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殺人
2024-12-16 10:15:18
作者: 玉縝則折
狂風驟雨,咆哮整夜,直到旭日東升才漸漸散去。【26nbsp;】韓馥眼神渙散,一言不發抱著母親早已冷冰冰的屍身。崔三哭哭啼啼,伏倒韓夫人腳下,整座韓府,瀰漫著沖天的血腥氣息。
「少爺……少爺……」過了好久,崔三才泣道:「咱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韓馥喃喃念道:「是啊,我現在該怎麼辦?」
他放下母親屍身,緩緩起站起來,望了望昨日還是天堂的家宅。驀然間,韓馥道:「崔三,你說我活了這麼大,幹過一件人事麼?」
「少爺……」崔三一怔,他低下頭去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罷。」
韓馥冷笑,眼神中充滿了怨毒:「娘親對我恩重如山,多年來含辛茹苦拉扯我長大。自己一人拋頭露面,承擔生意……而我,而我只會***逛窯子,只會***和人打架!我何時……我何時為娘親分擔過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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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三不語,韓馥哈哈厲笑,忽而,他伸出手掌啪啪啪在自己臉上重重摑了幾下道:「現在,我全家被人殺害!我竟然***還問要做什麼?」
「崔三,你說我若不為他們報仇,我韓馥還算個人麼?」他望著地上凝結成痂的鮮血,緩緩道。
崔三默然半晌,堅定道:「少爺!我崔三誓與你共進退!」
韓馥卻不答他,逕自道:「崔三,咱們把這個家賣了罷!」
「什麼?」崔三大驚:「少爺,家賣了,您住在哪?」
「住哪?」韓馥自嘲一笑,「從此往後,天當被地當床,這粟海城,我是不會再回來啦!」
「少爺……」崔三還想再說。
「別說了!」韓馥高聲打斷:「這事由你張羅,家中的裝飾、器具,還有商鋪都統統賣了!不用向我匯報賣了多少……你只管分發下去……將所有人好好安葬……每戶的家中陪上錢財……」
崔三雖瞧不見人,但也能聽到韓馥語氣中的決絕,過了半晌,他一拍大腿,長嘆道:「罷了!罷了!我聽少爺的就是!」說著,他隨手摸到一根長棍,跌跌撞撞的去了。
韓馥慘笑,抱起母親屍身,頭也不回的迎著朝陽走去……
三日之後,韓家典當完畢,所有下人均已妥善安葬。韓馥披麻戴孝,跪於母親墳前,怔怔瞧著燃香不語。「少爺……」崔三道:「八十一戶下人都安葬完畢,每家每戶都送去了五百兩撫恤金……」
韓馥木然點點頭道:「你做的很好。」
「哎!」崔三嘆了口氣,顫巍巍的從懷中摸出銀票道:「少爺……現在咱們還剩下一千兩銀子啦……若是咱們省吃儉用,也絕不會餓著。」
韓馥幽幽一笑道:「你算錯了。」
崔三一怔,顫聲道:「莫非少爺質疑崔三貪圖錢財麼?」
韓馥不語,站起身走到崔三身前,將他手中的銀子又放回崔三懷中道:「咱們家一共八十二個下人,其中還有你崔三一個呢。」
「少爺!」崔三大驚,「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趕我走麼?」
韓馥嘆了口氣道:「我此去凶吉難測,你何必跟著我一起犯險?拿了這筆銀子,你還能將小桃紅贖身,和她過上安樂日子!」
「噗通!」崔三跪倒,淚水順著坑坑窪窪的臉頰流下道:「少爺,我崔三落魄之時,是你和夫人救了我,現在少爺落難,我崔三豈能拋下少爺獨活?」
韓馥不理,作勢要走。崔三一咬牙,抱住韓馥雙腿道:「少爺!你若要走,就帶上我罷!」
「你放開!」韓馥冷冷道:「你現在瞎了,廢人一個,憑什麼跟我一起走?」
崔三聞言愣住了,他好似五雷轟頂,「你現在瞎了,廢人一個,憑什麼跟我一起走?」韓馥的話,在他腦中盤旋。驀地,崔三大笑,從懷中掏出銀票,『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道:「少爺說的沒錯,崔三已是殘廢,不配留在你的身邊!」
韓馥冷哼不語,崔三苦笑一聲,忽的從懷中摸出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他手腕一轉,就像自己咽喉刺去!「唰!」不知何時,韓馥已搶在了崔三身前,他雙眼通紅,一把拉住崔三,將他手中匕首打落。又伸出手來,重重在他臉上打了一掌。
