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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只是嫁而已

2024-12-31 10:40:22 作者: 素顏歡

  趙年恩身形臃腫,舞步卻出奇的平穩輕快。伴著johann strauss的經典維也納圓舞曲,他帶著家歡十分默契的在舞池翩躚迴旋,時而高雅莊重時而熱烈奔放,引來無數驚嘆的目光。

  維也納華爾茲歡快的舞曲和舞伴高超的舞技,令家歡因專注而暫時忘卻了煩惱。

  一曲終了,家歡苦笑不已,辨不清自己是沒心沒肺還是痛苦至深,潛意識裡想要逃避和遺忘。

  趙年恩得意的露出兩顆閃著晶光的牙齒,眯縫著眼:「沒想到moy小姐年紀輕輕,處變不驚的功力竟如此之深,難得難得。」

  家歡聽完腳步一滯,面露尷尬,趙年恩措手不及險些絆倒。

  他什麼意思?是在諷刺自己儘管不認識肖一諾,卻仍願意嫁給他,人盡可夫毫無原則嗎!?他竟把自己高貴的教養當成廉價的虛偽和毫無底線的人品!

  家歡忍無可忍,厭惡的甩開趙年恩的胖手:「對不起,我沒你想得這麼高深。」說完,旋風一般轉身離開舞池。

  兩位主角之間突然的變故很快被旁人捕捉,並變成有趣的八卦。除了音樂,幾乎所有人都停了下來,詫異的看著家歡匆匆離去逐漸消逝的背影。

  趙年恩聳了聳肩,假裝尷尬的笑著道:「也許是我的舞技太差,惹惱了moy小姐吧。」他不失幽默的解釋,引得旁邊幾個人跟著附和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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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馬斯微笑著走進舞池遞給趙年恩一杯香檳,示意眾人繼續。兩人富有深意的對看一眼,走向大廳角落。

  趙年恩淺啜一口,語氣有些無奈:「一諾若能有moy一半的沉穩懂事,我也就知足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天真的一心要找當年救過他的那個小啞巴當老婆,怎麼勸都不聽。」

  托馬斯藍色的眼眸中微波流轉:「moy這邊沒問題,只是事情的確有些倉促。我相信只要他們結了婚,一切都會如願變好的!」說完,兩人碰了碰杯,將手中香檳一飲而盡。

  舞會還在繼續,家歡一口氣跑到三樓推開臥室大門。

  凱蒂正在整理房間,聽到聲音一回頭,見家歡陰沉著臉上氣不接下氣的站在門口,不覺有些詫異。

  「出去。」家歡冷聲道。

  凱蒂低頭應了聲「是」,抱著長鵝絨撣子,在家歡犀利的目光下離開臥室。

  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家歡「哇——」的一聲撲倒在床邊,淚水奪眶而出,洶湧的好似夢中那條噬人的長河。

  她將整張臉埋在淡金色真絲床單上,歇斯底里放縱的抽涕著,散落的長髮,蜿蜒盤旋在她渾圓雪白的臂膀上。

  有多久,有多久沒有放聲大哭?有多久沒有在清醒時重溫這種被拋棄的無奈和悲悸!?

  家歡抿了抿唇,苦澀的味道無情的刺激著味蕾,在舌尖蔓延。她猛一抬頭,潮濕的雙睫籠著氤氳的眼眸,竟是如此的悽然而頹美。

  窗外,月光皎潔,隱約可以聽到樓下大廳中傳來悠揚歡快的樂曲。賓客的歡笑聲夾雜其間,那麼的清朗無邪,多像家山舉著他用彈弓打下的麻雀,挎著腰刀,昂首挺胸向自己炫耀時那得意的樣子。

  家歡抬起左手,在自己右側腰間來回撫挲。就在這晚禮服昂貴面料的下面,掩藏著一個暗紅色巴掌大的蛇形印記。

  這曾被法國人贊為恬然性感的胎記,在十年前卻是家歡全家的噩夢。

  十年前的moy家歡還叫吳家歡,她的親生父母還健在,還在為她腰間的紅斑發愁。

  村民說她不詳,厭惡鄙視她和她的家人。只為庸醫的一句「皮膚癌」,父母明知危險仍是去了那個南方人投資的小煤窯,只為了儘快籌到那筆可觀的醫療費。

  那天,弟弟得意的將麻雀舉在半空中,喜氣洋洋的回家,笑容燦爛的好似冬末陽光下盛開的第一枝迎春花:

  「姐~我剛才還看到一隻野雞呢,下次一定打回來給你補身體——」

  「家山!家歡——」村尾王大伯拄著拐杖衝進院子,打斷了家山的話。

  笑容仍凝滯在臉上,姐弟倆從未見過王大伯跛著一條腿竟可以跑的這樣快,更想不到能言善辯的他竟將一句話說的如此殘破不堪:

  「不得了了,塌方了,礦井塌方了……你們爹娘,還在井下——沒上來……」

  「爹,娘——」

  家歡俯在床邊,亦如八年前驚聞噩耗時一般,再次悲聲痛哭起來。

  這兩個令她倍感痛苦、淒涼與無奈的稱呼藏在心底足足八年之久。那是她封塵已久,不可言說更不忍觸碰的傷。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當—當—當」

  那聲音不疾不徐,清冷的甚至有些麻木,卻成功而迅速的將家歡從回憶的悲悸中拉回到現實。

  她心頭一顫,司柏寧?不。家歡暗暗搖了搖頭,這不是兩人慣用的節奏。難道,又是凱蒂?

