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降

  現實世界，天空競技場擂台上，響起一陣喧譁吵鬧。

  此時此刻，今日份的玩家複賽，大部分已經結束了。在場觀眾們的注意力，轉移向還在進行當中的比賽，其中，就包括李昂與AIM的這場。

  由於AIM在做完準備後，就遁入海底，不釋放技能，不使用道具，一動不動好似沉眠珊瑚，殺場遊戲攝像頭便自動聚焦在李昂身上。

  而現在，李昂也沖入蘑菇雲中，消失不見，畫面中只剩下呼嘯風聲。

  「蘑菇雲...蘑菇...菌菇...菌菇湯...紅傘傘，白杆杆，吃了一起睡板板。」

  柴柴坐在位置上，看上去神遊天外，完全沒有為李昂擔心的意思，反而莫名其妙從蘑菇雲聯想到了菌菇湯，不禁吸了吸流出來的口水。

  李昂剛開啟神力，成為沼澤與血肉之主的那會兒，經常會在自動化寵物飼養箱裡，培育各種各樣的新奇生物，其中就包括大量不知道有毒沒毒的鮮艷菌菇。

  為了檢驗這些菌菇的成分，評估它們的潛力，

  李昂一方面用畸變世界裡偷來的儀器給菌菇進行分子檢驗，

  一方面將菌菇餵給牛羊豬之類的大型哺乳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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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某些菌菇...真的很香，哪怕不進行任何烹飪，光是切成片，做成刺身，就能散發出頂級牛肉般的甜美肉味。

  柴柴有次忍不住背著李昂抓了點菌菇自己做成湯吃，結果竟然食物中毒了，眼前出現蹦蹦跳跳歡快小人之類的詭異幻覺，要不是與青娥甲及時分離，脫離身軀，

  她可能會成為歷史上第一個死於菌菇中毒的厲鬼，釘在恥辱柱上，以示後人不要亂吃來路不明的菌菇。

  「不過點份遊戲廣場上的菌菇外賣應該沒關係的吧？」

  柴柴嘀咕著，滑動起手機屏幕，坐在她旁邊的王叢珊和柳無怠看了她一眼，嘴角動彈了一下，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毀滅世界、硬抗核彈空爆...難道是什麼很正常的事情麼？

  如果換做以前，就算李昂能從擂台賽里全須全尾地出來，事後也要遭到來自各方的提防、警惕、忌憚吧？

  擂台賽里的蟲人世界，科技水平和殺場遊戲來臨前的現實世界基本持平，如果他鎖釋放的【蒼白世界】能在幾年時間內毀滅星球文明，那麼現實里的地球一樣無法倖免。

  哪怕今時不同往日，特事局大量搬遷人口，美利堅固收幾座大城市，歐洲本土漸趨封閉，大家都在星門世界越來越多、地球越來越危險的時局下找好退路，

  柴柴這麼淡定，一點也不為李昂暴露毀滅文明級別武器而擔憂的表現，也是沒心沒肺，或者說非常奇怪的。

  柳無怠默默搖了搖頭，這對主僕向來就很奇怪，現在要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踏踏踏。

  腳步聲從觀眾席後方傳來，拂曉帶著一眾歐洲重工集團的特工走了過來，有些尷尬地打了聲招呼。

  某種意義上，她是來「負荊請罪」的，AIM之所以能在這場複賽里，針對李昂的【蒼白世界】做出應對措施，很大程度上來源於她上傳的有關【深海巨獸】劇本任務的資料。

  「...我個人是將【深海巨獸】劇本任務，上傳到了我們歐洲重工內部的機密伺服器中，只有少數幾人有權限閱覽。

  由於歐洲重工與聯邦調查局是不互通資料的，所以AIM肯定是用了其他什麼方法，偷看到了這部分內容。」

  拂曉尷尬道：「今天賽程結束後，我會在歐洲重工內，進行內部調查，找清楚是從哪裡泄密了。希望各位能在李先生出來後，代為轉述一下我的歉意。」

  「轉述嗎？沒問題。」

  王叢珊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她其實也不知道拂曉是否真的不清楚泄密過程，事實上，高等級玩家們私自買賣團隊合作劇本任務里其他隊友的情報，是很常見的一種行為。

