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第5次煙花

  「轟——！！」

  在船發生第二次爆炸時，境白夜正用智能繃帶纏住外側護欄從下往上翻。

  即使早有預料，這一炸還是讓他差點直接撞上船身，幸好他反應更快，及時調整身體，腳重重一蹬，借著這股力道，重新翻回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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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境白夜跳下護欄，垂落至地的繃帶鑽入衣袖，自動纏回他的手臂。

  他掃了一眼地圖上的標記，朝前方跑去。

  ……

  不同於境白夜離開時的平靜，此時六層擠滿了逃亡的乘客。

  而且他們逃跑的方向和境白夜前進的方向正相反，那麼多人擠在並不寬敞的走廊上，讓他在人群中艱難前行。

  都說在遇到災難時，人性的善和惡會體現得淋漓盡致，只是隨意一掃，就能看到各種日常生活里看不到的場景。

  有人急著逃生把親人丟下、有人捨不得錢財想去拿行李、有人因為腿腳不便落在後面但家人拉著他不肯放棄、有人發現孩子沒了趕緊折回去尋找……

  境白夜沒有停下腳步，從這些人身邊穿過。

  【幸好早就把雪莉和另兩人放到了背包里……】

  這是他唯一的感想。

  在那些敵人圍過來前，境白夜用技能讓雪莉睡著，把她和打包好的麻球放入系統背包，再掏出裝了消音器的槍；在解決那些動物園組織的人後，他發現地圖顯示下面的炸彈要炸了，於是又去找烏丸集團另外兩名員工，把他們一起弄暈放進背包。

  既然斯皮亞圖斯說他是繼承人，那這兩人就是他以後的下屬，面對危險他應該照顧一下。

  等安頓好他們，境白夜才去找赫雷斯。

  只可惜時間緊急，他沒來得及問出他最想問的那個問題，就重新回到這裡。

  【三十分鐘……】

  【什麼？】系統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艘遊輪還有三十分鐘就要沉沒了。】

  境白夜在上午的文件里看過這艘船的設計圖紙。

  這艘由八代集團建造、經烏丸集團之手賣出的遊輪，像鐵達尼號一樣擁有十六個水密艙室。剛才的兩次爆炸毀掉數塊隔板，導致位於船尾的五個艙室瞬間被灌入大量海水。

  即使船員及時關閉其他防水閘門，那些隔板遲早也會被強大的水壓炸開。

  境白夜對醫藥一竅不通，但對這種搞破壞的事，他件件了如指掌，以他自己的估計，這船最多再堅持半個小時就會徹底沉沒。

  不止這個，還有……

  落在臉上的光一閃一閃的，那是一種溫暖而絢麗的橘色光芒，他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的天空。

  濃郁夜色中，那場煙火表演仍在繼續。

  ——這場表演，也是持續三十分鐘。

  境白夜很清楚這一點，因為這正是迪士尼樂園煙花表演的時長。

  而現在放的煙花，也和他在巴黎所看到的第一場煙花，全程一模一樣。

  是斯皮亞圖斯特地安排的。

  就像他讓他去找赫雷斯，結果過去後，他正好看到他殺死警察廳和動物園組織——這兩個他作為臥底打入的地方的人一樣。

  現在船上發生的一切，都是他故意這麼安排的。

  ……

  「……時間上來不及了。」

  在境白夜說出這句話後，站在他身邊的赫雷斯嘆了口氣。

  「那沒辦法了，等之後見面時再問吧。」

  赫雷斯失去了那副用於偽裝的眼鏡，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毫無掩飾地看著他。

  境白夜也在打量他。他覺得赫雷斯現在的樣子，不像相遇時的那個喜歡戳他的臉、喜歡在琴酒雷區蹦迪的組織成員，更像溫泉旅館裡那個前來查案的正直警官，沒有因為連殺三人沾上半點戾氣。

  這就是演技的差距了，這種仿佛是本能的偽裝力，是演技向遇到危險的鴕鳥看齊的境白夜永遠學不來的。

  境白夜收起槍：「那我先走了，你小心點。

  面前的赫雷斯雖然殺了警察廳的警察和動物園組織的襲擊者，但他目前還未脫離這兩個地方，身上還有相關任務，他不能打包帶走他，更不能拉著他一起去找斯皮亞圖斯。

  赫雷斯點了點頭，安靜地站在原地，似乎沒什麼要交代的了。

  然而就在境白夜轉身想離開的那一刻，他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安格斯特拉，其實你目前的處境，和這艘船非常相似。」

