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一人

  望著很快消失在遠方的陰暗當中的青年，十個朝氣勃勃，眼中無有外物的年輕人，絲毫不在意青年前輩的告誡。

  他們的目光只在禁區，他們口中怯懦者的禁區。

  「楊帆…啟航。」許長清眯起眼睛，帶著笑容，指向了眼前的黑暗。

  「真相就在眼前！」

  十人鬥志昂揚，齊刷刷踏出了一步，邁入了那深邃的黑暗當中。

  感受著黑暗帶給他們的壓迫感，十個年輕人的臉上都帶上了笑容。

  他們互相看著彼此。

  「我們的明天將會是所有人的未來。」

  十人正式進入了禁區，進入了能差點殺死余千的禁區。

  「禁區啊……跟我年輕的時候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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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區邊緣，石碑旁邊，張洞神情淡漠的望著消失的十人。

  「但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目中無人。」

  張洞伸手撓了撓臉。

  「要不跟去看看？」孟小董有些擔憂了看向余千，畢竟是在小時候帶過一段時間，還是有些感情在身上的。

  「看什麼看？」李慶之沒好氣的說道，「人家余小子難得管一次閒事，結果卻是這吊樣，得虧是余小子脾氣好，如果是換做是我，他們少說被砍個半死。」

  將近三十幾年，這是余千第一次干預別人的選擇。

  可結果不怎麼喜人，沒有人聽。

  「無知就得付出代價。」張幼紅面無表情的說道。

  「哪怕是生命？」孟小董遲疑了一會問出了一個不該問，且早有答案的問題。

  「哪怕是生命。」余千和張洞幾乎是同時開口說道。

  孟小董沉默了一會，最終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希望活著回來的人能有兩個吧。

  連他們都有很大的機率死在裡面，這些小傢伙們很懸。

  幾人先後離去，余千望著深邃的黑暗，眼眸深沉，最後轉身同樣離去了。

  從酆都出來的最強？

  那只是他們的以為而已。

  許長清或許可以狂妄，因為他確實有這個本事。

  但其餘人，不行。

  酆都。

  「聽說那幾個小兔崽子跑出去了？」

  一處燒烤攤前，葉真喝著啤酒，翻閱著一本書，他最近迷上了寫作，特別是在寫出一本大作之後，他徹底陷了進去。

  陰暗的天穹下，燒烤攤閃爍著霓虹，馭鬼者為了餬口，賺些鬼錢，賣些由研究院提供的食材。

  馭鬼者吃不吃東西其實都無所謂，但有些人習慣了吃點東西。

  比如談事的時候喝點酒，吃點小菜。

  只是習慣，畢竟他們還沒有完全從人分割成鬼。

  「嗯，一個不留神就溜出去了。」柳三坐在葉真旁邊，吃著跟現實沒什麼兩樣的烤肉，含糊不清的說道。

  「不留神？」葉真斜眼看向了柳三，又看了看王察靈和楊間，以及黃河，沈林。

  「你們幾位真的會不留神？」

  面對葉真的質疑，王察靈推了推眼鏡，「讓他們吃了吃苦頭也行，最後死幾個給小傢伙們做做榜樣，不然那些小傢伙天天吵著要出去看看，煩，真的很煩。」

  「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有吃過苦頭，這次剛剛好，如果全死了，效果會更好。」沈林面無表情的說道。