  不管是將其他人的情報，拿到黑市上售賣，

  還是以情報換情報，都很普遍。

  拂曉這麼說，可能也是想撇清關係，好讓李昂不對她產生誤會吧——自己賣情報被抓是一回事，自己沒賣情報但被別人甩了黑鍋，那又是另一回事。

  「那就好，打擾了。」

  拂曉感謝地點了點頭，轉身帶著一眾歐洲重工玩家，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觀眾席。

  可能，今天歐洲重工里，又要死一批人吧。

  柳無怠看著拂曉怒氣沖沖的背影，若有所思，轉過頭來就看到柴柴捧著一碗五顏六色的生猛菌菇湯，滋溜滋溜喝個不停。

  「這蘑菇湯沒內味兒啊？不是說吃了以後會有輕微幻覺麼？怎麼感覺還沒有梅雨天床板背面長出來的木耳給勁呢？」

  柴柴皺著眉頭自言自語嘀咕道，「難道這外賣商家偷工減料了？拿針筒把冰紅茶注進香菇里，偽裝成見手青的樣子？都是假滴，騙食客滴...」

  ...先不說你點外賣特意點見手青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梅雨天床板背面長出來的木耳的味道的？

  王叢珊與柳無怠對視一眼，忍住了吐槽衝動，清了清嗓子，猶豫問道：「李昂他...正面迎接核彈空爆，不會有什麼事情麼？」

  「應該不會的...吧？他既然這麼做，就證明他有這麼做的能力。」

  沒上過現代學校的柴柴其實也不清楚現代核彈的具體威力，但還是自信道：「肯定沒事。唔...看剛才他的樣子，我覺得這場擂台賽馬上就要結束了。

  留給AIM的時間，不多了。」

  ————

  李昂在漆黑蘑菇雲朵中急速攀升，周遭四面八方的巨量輻射，打在蜃龍紅鬣上，令猩紅外衣爆發出噼里啪啦的靜電般聲響。

  普通人如果在這種環境裡待上幾秒鐘，四肢百骸早就被針扎一般的痛楚淹沒，眼瞎耳聾命不久矣，

  但身軀早已超出凡人窠臼的李昂，只是簡單感覺到沒被蜃龍紅鬣覆蓋的面部位置，有著微弱的霧霾拂面感而已。

  有以前騎自行車穿過工廠區的感覺了。

  他的嘴角揚起一絲微笑，蘑菇雲中滿是輻射量超標的水霧與灰塵，大量的電離輻射，令近地軌道監控衛星與雷射探測儀全都失去效果。

  當蟲人文明再一次捕捉到李昂的影像時，他正以極快速度，衝出對流層，向著平流層進發。

  「攔住他！不惜一切代價，想辦法攔截他！」

  蟲人文明的決策層陷入集體慌亂，對流層的高度是16km，而現代戰鬥機的實用極限飛行高度，是20km。

  如果讓李昂沖入平流層，那麼蟲人的戰鬥機就會徹底失去作用——少數戰鬥機可以達到30km的極限高度，但在那個高度能發揮出的戰鬥力與機動力接近於無。

  大量在懷俄明州邊緣遊蕩的美軍戰鬥機接到命令，向著蘑菇雲上方的李昂追逐而去，更多的戰鬥機從機庫中駛出，起飛。

  蟲人文明不知道李昂想幹什麼，他們能做的只有儘可能阻攔。

  踏！

  李昂如離弦利箭般，接連踩踏梯雲縱形成的無形階梯向上攀登，十指隨意彈著，釋放墨綠色解離光束，摧毀掉在視距外朝他發射而來的空對空飛彈，很快就超出了戰鬥機所能抵達的最大高度，甩掉了蟲人文明的精銳飛行員。

  35km。

  這個高度，地球的弧度已經非常明顯了，下方雲層縹緲遊蕩，繁華的城市景象，在視線中化為渺小一點。

  還不夠高。

  45km。

  55km...

