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循環

  「這座城市，真的挺有趣的。」

  在諸位酋長的陪同之下，羅夏和馮一同漫步在惠克鎮的街道之上。

  看一下商店的貨物，瞄一下雜亂的街景，和搭配奇異的行人聊聊天，旁觀一下沒有任何監管的市場交易到底有多麼混亂........羅夏一眼就看出了七家賣假貨的鋪子，偏偏他們的生意還特別好。

  「耐克的鉤鉤變成湯勺，阿迪變成阿迪王就算了，反正新冬妮婭城的原版一樣是魔改盜版水貨......我們的期刊《絕對真實》也能變成《絕對真理》，聽名字我們才是假貨一樣。」

  羅夏翻了一下那個絕對真理，還有些驚訝荒原人居然能夠自己編撰期刊收集新聞了，他們從其他城市回歸的族人哪裡收集情報嗎.......然後他就發現雜誌的內容異常的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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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這不是去年的十一月期刊嗎，變成了今年的三月號，連排版都沒改。連首頁那個承諾期內信息絕對真實的頭版圖都沒動？還是書店的銷售頭牌？」

  羅夏的表情瞬間變得微妙起來了，有些惱火卻有些微妙的自豪，畢竟離了這麼遠自己還是銷售冠軍，就是連名字都不是自己的。

  複雜的感覺，原來身為作者看到書店擺著自己的盜版書是這種微妙的感覺。

  「咳，我們去隔壁店看下吧，這裡似乎也有魔鎧之類的魔導設備賣。」

  馮看到了這本書，翻了一下，封面後的出版社的地址是角城，表情瞬間也微妙了，連忙轉換話題。

  一路走下來，他的表情比羅夏還要微妙。

  就像是這本書除了名字和作者完全復刻的《絕對真理》，這裡七成以上的貨物的原產地，就是角城。

  其實想想也挺正常的，以荒原西摩人的工業、製造業能力，就是做盜版書也沒有印刷廠和排版、審核的出色人工，更不提沒有獲取新雜誌的渠道。

  其他的商品也都是這樣的，基本是角城的仿製品、復刻版，直白點就是水貨和盜版，作為角城的城主，看著自己城市在仿造品方面這麼出彩，還是在原主面前，也虧他還待的住了。

  這裡的商品琳琅滿目，但大多還是以生活用品、小家電為主，這樣的產品需求量大、工藝水平低，角城就可以量產、仿照，一火車皮就可以拉走幾萬件。

  而順著馮手指的那家魔導設備店，門口就擺這一個三代虎符武士，讓羅夏有了些許興趣。

  「是仿照的魔鎧？還是之前從外地拉來的舊裝備？仿照的可能性不大吧，但三代機的技術要求不高，工藝早就外泄到到處都是，搞不好還真能做個低配版的.......咦？不對勁。」

