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歸京（一）

  數日後，太子殿下派出的親兵到了邊關。

  

  孟將軍袁江沈祐三人，各自收到了一封太子殿下的親筆書信。孟將軍收到信後，頗為喜悅，立刻提筆寫了一封回信，謝過太子殿下對孟家後輩的提攜之恩。

  袁江的反應就淡定多了。大齊後宮裡的女主人和未來的女主人，都是袁氏女。袁家和皇家的血脈早已融為一體。太孫要挑伴讀，自然不會繞開袁家。

  唯一的問題是，袁家孫輩適齡的出眾兒郎頗有幾個，到底挑誰進宮才合適？

  袁江思慮一番，提筆給太子殿下寫了回信，另外，又寫了一封信送回袁府。信中具體內容，就不得而知了。

  唯有沈祐，拆開信後，眉頭擰了許久。

  當日正午過後，沈祐悄然離開軍營，獨自回了沈宅。

  馮少君去自家開的茶樓「喝茶消遣」去了。沈旭沈好都在練武場裡。

  方大郎如今過了十四歲，和崔大郎一起被拎進了軍營里磨鍊。其餘的半大小子，依舊都在沈宅里讀書習武。此時的練武場裡，喧鬧聲不斷。

  過了一個年頭，沈旭的個頭又躥高了不少，騎著駿馬拉弓射箭，臉孔上掛滿了汗珠，在陽光下亮晶晶的，似在放光。

  真是個俊俏又陽光的小少年郎！

  也正是他和馮少君曾幻想過的最喜愛的模樣！

  沈祐站在練武場邊，靜靜地看著兒子策馬拉弓，看著沈旭十箭十中洋洋自得，看著他在陽光下肆意笑鬧，原本有些陰鬱煩躁的心情，慢慢平復。

  沈旭射箭射得起勁，壓根就沒往練武場瞧。倒是沈好，眼尖地瞥到親爹的身影，立刻歡喜地過來了，扯住沈祐的衣袖來回晃動：「爹，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沈祐目光一柔，低頭沖女兒一笑：「爹想你們兄妹兩個，特意回來看看你們。」

  八歲的沈好眉目如畫，柔美可人，一笑起來臉頰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一雙眼又黑又亮：「爹騙人。軍營里每日忙得很，爹特意回來，定然是有極為要緊的事。」

  這個小機靈鬼。

  沈祐目中閃過笑意，沒有再否認。

  此時，沈旭終於察覺到親爹回來了，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一路跑著沖了過來，個頭都快到沈祐的下巴了，還好意思衝到親爹懷裡：「爹！」

  沈祐再次失笑，伸手拍了拍沈旭的頭：「行了，別胡鬧，快些站好。」

  沈旭嘻嘻一笑，站直了身體，張口就問：「現在又沒到休沐日，爹急著回來，定然是有要緊事。不過，娘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沈祐隨口嗯了一聲：「無妨，我今晚在家待一晚，明早才回軍營。」

  馮少君也有自己的正事要做，等一等就是。

  沈旭興沖沖地說道：「那可太好了，爹難得回來，快陪我去騎馬練箭。」

  一雙兒女，都是沈祐的心頭寶。沈好容貌肖似娘親馮少君，嬌軟可愛，沈祐對女兒嬌寵有加。他對沈旭，同樣疼愛，兒子提的要求，也是百依百順。

  沈祐笑著應了，陪著一雙兒女去騎馬練箭。

  到了傍晚，馮少君回來了。

  見了沈祐，馮少君竟沒怎麼驚訝，沖沈祐使了個眼色。沈祐心領神會，夫妻兩個一同回寢室說話。

  「太子殿下令親兵送信進軍營。」沈祐話語簡潔：「孟將軍和袁江各有一封，我也收到了殿下的親筆信。」

  「太孫要挑選伴讀，太子殿下意欲令沈旭進宮，做太孫伴讀。」

  馮少君輕嘆一聲：「我今日在茶樓那邊，也收到了軍營里傳出來的消息。」

  太子殿下行事坦坦蕩蕩，沒有遮著掩著的意思。軍營里的暗哨得了消息，立刻就送出了軍營。

  事實上，這本也是一樁好事。做太孫伴讀的種種好處，他們夫妻怎麼會不明白？

  「於公，這是太子殿下對沈家的器重和恩寵。旭兒去了京城，能結識更多的人，日後少不了好前程。」馮少君低聲嘆道：「於私，旭兒去宮中，和太孫殿下朝夕相伴，結下深厚情誼。也是一樁好事。」

  所以，他們再捨不得兒子，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父母之愛，為子計長遠。焉能因為不舍，就將兒子拘在身邊？

  他們總有慢慢老去的一天，不能護著兒女一輩子。沈旭的人生剛剛開始，猶如初升的朝陽，他們不能以愛為名，阻斷孩子的前程。

  沈祐長嘆一聲，伸手將馮少君摟進懷中，聲音有些發悶：「道理我都懂。我就是心裡不太痛快。」

  馮少君自然清楚他的心結，輕聲接了話茬：「是不是不願沈旭進宮？」

  沈祐沉默不語。

  「長輩之間的恩怨糾葛，不該牽連到孩子身上。」馮少君抬頭，伸手輕輕撫平沈祐的皺起的眉頭：「再者，這一回，至少他希望旭兒進宮。」

  馮少君口中的他，說得正是大齊天子。

  是啊，這一回，至少是盼著沈旭進宮的。

  沈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也罷，沈旭被選中做太孫伴讀，是宮中恩典。身為臣子，沒有拒絕的道理。我們將旭兒喊過來，親自將這件事告訴他。」

  沈旭被叫進來的時候，見爹娘都正色看著自己，心裡有些發毛。

  他今天沒有做錯什麼事吧！

  「沈旭，你過來。」沈祐神色頗為嚴肅：「我有一樁要緊事告訴你。」

  沈旭脫口而出道：「爹不是要揍我吧！」

  沈祐：「……」

  馮少君失笑：「你沒做錯事，怕什麼。快些過來，確實是有正經事和你商議。」

  沈旭這才放了心，走上前。

  沈祐將一封信放進他手中：「你先看一看這封信。」

  沈旭應了一聲，迅速將信紙抽出來，目光極快地掃了一遍。還沒看完，嘴都快樂歪了：「哇！我要進宮做太孫伴讀了！這可太好了！」

  沈祐瞥了興奮雀躍的兒子一眼：「你這一走，至少也得幾年不能回來。」

  沈旭一顆心都快飛出去了，樂顛顛地應道：「爹娘不是一直惦記著叔祖父和叔祖母嗎？我正好可以代爹娘回去盡孝。」

  沈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