  境白夜沒有回頭，他左手一揚，繃帶立刻飛出，纏住上一層的護欄。

  「表面維持平靜，內部早已充滿危機，平時可以相安無事，但一旦那些危機引爆……」

  他的腳在地面上用力一蹬，整個人盪了出去。

  「……就會拖著你一起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

  船上的照明系統被毀了大半，走廊上只有一半應急燈亮著，可境白夜前進的道路並不黑暗。

  夜空中煙花燃燒的光芒，照亮了他前進的方向。

  境白夜喜歡煙花。

  這一世，算上正在進行的這一場，他總計看過五次煙花表演。

  第一次是和潘諾，在巴黎迪士尼樂園，那次最開心；

  第二次是和雪莉姐妹，在箱根町，那次最熱鬧；

  第三次是和安室透，在醫院裡，那次最安靜；

  第四次是他獨自一人，在奧蘭多迪士尼樂園，那次……

  橘色的光照在地上，相似的顏色讓境白夜想起了那一天的日落。他把手伸入口袋，握緊那隻拍過好多雙人合照和無人風景照的手機，然後又漸漸鬆開。

  現在是第五次。

  先是雪莉，接著是赫雷斯，最後會是一個他在世界上最熟悉，也是最不了解的存在。

  境白夜很喜歡煙花，喜歡的理由非常簡單，因為煙花好看。

  他喜歡所有好看的東西，更喜歡每一個會愛他的人。

  系統地圖漂浮在境白夜身邊，不知何時從遊輪地圖切換成日本地圖。

  在地圖的米花町區域，那個名為【家】的點格外醒目，往日總會有一到兩個藍點等他回去，可現在那裡什麼都沒有。

  蘇格蘭也不在了。

  【任務：絕望的尼德霍格，獎勵：特殊物品（非賣品）

  備註：追求美與愛的神明已經消失，只有絕望的尼德霍格依然存在。它的結局是否會像泡沫般，消散在這片廣闊的海域上？】

  直到此時，境白夜終於明白這次任務是什麼意思。

  他是不會讓船沉沒的。

  ————

  「不要慌！救生船是夠的，請一個個上船！」

  「不要擁擠！」

  「這艘滿了，趕緊放下去！」

  伊澤潤來到逃生通道，乘客們已經換好救生衣，在船員和船上警察的指引下登上救生船。

  不同於其他人的焦急，作為安裝炸彈的罪魁禍首，他不慌不忙，還特地站在一邊觀察著那些登船者。

  這艘船和泰坦尼克一樣沉沒了，只是不像電影裡那麼紳士會讓女人小孩先走，眼前的一幕幕非常現實——頭等艙先走、有權有錢的先走。

  伊澤潤看著那些逃生的乘客，想到前不久離開的安格斯特拉，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很清楚，小烏鴉所渴望的，不只是兩全其美。

  他想要讓他混得如魚得水的組織不被摧毀，想要三個臥底手下性命無憂，還想要他們……可以繼續陪在他的身邊。

  這太難了。

  自古好事兩全都難，何況是這樣互有衝突的三件事？

  現在的安格斯特拉不可能做到，如果是去年……不，如果是剛進入組織的他，反而有可能。

  因為那時的他最……

  伊澤潤朝旁邊看去，黑煙從輪船底部冒出，緩緩飄向上空。在不遠的海面上，是幾艘已經裝滿人的救生船向遠處漂去，橘紅色的船身在夜間也非常醒目。

  他注視著那些象徵著生的希望的小船，眼神像注視著死物一樣冷漠。

  就在前不久，他親自觸摸過這些救生船的尾部，在上面裝了會在四十四分鐘後才會啟動的計時炸彈。這些小贈品會在逃生者以為自己已經平安無事時引爆，去打碎他們最後的希望。

  這是作為動物園組織成員斯內克的任務。

  雖然伊澤潤騙同事、殺同事、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即將提桶跑路……但組織首領給的大部分任務，他還是會去好好完成，這是作為臥底的基本素養。

  身後一片混亂，似乎有人為排隊問題起了爭執，就在這片嘈雜聲中，他突然聽到某個聲音消失不見。

  伊澤潤愣了愣，連忙扭頭看向離他最近的救生船。

  ——那些炸彈的計時器，全部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