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什麼叫現實？

  細雨綿綿，陰沉的雨水連綿成雨幕，遮擋了遠處的大半景物。

  一種朦朧，神秘的感覺油然而生。

  如果雨水滴落在地面上會發出聲響，那這種神秘朦朧的感覺會更加的強烈。

  王珊珊撐著傘看著蹲在地上數著錢，一臉無奈的余千，有些沉默。

  前面的服裝店裡面，窸窸窣窣，稀里嘩啦的響起聲響。

  不一會，服裝店的門被打開了，光著腳的小丫頭抱著一大堆的衣服從裡面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嚷嚷著，「你就不能克制一下？給點錢你就不動手了，你這是什麼習慣？」

  

  「唉……」余千無辜的嘆了一口氣，「我也沒辦法啊，它給錢了啊……」

  「要是它再給多點，說不定我都會離開這條街道幾百米了。」

  胭脂翻著白眼，直接將沒過腦袋的壽衣給扔在了地上，她一腳踩在這些詭異的壽衣上，「見錢眼開，沒出息。」

  余千聳聳肩，甩了甩手中一沓的鈔票，再一次點了點之後，抽出了十張遞向了胭脂。

  胭脂眼睛頓時就是一亮，一把就給搶了過來，數了數，十張，每張都是七塊錢，一共七十塊。

  「才七十塊？」胭脂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錢再看了看余千手上的錢，對比了一下，比她厚實了起碼幾倍。

  「不少了，小孩子要那麼多錢幹什麼。」余千面無表情的將錢收進了袖子當中，隨後他看向胭脂，「要不，我幫你保管？」

  「去你媽的吧。」胭脂又翻了一個白眼，小心翼翼的將錢給收入了荷包當中。

  「不給就不給嘛，罵什麼人啊……」余千也不在意這些，腳下出現鬼湖，將胭脂打劫出來的壽衣給收入了鬼湖當中，倒是沒有吃，留在回去給阿武王小明他們做研究，當資源。

  鬼壽衣這玩意，雖然每一件的殺人規律都不一樣，但特性都是差不多的，都是穿上了就不容易脫下。

  且駕馭起來也容易。

  駕馭方法就是穿上衣服就可以了。

  不死就駕馭成功。

  似乎是因為變成了鬼，余千變得有些貪財，在將壽衣都收回鬼湖之後，他居然把錢拿出來，又數了一遍。

  胭脂蹲在余千旁邊，眼巴巴的看著那翻動的鬼錢，說不饞那是假的。

  這些鬼錢可以買很多東西的。

  「余千，你看，這裡有服裝店，有飯店，有旅館，有賭坊，你說我們要不要去『看看』？」胭脂打量著這邊的建築，眼眸閃亮，有些興奮。

  余千抬頭順著胭脂的視線看去，眼睛微微亮起，「去看看，我先進去，你後進去。」

  「不行，我先進去，不然錢都被你收乾淨了，這些鬼太識趣了。」胭脂連忙搖搖頭拒絕。

  「可你先進去也拿不到那些錢啊，你看，我們之前也不是沒有遇到有鬼錢的厲鬼，可你出手之後，那些鬼都沒有掉錢下來，反而我出手，他們還有可能掉錢。」余千認真的看著胭脂說道。

  聽到余千這話，胭脂皺著小臉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個情況。

  「那我們五五分帳？」胭脂糾結的提議道。

  「好，成交。」余千點頭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王珊珊看著蹲在街邊的一大一小，聽著兩人的談話內容，陷入了沉默。

  這畫風是不是有些不對？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王珊珊堅定，畫風已經歪了。

  一種黑道大佬，在線收保護費的既視感油然而生。

  接下來，余千和胭脂開始在旅館，賭坊，飯店流竄。

  流程大概是這樣的，余千一腳踹開大門走進去，不到一分鐘，余千就拿著一沓鬼錢走了出來，順便還把大門給重新關上了。

  等余千出來之後，胭脂又是一腳踹開大門，然后里面就響起乒桌球乓的聲音，不一會，胭脂就拖著幾隻厲鬼走出大門扔到了余千的面前。

  如此往復幾次。

  把王珊珊看的一愣一愣的。

  最後，王珊珊看著兩個蹲在街道旁的一大一小，聽著那你一張，我一張的話語，陷入了沉思。

  麻木了，王珊珊已經麻木了。

  這就是世界觀崩塌之後的結果，她現在看到任何離譜的事情，可能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了。