  李昂急速攀升著，看著蔚藍星球在視線中緩慢縮小，周遭空氣漸趨稀薄。

  蟲人文明不是沒有做出最後嘗試，他們像瘋了一般朝高空發射大量洲際飛彈。

  彈道飛彈通常由「二分之一」原則，即飛彈所能到達的最大高度，是其射程的二分之一。

  射程1000公里，就能達到500公里高度，

  射程10000公里，就能達到5000公里的高度。

  這個高度，仍在洲際飛彈的射程範圍內，並且因為地點在高空，不用擔心對地面的影響，

  蟲人發射了前所未有數量的彈道飛彈，宛如天女散花般，朝著李昂的大致方向落來。

  可惜，還不夠多。

  李昂莞爾一笑，踩踏無形階梯，在高空中劃出Z形向上攀升軌跡。

  洲際飛彈在高空中難以進行複雜機動，輕易被李昂躲閃晃過，就算他們直接引爆，只要不在爆炸的光熱區域內，就無法對李昂造成直接傷害，

  反而還會被他藉助衝擊波，再一次加快向上攀升的速度。

  「這個高度，夠了...」

  天空不再蔚藍清亮，反而與宇宙空間逐漸融為一體，變得昏黑陰鬱，李昂抽出柯爾特左輪，開啟鷹眼視覺，看向極高空中那道不易察覺的渺小白點。

  那是一顆位於近地軌道的人造衛星，有著左右兩片太陽能板，衛星機體上貼著美國國旗。

  砰——

  柯爾特槍口爆發火光，

  下一瞬，那枚人造衛星的兩片太陽能板直接粉碎炸裂，機體中間被生生撕裂出一道貫穿傷口，

  而李昂也直接跨越500km距離，手掌按住了人造衛星殘軀。

  這裡，就是近地軌道了。

  李昂回頭向下望去，站在大氣散逸層，俯瞰地球，只看見一顆蔚藍色的渾圓球體。

  七十億智慧生靈，就生存在這顆球體上，

  他們有著輝煌與勝利的進化史，建立了智慧生物的王朝，改造地表，改造自然，自詡為萬物之靈長，宇宙之唯一。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

  在龐大的包容一切的暗黑宇宙中，他們的行星，只是一個孤獨的斑點。

  李昂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半神身軀完全無視了稀薄空氣帶來的負壓不適感，相反，這種空洞的、絕對寂靜的環境，讓他感覺到某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開始吧。」

  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手掌在虛空中輕輕一划，

  一台名為【黑曜石】的半鋼鐵半植物巨型機甲，悄然浮現在近地軌道，與李昂一起俯瞰渺小塵世。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一招沖天而降的棍法。」

  李昂微微一笑，閃入機甲駕駛艙中，連入Drift流動系統，

  驚恐萬分的蟲人文明，只通過望遠鏡與同軌道上其他監控衛星看見，

  黑曜石機甲表面所有燈管亮起光芒，

  嗡——

  背部的矢量噴口全力開動，綻放出湛藍火光，

  推動泰坦巨人一般的重型機甲，緩緩駛離近地軌道，向著地球，沉降。

  墜落。

  重達八千餘噸的機甲，墜入大氣層中，在星球重力牽引之下，不斷提速。

  逐漸濃稠的空氣在周圍呼嘯而過，化為一層層羅網，試圖用空氣阻力，阻攔機甲的無限墜落。

  表面裝甲急速升溫，

  來自另一個世界環太平洋聯合防衛軍隊的抗腐蝕塗層，正在從黑色轉變為熾熱紅色。

  突破音障造成的機甲升溫，令駕駛艙內響起了些微警報聲，

  李昂扭了扭脖子，手掌輕輕按住操控盤，盡情釋放七級靈能。

  轟！

  巨型機甲表面，瞬間撐起了八邊形的、神聖不可侵犯的金光護盾。

  強烈洶湧、足以被稱為先天罡氣的氣流打在A.T.力場之上，竟如流水般輕盈滑走。

  A.T.力場，是化不可能為可能，以個人意志扭曲現實的神奇產物，

  就算是客觀存在的空氣阻力，也能將其削減，乃至清零。

  「八千噸的機甲，帶著A.T.力場，從近地軌道砸向地球，不知道能不能引爆黃石呢？」

  李昂的輕聲呢喃，註定無法被蟲人文明知曉，「如果不夠的話，那就再加點碼吧...」

  他的意志如洪水般傾巢而出，

  黑曜石機甲表面的植物藤蔓驟然活化，化為李昂身軀的延伸，自虛空中，抽出了名為心猿的棍棒。

  「大。」

  伴隨著李昂平靜的聲音，心猿棍棒瞬間膨脹巨化，

  十米，

  二十米，

  四十米，

  最終，一百米。

  百米長的心猿棍棒，被黑曜石機甲雙手合抱，宛如傳說中的定海神針一般，向著地球墜落而去。

  目標，黃石火山口。

  地表的蟲人文明精英們，已經陷入了徹底呆滯，

  他們看著天空中那越來越近的黑色圓點，張著嘴巴，眼神茫然，集體失去了思考能力。

  速度太快，無法攔截，無法反應。

  那是，天降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