  「聽說他們跟余千對上了，不過余千沒有動手，直接就放他們過去了。」楊間補充了一句。

  「很難得，這位不管事的主，難得管事了一回，可卻沒人領情。」柳三嘖嘖稱奇，「許長清這些傢伙，估計能回來的沒幾個，能有兩個都算他們厲害。」

  「如果許長清和元懼不管其他人，那他們百分百是可以活著回來的。」黃河悶悶的說道。

  「嗯，這倒是真的，這兩人的實力算是在S區有數的了，如果不是特級考試不對他們開放，那他們兩個可能也是特級了。」柳三點點頭，對於黃河這說法倒是認同。

  「估計懸了，就他們幾個的性格，能活著回來的不一定是最強的兩個。」王察靈想了想說道。

  沒有經歷過絕望，就會具備一些優美的品德，比如不拋棄不放棄之類的品格。

  但在這裡，在那深處，具備這種品格就是在送死。

  幾人喝著酒，吃著烤肉，隨便聊，隨便看。

  酆都很大，小孩子們探索起來也需要時間。

  葉真偏頭看向了一處巷子，一個光著屁股的小男孩縮頭縮腦的看著這邊，目光停留在桌子上冒著熱氣的燒烤上，時不時他還擦一下口水。

  看到這個小男孩，葉真忽的想到了什麼，他開口問道，「你們學校是孩子全部都收？」

  「不是，只看天賦能力。」沈林搖搖頭說道。

  「這樣嗎？」葉真放下書摸了摸下巴。

  想了一會他開口說道，「這樣，你們看不上的孩子往我這裡送，正好我缺人。」

  「你還缺人？你都是S區最大的地頭蛇了，整個S區，手裡擁有最多馭鬼者的就是你，你還缺人？」柳三看著葉真，極其無語道。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就問答不答應吧。」葉真也懶得解釋什麼，他做事從來不需要理由。

  「可以，那些小屁孩在外面瞎逛容易出現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楊間仔細思考了一下，答應了下來，那些沒有被看上的孩子，確實需要人來管理。

  當然，沒有管理也沒什麼事，這裡本來就是混亂的國度，無序，黑暗，混沌。

  在這裡出生的小孩，就都不是人了。

  是鬼，是可以被殺死的鬼，而不是什麼異類。

  這是他們這些研究員心裡都清楚的事情。

  事情就這樣被定了下來。

  「對了，趙小雅和熊文文這檔子事……」葉真突然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隨後看向幾人開口問道。

  「……」

  說起趙小雅和熊文文，楊間揉了揉眉心不想說話。

  王察靈推了推眼鏡，抬頭看著陰暗的天穹。

  柳三默默的拿起一本書，當做沒聽見。

  沈林難得避嫌。

  唯有黃河神情平靜，「趙小雅懷孕了，熊文文乾的，張羨光正在找熊文文。」

  葉真：「？？？」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葉真緩了緩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黃河，「兩個小屁孩？」