  王珊珊撐著傘，旁邊站著鬼童，鬼童的眼睛一直盯著那一大一小手中的鬼錢。

  它似乎很想要。

  雨水從油紙傘上滾落，王珊珊看著雨幕，煙雨朦朧，有些古氣。

  是不是越強的人，行為會越怪？

  分贓很快就結束了，兩人都很滿意。

  胭脂拿起被放在一邊的油紙傘，輕車熟路的爬上了余千的肩膀。

  余千站起身，將錢放進了袖子裡面。

  「你們的關係真好。」王珊珊忽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羨慕？」余千偏頭看向王珊珊打趣的問道。

  「當然，自從學校出事之後，我的生活裡面就只有楊間和爸媽了，其實，主要還是楊間。」王珊珊沉默了一會，點點頭，大方的承認了。

  「只要還是人，就會有錨點存在，或虛或實。」余千眺望遠處，小雨淅淅瀝瀝，雨幕帶起薄霧。

  那些隱藏在薄霧當中的建築，就像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一樣，別有一番風味。

  「你最近好健談，以前你跟我們說話都只有一兩句而已，還在學校的時候是這樣，成為馭鬼者之後還是這樣。」王珊珊凝視著余千，她心裡還是有些疑慮，她之前在亡魂街上看到了余千，這讓她懷疑余千死了。

  人皮紙不會說假話，這條亡魂街，只能看到已經死了的亡魂。

  她很慶幸沒有在這裡看到楊間。

  「一句真話，如果只說一半，那它就會變成假話，這個典故你應該知道的。」

  「真正的假話，反而是一句真話的一部分，就比如，殺人兇手是赫爾墨斯的父親，如果只說殺人者是赫爾墨斯，而不說後面的父親，那這算假話嗎？」

  「嚴格意義上講這是假話，可按照話語的完整性來看，它不是，因為真話還沒有說完，這就跟遲來的正義不再是正義是一個道理。」王珊珊沉思了一會回答道。

  「對的，人皮紙就是這樣的情況，它不會說謊，但會曲解真話。」

  「所以，不要太相信人皮紙，這是對的，楊間這點就做的很好。」

  余千雙手揣兜，走在街道上，朝著小雨產生的源頭走去。

  「我之所以健談，原因很簡單，在之前我才親手扭下了你的腦袋，現在看到真正的你，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情緒的，你要明白，情緒這東西在我們馭鬼者心裡是極其來之不易的，應當珍惜。」

  當看到王珊珊推開門的那一刻，余千心裡居然出現了情緒波動，這讓已經很久沒有在現實當中感受到情緒的余千倍感意外。

  這份情緒很珍貴，所以他很珍惜。

  王珊珊看著前方那個在油紙傘下的背影，默默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王珊珊沒有再說話，街道上已經不再有亡魂了，空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都被余千給清理了。

  走了一會，周圍的雨水變得大了些，余千在一個胡同面前停步。

  胡同陰暗潮濕，沒有光線，一片黑暗。

  余千望著胡同，沒有遲疑直接走了進去，不一會，一棟四層小樓出現在眼前。

  余千走入樓道當中，胭脂將油紙傘收了起來。

  王珊珊遲疑了一會，並沒有照做，而是舉著傘，走在他們的身後。

  余千很有目的性，直接走上了三樓，然後在一戶住戶的門前停了下來。

  「生不害人，死不累人，問心無愧，吾亦歸去。」

  胭脂緩緩的念出了門口兩邊，用繁體字寫在白紙上的黑字。

  「給死人的，看起來倒是灑脫。」胭脂點評了一句。

  「回來！」王珊珊忽然焦急的喊了起來。

  余千和胭脂回頭看去，發現鬼童只顧自的朝著樓下走去。

  似乎是因為王珊珊的呼喊，鬼童停下了腳步，隨後小跑的回到了王珊珊的身邊。

  「讓它不要看門聯。」余千隻是看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低頭，不要看門聯。」王珊珊瞬間就意識到是因為門聯的問題。

