沒這麼容易算了。」
「你去打電話叫張華過來」,汪守成的聲音陰沉沉的,「先把阿珩的傷口包紮了再說。」
「爸——」汪雯菲尖叫,「你居然還這麼關心他。」
「難道要讓他流血過多死掉你才滿意嗎?」汪守成怒吼,「快去,聽見了沒有!」
汪雯菲只好很不情願的出去了。
汪守成回頭看著我和阿珩,他的眼光嚴厲異常,冷冰冰而陰惻惻地對阿珩說:「馬上穿好衣服出去!」
阿珩額上的傷口不斷往外冒著血,他拭去眼睛上的血,那張臉是堅毅的、無畏的,「爸,我想你應該弄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喝的那杯葡萄酒有問題……」
「住口!」汪守成生生剪斷阿珩的話頭,眼睛兇惡而面貌猙獰,「還想找藉口推託嗎,大家喝的都是同一瓶酒,怎麼就只有你的有問題?你這個逆子,她是你的繼母,你這是大逆不道,我真是養了一頭白眼狼!」
「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阿珩的聲音中充滿了一種挑釁的、惱怒的、陰鷙的、狂暴的痛楚,「你明知道姐姐心懷鬼胎,那杯酒是她遞給我的,藥不一定下在酒瓶里,也可以下到杯子裡!」
「我只相信我親眼見到的!」汪守成的暴戾脾氣發作得愈發厲害,「你乾脆告訴我,你們兩個人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是我看花了眼!」
我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渾身顫慄地坐在那兒,望著阿珩。
別害怕」,他清亮的眼睛深深地望著我,耳語般的說,「一切責任都在我,我會和爸爸好好談判。」
「你給我滾出去,聽到了沒有!」汪守成已經怒不可遏。
「我不滾」,阿珩重重的吸著氣,「我不能讓你傷害了妤葶。」
汪守成轉眼看我,他眼色獰惡而面色蒼白。我在他那兇惡的眼光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我看錯你了」,汪守成轉向我,像個審問死囚的法官,「我以為你是個有教養的大家閨秀,可事實上,你是個淫蕩到骨子裡的蕩婦,你的身體裡流淌著不安分的血液。雯菲說得對,我是養虎為患,養虎為患啊!」
慢慢的,汪守成臉上那份獰惡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失望、疲倦和蒼涼,「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從你進汪家以來,我哪點虧待過你?可是你忘恩負義,居然勾引我的兒子,讓汪家的姓氏蒙羞!鬧出這樣的醜聞,你讓阿珩以後怎麼做人,怎麼在社會上立足!你是想毀滅他,想害死他!」
我閉上眼睛,一層絕望的、恐怖的、痛苦的浪潮攫住了我,淹沒了我,撕碎了我。
「爸!」阿珩虛弱地喊。他不肯讓我給他止血,寧願自己血流成河。他疲倦卻決絕地說,「如果你傷害了妤葶,你將永遠失去我這個兒子!」
「我不會傷害她」,我睜開眼睛,見汪守成面無表情的望著我,聲音冷硬凜然,「但是,那份協議作廢了。你這樣的女人,不配當汪家的人,更不配……當一個母親!」
我的左手無意識的握緊了右手,握得那樣緊,幾乎要將自己的右手捏碎。倏然間,我發現右手的手指在流血。我右手的無名指上戴著那個5克拉的鑽戒,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由於左手握得太緊,這鑽石的稜角深嵌進另外兩隻手指的肌肉里,破了,血正慢慢的沁了出來。那血,其實不是從我手上流出來,而是從我的心裡滴出來的。我明白,汪守成所說的協議作廢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我要重新開始還債的日子,但他最後說的那幾個字才是最致命的,他說我不配當一個母親,我將被驅逐出汪家,也將永遠失去小寶。
「什麼協議?」我聽到阿珩微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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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我掩飾著手指上的鮮血。
阿珩已無力再追究下去了,不知道汪雯菲給他下的是什麼樣的猛藥,加上受傷血流不止,他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我的懷裡。
「把衣服給他穿上,醫生很快就來了」,汪守成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後,一跛一跛的出了房間,把房門關上了。
我扶阿珩躺好,隨便披了件外套,下床把地上他的衣物撿起來給他穿好,再給他蓋好棉被,然後我自己也縮進被窩,又扯了一塊黑色碎布,按壓住阿珩淌血的傷口。我的衣物都破碎了,不知道衣不蔽體的怎麼出去,也不知道出房間後該到哪裡去。這世界多殘忍,總是給了我一點卑微的希望,就又將它毀滅。我的頭垂向一邊,意識模糊了,飄散了,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輕輕推開,是春英給我拿來了一套衣服。
「太太,快穿上吧」,春英投向我的目光滿含同情,汪雯菲的聲音大得整棟樓都聽得見,春英一定也聽見了。
「小寶沒有被吵醒吧?」我的意識回復了,擔憂地問。
「沒有,我剛看過」,春英說。
我麻木的點點頭。春英走過來,將衣物擱在床上,「我來給二少爺止血,你快去穿衣服吧。」
我機械化的鬆開手。「你的手」,春英喊了起來。
我低頭一瞧,手指上鮮血模糊。
「沒事,沖洗一下就好了」,我機械化的抱起衣物,進了浴室。我打開水龍頭,將手指放到底下沖洗,無名指上的鑽石在燈光折射下變幻出莫測的光芒,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鑽戒,卻那樣深的傷害了我。
穿好衣物出來時,張華趕到了,我配合他給阿珩清洗傷口、包紮好。之後張華又診視了一番,說阿珩服用了性味燥烈的藥物,出現輕微中毒跡象,要趕緊吃解毒藥物,否則會陷入一種不能及時得到恢復的疲勞狀態,造成精氣大量損傷。他開了藥就匆匆走了,說要去看看汪守成,他的血壓突然升高。我知道一定是被我和阿珩給氣的,我心裡像塞著一團亂麻,無力於整理,無力于思想,無力於分析,也無力於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