  「兩個大人。」黃河瞥了眼葉真一眼，「趙小雅現在是二十幾歲的樣子，熊文文也是，兩人現在是大人了。」

  「啊咧？」

  葉真看著黃河，第一次他感覺到了時間的變化。

  以前，熊文文和趙小雅還多大？

  現在都已經是成年人了。

  一晃差不多三十多年了。

  他的靈異論壇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江老頭也在之前離世了。

  聽說外界有兩個聲音，具體是什麼聲音，不清楚。

  但最近，有一個中年人，想要進入酆都，秦老正在考慮。

  「嗯？」

  葉真回頭看向了一個方向，眼中有些疑惑。

  楊間幾人微微皺眉。

  「還真同意了？聽說這位可是沒有見過鬼來著。」柳三無比的詫異。

  秦老還真讓對方進來了。

  只見街道處，只見秦老陪著一個中年人朝著這邊走來。

  不少異類都被吸引了過去，是活人，真正的活人，沒有被靈異沾染過的活人。

  異類們蠢蠢欲動，但因為一個人和幾個人的緣故，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遠處觀望。

  「這就是教導那些孩子的老師？」中年人望著坐在燒烤攤前幾個年輕人，有些遲疑的看向秦老。

  「嗯，是他們，你應該在檔案上見過他們了。」秦老平靜的說道。

  中年人點點頭，「見過，雖然只有寥寥幾筆，但還是可以看出幾位的能力的。」

  「對了，哪位是余千？」中年人掃視著幾人，眼眸微微閃爍。

  聽到余千兩個字，秦老眼眸微微眯起。

  葉真，王察靈，楊間，沈林，黃河，柳三同一時間斜眼看向了中年人。

  一股不祥悄然出現，中年人瞳孔微微縮了縮，「看來是不在嗎？」

  「他從來不會出現在這裡，如果你想，我可以帶你去找他，但你要承擔見到他的後果。」秦老冷漠的開口，不帶絲毫感情的說道。

  中年人咽了咽口水，「不了，我也該回去了，從C區走到S區，我該看的都看了，我來這裡只是想看看，我們的將士進入了這裡是個什麼歸宿。」

  中年人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可能端錯架子了。

  這裡的人並不在意他的身份。

  秦老沒有說話，只是帶著他離開了。

  楊間幾人看著兩人的背影，注視了一會，就各干各的去了。

  該看書的看書，該聊天的聊天。

  就仿佛中年人從未來過一樣。

  插曲只是增添生活的趣味性而已。

  芳華易蹉跎，時間轉瞬而去。

  一個月後的邊界，許久沒有動靜的黑暗響起了微弱的腳步聲。

  兩道人影互相攙扶，踉踉蹌蹌的朝著鬼蜮走來。

  「哥，到了，再堅持一下，老師肯定有辦法救你的，肯定有！」

  滿身腐爛的許樂吃力的攙扶著只剩下半邊身子的許長清，渾濁的眼眸當中露出了希望。

  到了，那塊刻著禁區兩字的石碑就在眼前，只要過去，大哥就有救了。

  「對不起…是大哥的錯，是我太無知了……」

  奄奄一息，即將死去的許長清望著那塊石碑，一股後悔的情緒縈繞在心頭。

  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他們就不會死。

  「哥……先別說話，我們就快到了。」

  許樂壓抑住心裡的悲痛，加快了腳步。

  就在他們即將跨入鬼蜮的時候，一股恐怖的危機感出現在他們的心頭。

  許樂心裡頓時絕望了起來，每當出現這種感覺的時候，就是他們面臨危機的時候。

  恐怖的厲鬼，會在瞬間襲擊過來，他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元懼就是為了救他而死的，大哥也是因為他們而變成這樣的。

  許樂仿佛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力氣一樣，帶著許長清跌倒在了地上。

  「對不起……是大哥的錯……」許長清望著灰暗的天空，危機就是遠處，他們跑不了了。

  「哥……」

  許樂捂住臉，淚水無法控制的從他指縫當中流出。

  他恨自己實力不夠，恨自己年少輕狂，恨自己太無知……

  黑暗中響起腳步聲，恐怖的陰冷朝著周圍蔓延，黑暗在涌動，一個人影緩緩的出現。

  許長清怔怔的看著天穹，無助，絕望縈繞在這個天才的心頭。

  不知道是不是臨死前的幻覺，他似乎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是一個問題。

  「無知的代價是什麼？」

  許長清回憶起了他們剛剛到達界碑的時候，意氣風發，朝氣勃勃，無知即無畏。

  「是生命。」

  許長清喃喃自語了起來，同伴眨眼間死亡，就在他的面前，他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自以為有重啟在身上便不會出現死亡，可他錯了。

  「前輩……您叫什麼名字？」

  許長清用微弱的聲音問出了這個問題。

  「余千。」

  許長清微微一愣，隨後恍然，他苦笑起來，「原來是您啊……」

  「求您救救我弟弟……」

  「好。」

  許長清鬆了一口氣，眼皮沉重，但他已經沒有心氣再撐起它了。

  他緩緩的閉上眼睛，只剩下半具的身體快速的化成了一攤腐水。

  「不！」

  許樂撲了過去，但卻沒有觸碰到一點許長清，他怔怔的看著緩緩的消失在地面上的腐水，嘴巴張了張，一個字也沒有說出。

  余千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有再說話，一把提前許樂，扔進了鬼蜮。

  隨後他回頭看向了黑暗當中的人影，「追過來可就不好了。」

  余千喃喃自語了一句，隨後朝著黑暗當中走去。

  人影幢幢，但很快人影就消失了。

  酆都街道上，許樂失魂落魄的遊走在街道當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許樂忽然撞到了一個人，他下意識的抬頭，是一個熟悉的面孔。

  當看到這張面孔之後，許樂那絕望情緒終於得到了釋放。

  「老師……大哥……大哥他們……」

  「全死了對吧。」看著嚎啕大哭如同一個孩子一樣的許樂，王察靈神情很平靜。

  許樂的哭聲戛然而止，他怔怔的看著這個平日最平易近人的老師，第一次感覺到了陌生。

  「許樂，無知，自負，狂妄，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挑釁規則，就要承受規則後面的恐怖，我記得這些我都教過你們的，但很顯然，你們沒有認真聽。」

  「無知，自負，狂妄，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很小，只是生命而已。」

  「你很幸運，你只是付出了別人的生命而已。」

  王察靈蹲了下來，看著淚水不止的許樂，「年輕是本錢，但只是一時的本錢，你要記住，沒有什麼東西是你必須擁有的，我告訴過你，這裡是酆都，酆都在地府是什麼地方，我也告訴過你，可是你自己不聽罷了。」

  「你們追逐的真相，其實這裡很多人都知道，如果你們不自負，其實可以隨便找一個人問一下就可以知道的，他們從來不會隱瞞這些，可惜，你們目光狹隘，老是自以為是，容不得沙子，想要改變，卻不從眼前開始，反而想著去改變源頭。」

  「你們很蠢。」

  王察靈看著已經雙眼失神的許樂，站起身拎起他，轉身朝著學校走去。

  無知即是通往死亡的車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