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砰！

  一名騎士望著身後的景象，整個身體軟了下來，雙膝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目光呆滯。

  這是已經不能單純的用恐懼來形容他的心情，這是一種純粹的絕望，看不到一絲希望的黑暗。

  捧得越高，摔得越慘。

  剛剛鼓起的士氣讓所有人看到了希望，他們以為只要支撐一段時間，就能夠打贏這場戰爭。

  騎士可以履行自己的職責與榮耀，保衛家人，加官進爵。

  平民期望自己能夠藉此機會脫離這卑賤的身份，成為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能夠穿上威武的鎧甲，踩著其他人坐上戰馬。

  能夠每天吃上乾淨的食物，住在溫暖的房子裡，睡在柔軟的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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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在列夫伯爵的激勵下都懷抱希望，然後這份希望剛剛燃起立馬被澆滅了。被重重的踩在地上，徹底的碾成了粉末。

  此刻他們就仿佛一個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一根繩子，原本以為可以靠著這根繩子回到岸上，然後繩子忽然斷了。

  整個人掉進了深淵中，絕望充斥的全身。

  跪倒在地的聲音不斷響起，城牆上已有上萬人跪在了地上，身體瑟瑟的發抖，再也站不起來。

  哪怕是往日高貴的騎士，此時也與平民無異。

  恐懼，絕望，不知所措。

  遠方的坦克緩緩的抬起了炮管，漆黑的炮火無情對準城牆上，陷入絕望的人們。

  現在玄律喊一聲投降者不殺，或許可以立馬宣告勝利。

  然而戰爭是殘酷的，現實是不可控的，不講道理的。玄律沒有把握控制所有人，控制這些擁有超凡能力的騎士，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所有的軍事行動穩妥是第一要求，既然控制不了，那就全殺了。

  他們可不是平民，既然拿起了武器，走上戰場那就做好被殺死的準備。

  嘭！

  絢麗的火花噴發，伴隨著硝煙，炮彈劃破空氣。

  瞬息之間橫跨幾千米，炮彈擊碎的城牆，撞到了一名騎士身上。

  騎士的身體跟豆腐一樣瞬間支離破碎，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都被打成了肉末。

  炮彈最終落到了城牆後面，綻放出了一朵美麗的火焰之花。

  被犁出一條凹痕的城牆兩旁，倖存下來的騎士和民兵直接被嚇尿了。

  「魔鬼……魔鬼！我們是在和魔鬼戰鬥，我們根本不可能贏！」

  「我…我要回家，我要見我女兒！」

  「嗚哇哇！不想死，不想死！」

  「抱歉，瑪莎，我沒辦法履行我的承諾了。」

  所有人都崩潰了，哪怕驕傲如騎士也癱坐在地上發出了痛哭。

  有陷入絕望的人，有倒地痛哭的人，有臨死前想家人的人……眾生百態，絕大部分走上戰場的人都是被迫的，他們不過是被大勢裹挾的螻蟻，雪崩中的雪花。

  同時沒有人是無辜的，只要他們站在了戰場上，拿著兵器揮向其他人，都不再是無辜的。

  玄律軍隊後方指揮部，秦樂通過帳篷門口看著外邊。

  硝煙瀰漫，黑煙滾滾。

  「奧琳娜，你知道剛才我的命令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嗎？」秦樂轉頭望向了旁邊這個身穿鎧甲，十七八歲的金髮少女。

  正處美好的青蔥歲月，少女就走上了戰場，宛如自己當年。

  「至少三萬人，整整三萬人，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死掉了，十萬個家庭就此破碎。」秦樂自問自答的說道。

  奧琳娜雙手握緊又鬆開，心情異常沉重。

  她感受到了戰場的殘酷，在戰場上人數就是一個數字。聽起來並沒有什麼感覺，但聯想到那無數個家庭，宛如山脈般沉重。

  秦樂靜靜的注視著少女，對方最難得可貴的東西就是共情，可以設身處地的體會他人處境。

  不是普普通通的善良，而是一種設身處地的共情。在王都時能夠自己想到，幫助平民的最好方法就是給予他們工作。

  仿佛對誰都好，這種堪稱完美的善良讓人感到噁心。

  對於上位者來說就是一個雙刃劍，好的一面不能對所有人，只能對自己人。無界限，無底線的善良是一種罪惡，特別是對掌權者來說。

  讓奧琳娜的善良畫出界限，是秦樂想做的，也是他唯一能教這丫頭的。

  「接下來我會下達另一個命令，火力覆蓋，這個命令可以徹底將敵人打殘，同樣的也會造成更多人的死亡，包括無辜的平民。」秦樂聲音冰冷至極，幽暗的眼眸仿佛在質問奧琳娜。

  城牆與居住區的距離實在是太短了，火力轟炸不可避免的會有炮彈掉過去，造成無意義的傷亡。

  但如果放棄這個給予敵人最後一擊的機會，接下來玄律可能要陷入港戰中，和這些超凡的扭打在一起。這是秦樂最不想看到的，那會對自己這一邊造成大量傷亡，同時有可能導致計劃失敗。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是兩難之境，向前一步有可能造成平民的傷亡，向後一步可能會導致計劃失敗。

  「等等……」奧琳娜忍不住開，手伸了出去想要阻止秦樂。

  然而話到嘴邊，手停留在半空中，再也沒有後續。

  秦樂繼續質問道：「如果我不進行火力覆蓋，我軍將會產生計劃之外的傷亡，甚至可能導致整個計劃失敗。奧琳娜，你覺得是計劃重要，還是敵人重要？」

  「究竟是拯救大多數人，還是保護面前的人？」

  「我……」奧琳娜後退半步，可愛的臉龐表露出些許痛苦與糾結，眼裡隱約有淚光。

  又一次，秦樂一次又一次的將她逼入兩難之地，強迫她做出選擇。

  他時而無條件滿足自己任性，完成那些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時而又對自己很是嚴厲，甚至是苛刻。

  這半年來，秦樂給出過無數個難題，但從未有過極端的，直接數以萬計的人命擺在她面前，讓她做二選一。

  艾墨婭終於看不下去了，將手搭在秦樂肩膀上，道：「秦樂，夠了，你明知道如此，為何還要為難奧琳娜？」

  「因為她想走上那條道路。」秦樂用餘光瞄了一眼艾墨婭，隨後繼續逼問道：「奧琳娜，哪個更重要！」

  「計……劃。」奧琳娜艱難的給出了答案。

  「那麼全軍都有，火力全開，炮火覆蓋。」秦樂下達了這冰冷的命令。

  ……

  火炮陣地，203火炮排列而過，巨大的炮口傾斜對準天空。

  「預備，放！」

  砰砰砰！

  猶如鞭炮般一排而過，爆發出了絢麗的火花。

  漫天的炮火不斷的落在城牆，以及後方的房屋上，火焰不斷地翻騰，伴隨著哀嚎與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