  走近了，羅夏越發哭笑不得了。

  敲一下，發出了塑料的聲音，摸起來，是塑料的觸感，舔一下.....羅夏還不知道塑料是什麼味道，看起來也挺不乾淨，還是算了吧。

  「一比一的遊樂場玩具？Made in 角城？你們連這個都仿照啊。」

  羅夏純潔的小眼神，讓馮再也耐受不住。

  刨除這些小插曲，一路上的閒聊還是很愉快的，畢竟，雙方已經是不可能分割的盟友了。

  其實在最初的驚訝後，羅夏也能夠理解這一切了，這實際上是整個哈萊特大荒原現在的社會形態和產業鏈，也就是捆綁在一起的產業鏈，才能這些大酋長們不得不主動找上自己。

  荒原是一切的起點，它提供原材料、人口、農作物，來供養其上生存的一切生命。

  整個社會結構，大致上可以分為三層——荒原人、角城人、新城人。

  人數最多的實際上是散居的荒原西摩人，他們分散在這片荒原之中，從事著狩獵、簡單農業之類的自我供給式生活。

  但現在，情況也變了。

  他們需求新的物資、新的商品、新的生活，他們能夠拿出來的交換品，只有本土的礦產和獵物，這恰恰是整個荒原上最不值錢的。

  畢竟，不管是角城，還是新冬妮婭城，都有成建制的農莊、畜牧、家畜產業，大規模的生產產生的肉食、皮毛的標準化質量、高規格產量，都遠超無法保定收益穩定的荒原狩獵。

  可能獵人辛辛苦苦追蹤了十幾天，帶回來的皮毛和肉食（帶回途中大量遺失和腐爛），還比不上一個農場工人一天的平均產值。

  礦產業就更是如此了，手工挖礦基本等於作死，荒原人也缺乏辨別「寶物」的眼光，可能辛辛苦苦炸掉半座山獲得亮晶晶的石頭，送到新城鑑定的結果是一錢不值的「玻璃」。

  艾希人、角城人的礦業小鎮，都是一火車皮一火車皮的往外拉礦，荒原人在運輸上、開礦上根本沒法比。

  這已經不能說是在剝削荒原人的勞動力了，因為他們的勞動力根本沒有被剝削的價值，大量的勞力在這個時代被視作了無用功。

  就是這樣，他們依舊嚮往美好的生活，這是智慧生命的天性，是無法遏制的本能，也因此就是在那貨運車上，羅夏也能看到不少帶著「寶物」進城的荒原部落人，只不過他們辛苦一場，也未必能夠賺迴路費。

  這樣的人，你讓他們去買新冬妮婭城的原價貨.......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只有酋長們才用的起正品，而且東一件西一件都不成套。

  買不起正品怎麼辦？買盜版啊。

  有需求就有了市場，角城本地的工業被新冬妮婭城打的潰不成軍，但他們的工廠還在經營、擴充，自然是因為有了這一片新的銷售市場。

  羅夏注意到了，這裡的水貨異常的便宜，平均不到正品的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角城人拿著艾希人的樣品貨，做出降級品、水貨拋售在這裡，來換取荒原人的收益。

  而即使這些「便宜貨」，依舊能夠掏空一個荒原人家庭的家底，羅夏就看到一個婦女對著兩個牙刷猶豫了半天，最終換掉了背上的所有皮毛、礦石。

  這公平嗎？當然不公平，但這就是現實，弱者強食，你覺得和平世界，只是因為你沒有看到而已。

  任何一個合格的領導人，都不會覺得這種情況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他們試圖改變，而這座惠克鎮，已經算是了不起的成果了。

  「.......之前是行商嗎？那不是更黑嗎？」

  「是啊，價格隨便標，貨物的種類少質量也不行，你不買還不行，買的少了他下次不來了。」

  聞言，羅夏點了點頭，他回憶起了過去剛到角城的時候，那時候可是行商、商隊最繁榮的時候。

  而隨著鐵路網的鋪設，行商業算是徹底沒落了。

  「這樣的城鎮，沿著鐵路網，還有四座，我們讓角象族的人來開店常駐，至少有一個公平交易的平台。」

  時代的變遷，往往在不起眼的地方。

  在艾希人來之前，角城人就已經在商業上占盡荒原人的便宜了，現在新冬妮婭城在用同樣的手段對付角城人，角城人也變本加厲的對荒原人傾銷。

  只不過，這樣的貿易額，意義始終不大。

  總量不少，畢竟荒原西摩人的數量非常的可觀，可太過分散、中間的消耗也大，沒有財富的荒原西摩人，也貢獻不了多少銷售額。

  「先讓民眾富起來，再大家一起發財？」

  當年新冬妮婭城打開城門，大量引進移民，就是這麼做的。

  一無所有的新冬妮婭城移民，用勞力換取報酬，購買生活物資，有需有求，促進了整個新冬妮婭城的產業鏈，最終達成了自我循環。

  到了這個時候，羅夏已經知道對方找自己做什麼，自己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