  家歡抬起頭,用被壓的發麻的手背擦了擦眼角殘餘的淚。

  「請進。」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早因剛才的嚎啕而變得嘶啞,幾不可聞。

  大門應聲而開,家歡不覺蹙了蹙眉,她確定站在外面的人不可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是誰?竟然如此的不禮貌,甚至有些恣意妄為的意味。

  家歡緩緩站起身,不動聲色的看著大門以同樣緩慢的速度被推開。那隻手臂再熟悉不過,她心跳加快,司柏寧的名字在她嘴邊幾乎奪口而出,話音卻在看到趙年恩衣冠楚楚溫和善意的微笑時被打住。

  「是你?」尾音上揚,在空中畫著不滿的曲線。

  家歡毫不掩飾自己的態度。她一向討厭被人誤會,既然之前已經不快,又何必再假裝歡迎。

  趙年恩聽到那極為嘲諷的一聲,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他側身向司柏寧客氣的點了點頭,見司柏寧離開才再次看向家歡。

  「moy,也許我剛才的話表達的有些含糊,讓你誤會了十分抱歉。」

  趙年恩的聲音很有磁性,帶著一種中年人特有的沙啞,簡單一句話被他說的有抑有揚,誠懇無比。

  家歡不置可否,一顆心早已被司柏寧淡然離去的背影俘獲、帶走,滿腦袋想的都是司柏寧。

  他怎麼竟然可以如此的平靜,若無其事,難道他沒聽到托馬斯剛才所說的話?!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將在下周舉行婚禮,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難道他一點也不擔心,不嫉妒,不憤怒?!

  「我十分欣賞你高貴的涵養與大度。當然你也有理由生氣,對於你的這一反應我十分理解,畢竟家侄他今天——」

  「夠了,我不想談這件事。」家歡終於回過神來,直截了當的打斷趙年恩的遊說。什麼抱歉,什麼理解!這天花亂墜的誇讚和吹捧,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在一周後心甘情願的披上婚紗而已。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托馬斯既然敢這麼做,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趙年恩還是太過謹慎,也太不了解自己了。

  家歡看似矜持涵養卻也任性至極,甚至有些睚眥必報。但同樣的,對於恩惠她也是滴水之恩沒齒不忘,必湧泉相報的那種人。

  托馬斯作家歡養父的八年裡,待她極好,嬌慣甚至於寵溺著她。家歡不敢說這毫無血緣的嬌寵是「愛」,卻無可否認托馬斯給予的一切是莫大的恩情。沒有托馬斯她便只是一個不足掛齒的孤兒,生死不由己,冷暖無人依。

  是托馬斯給了她家的溫暖讓她重獲新生,並且比任何人活的都更好。且不說讓她嫁給一個陌生人,即使托馬斯讓她去死,家歡也不會開口說一個「不」字。

  「爹地說的就是我將去做的,我會遵照他的安排如約的嫁給肖一諾。所以,你大可放心。」

  心裡再不甘願,家歡依然咬著牙將這番話說了出來。她不喜歡拖泥帶水,既然沒有第二種選擇,何不一次痛快的了斷。

  趙年恩似乎沒想到家歡會如此的直截了當,微微一詫,瞬間又恢復了他紳士般微笑的表情。趙年恩點了點頭:「後生可畏啊!那,趙某人就不打擾了,再會。」

  見趙年恩很乾脆的轉身走出臥室,家歡不由扯起嘴角苦笑一聲。他這人倒有自知之明,像是個性情中人。只是不知道他那個見不得人的侄子「肖一諾」是殘的還是蠢的,若非如此,哪個豪門商賈會如此巴巴的娶一個掛著名門頭銜的草根養女為妻,為媳?!

  既然躲不過,嫁了就嫁了,卻也只是「嫁」而已。他們休想再從自己身上得到更多!

  家歡疲憊的躺到床上,自己愛的人是司柏寧,只要他不變,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對他的愛。想到這裡,家歡突然睜大了眼,眸底閃過一絲恐慌。

  難道?司柏寧的沉默淡然,是因為氣惱自己不爭?!難道是自己剛才表現的太過鎮定,以致讓司柏寧誤會?

  一定是!他一定以為自己輕浮無所謂,認為自己想要趁此機會離開舍洛克堡。畢竟兩人都曾背負太多,曾不止一次的暢想今後能過上自由無拘的生活。

  不!他不可以這麼想自己!家歡緊握雙拳將床單擰成一團,閃著絲質光澤的皺褶成放射性向四周延伸。她雙臂用力一撐,「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行!一定要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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