  鬼童很聽話，果真低下頭看著地板。

  「要進去看看？」胭脂問道。

  「心情好，帶他們離開。」余千無所謂的說道，隨後他伸手觸碰大門，當余千手觸碰到大門的時候，一股陰冷忽的出現，朝著他的意識襲擊過來。

  余千伸手摸了摸臉，屁事都沒有。

  大門打開。

  裡面昏暗的環境當中，一抹微弱但卻帶著溫暖的光亮出現，光亮的來源來自房間中間的一個小火盆。

  房間裡面有不少的年輕人，但也有個別的老人和小孩，差不多二十幾個，他們圍繞著火盆而坐。

  都沒有靈異，是沒有被靈異侵蝕的活人。

  余千站在門外，掃了眼房間內的活人，很快就將目光轉向了一處黑暗當中。

  他沒有進入房間。

  「你……你是余千！」黑暗當中一個青年的聲音響起，聲音帶著詫異和不可置信。

  緊接著，黑暗當中，一個青年走了出來，他看著余千，眼中有些遲疑，似乎是在確定是不是余千。

  「太弱，也就只能躲在這裡了。」

  余千感受了一下眼前這個青年的實力，弱到無法直視了。

  「帶人跟上，我現在心情好，稍你們一成。」說著余千轉身就走下了樓梯。

  「走吧，有餘千在，保這些人活下去沒什麼問題。」王珊珊看著蕭陽，之前他是幫過她的。

  「真是余千？」青年懷疑的問道。

  王珊珊沒有說話，帶著鬼童轉身下樓去了。

  蕭陽神情變化了一下，咬了咬牙，連忙開口招呼起了這些倖存者，「走，有人來救我們了，是靈異論壇副會長余千，有他在，我們肯定能活下去。」

  說完，他便去攙扶那些腿腳不便的老人。

  其餘人聽到有救了，頓時興奮了起來，連忙相互攙扶，跟在了蕭陽的身後一起朝著門外走去。

  蕭陽心裡很激動，如果余千在這裡的話，他絕對是有能力可以救白水鎮那些被靈異侵蝕的人。

  至少也可以救十之七八了。

  但當蕭陽帶著倖存者走出胡同來的街道的那一刻，他瞳孔瞬間縮到了最小，身體止不住的在顫抖。

  「余會長……那些……那些鎮民呢？」

  街道上空空蕩蕩，別說鎮民了，連亡魂都沒有一隻。

  就連之前還閃爍著霓虹的飯館旅店，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死了。」余千站在街道邊，神情平靜的說道。

  「被鬼襲擊死的？」蕭陽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可不應該啊，那些鎮民身上具備靈異，不會被厲鬼襲擊才對，怎麼可能會被厲鬼襲擊而死？

  蕭陽想不明白。

  「不是，我殺的。」余千隨口承認了這事情。

  蕭陽瞳孔再一次的縮小，且顫抖了起來。

  「為，為什麼？」

  余千偏頭看向蕭陽，「被靈異沾染就會死，這是遲早的事情，你應該也發現了，你現在無法脫離白水鎮，你知道這是因為什麼嗎？」

  蕭陽沉默了，過了良久他問道，「因為什麼？」

  「因為白水鎮現在在一隻厲鬼的鬼蜮裡面，任何沾染靈異的活人，都會變成那隻鬼的貨物，甚至不止是活人，包括我們都是，只要進入了那隻鬼的柜子，我們就成了貨物。」

  「你應該慶幸你庇護的活人沒有沾染靈異，不然他們也會被我殺。」

  極其冷漠無情的發言，聽著那些倖存者止不住的顫抖，齊刷刷的都躲在了蕭陽的背後。

  「可……可他們只要脫離白水鎮就可以活啊！」蕭陽看著余千喃喃自語道。

  「嗯，倒也是，那再遇到我就不殺了。」余千懶得和蕭陽爭論什麼，不知道真相的人，只能在承受真相到來的那一刻。

  蕭陽是個好人，是個有責任心的人，但這種人在之後的時代是活不長久的。

  這種人是不適合養蠱場的。

  就跟那失蹤了一個月，不久前才被楊間從大京市救出來的童倩一樣。

  也是救人，但救人者淪為了被救者。

  他不會去貶低真正想要救人的人。

  但也只是不會貶低和落井下石而已。

  其餘的他不會做，今天只是他心情好才順手救了。

  不然按照他現在的性格，整個白水鎮全部都會被吃，他才不管你蕭陽還在不在裡面，有多少倖存者。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

  誰說有能力就得救人的？

  他不是英雄，而且早已經過了給自己立牌坊的那個時期了。

  蕭陽張了張嘴，但最終都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靈異論壇的副會長，名副其實的上位者。

  真正意義上的看蒼生如看螻蟻。

  王珊珊默不作聲，她知道余千是對的，但按照道德來看的話，這是錯的。

  可道德很值錢嗎？

  一斤多少錢？

  胭脂晃動著小腳，撐著傘，心裡在想著那些鬼錢該怎麼花。

  余千收回視線，朝著白水鎮外走去。

  王珊珊帶著鬼童跟上，蕭陽沉默不語，但還是帶著倖存者們跟了上去。

  這才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