崔三隻覺頭暈目眩,耳邊雷鳴不止。他正要發怒,忽而身子一軟,竟被人抱住了。「你……你***狗奴才是要氣死我麼?」韓馥哭道。
「少爺……」崔三詫異。
「老子……老子就他媽你這麼一個親人啦!你死了,老子怎麼還活的下去?」他泣不成聲,「老子求你……你就在這好好生活……別讓我提心弔膽!」
「少爺!」崔三霎時間崩潰了,與韓馥擁作一團,放聲大哭。
「啪啪啪!」有人鼓掌笑道:「好感人的一幕!」
韓馥一震,擦去鼻涕淚水,冷冷的盯著那人道:「歐勝華!」
只見不遠處,歐勝華錦衣華服嘿嘿怪笑,他身後七七八八的站了一群彪形大漢,虎視眈眈的盯著兩人。
「哈!」歐勝華大笑道:「韓兄落難,怎麼不通知小弟?已你我的交情,小弟斷無不幫你的道理。」
「去你媽的!」崔三大罵道:「豬狗不如的東西!」
歐勝華面色一寒,冷笑道:「韓兄,你的狗兒可又不乖了!」
韓馥哈哈狠笑道:「是呀,你這隻大狗兒不就在此亂吠?」
歐勝華想起當日賭輸之辱,登時大怒,他一揮手冷笑道:「韓兄,今日就讓小弟教教你怎麼做人!」
韓馥一震,他用力推了崔三一把道:「你快逃!」
崔三還未反應過來,歐勝華的惡撲已悉數撲上,他們身材彪悍,又以多打少,毫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將崔三按到在地。
「哈!」歐勝華撫掌大笑道:「還有個韓公子,莫要叫他逃了!」
韓馥平日裡好勇鬥狠,是打架的常客,他以一敵四,雖然落於下風,倒也還沒被打倒。歐勝華此次顯然是有備而來,惡奴各個身強力壯,出拳呼呼帶風,韓馥堅持一陣,忽然被人迎著後腦勺打了重重一拳,他登時覺得眼前發黑,咕咚摔倒在地。
那群惡奴卻不停手,他們拳打腳踢,雨點般似的拳頭落在了韓馥身上。韓馥渾身劇痛,只得死死抱住頭部,任由他們胡作非為。
崔三驚叫,跌跌撞撞撲了上來,卻被人一腳踹翻在地,呻吟不止。
歐勝華哈哈大笑,狠狠道:「姓韓的,你可服了?」
韓馥被人打得渾身似散了架一般,哪還有力氣開口?歐勝華目露輕蔑,開口叫道:「住手罷!」
惡奴聞言,登時散開。歐勝華怪笑一聲,大步上前,揪住韓馥頭髮嘿笑道:「韓大少爺,你可服氣了麼?現在只要你給我學兩聲狗叫,我就饒了你!」
按照韓馥平時秉性,此時定然涎著臉求饒。可不知怎的,他家逢巨變,連番惡痛之下,竟激發了他男子氣概,韓馥哈哈冷笑,忽然嗬出一口粘痰。只聽「呸」的一聲,粘痰出口,歐勝華「啊」的一聲尖叫,痰液晃晃蕩盪的掛在了他的臉上。
「我服你姥姥!」韓馥怒罵道。
「給我打死他!狠狠地打!」歐勝華怒不可遏,指使惡僕動手。
眾人一聽,又開始動手,他們得了主人命令,下手是無比狠毒,韓馥只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劇痛,沒有一處不在顫抖。有好幾次,韓馥都忍不住想要開口求饒。可一想到家人慘狀,和平日裡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對自己的怒火,就不打一處來。所以,他一直咬緊牙關,絕不出聲求饒。甚至,在他的內心當中,還隱隱有幾分期盼著自己就此被人打死。
歐勝華見韓馥硬氣,心中的怒火更是無從發泄,他忽然叫道:「都給我住手!少爺親自來招呼他!」
眾人聽了,忙四散開去。歐勝華冷笑,從地上拾起方才崔三用的匕首,在韓馥眼前晃了晃冷笑道:「姓韓的,既然你們主僕情深意重,那老子就讓你和他一樣如何?」
韓馥瞧著那明晃晃的匕首,冷笑道:「歐小狗,今日你若不動手,老子就他媽瞧不起你!」
歐勝華大怒,他雖有心將韓馥殺死,但他還是忌憚法律,生怕殺人犯法。可這口氣絕不能不出。他冷笑一聲,忽而抬起匕首,向著韓馥手掌重重的刺了下去!
「嗤!」一聲脆響,那匕首立時沒入手掌,將韓馥的手釘在了地面上。「啊!」韓馥痛苦嚎叫。「少爺!」崔三驚呼:「少爺!你怎麼啦!」
歐勝華冷笑道:「姓韓的,你再硬氣給我瞧瞧啊?」
韓馥痛叫一聲後立即忍住不出聲,豆大的汗珠從他的腦門上流下。他欲故技重施,再嗬出一口痰來吐向歐勝華,但歐勝華早有準備,見韓馥嗬談,登時大怒道:「你找死!」說著,他一腳踢在韓馥頭上。
韓馥只覺頭昏眼花,好似開了個水陸道場,叮叮噹噹的想個不停。
歐勝華見韓馥已經是半昏迷狀態,呸了一聲就要離去。忽然,一條惡毒計策湧上心頭,歐勝華哈哈大笑,繞過韓馥,徑直來到韓母墳前。
「他要做什麼?」迷糊中,韓馥心中問道。
歐勝華衝著一干惡奴招手笑道:「都過來,都過來!咱們給韓夫人施施肥!」
眾人聽了,皆是嘿嘿大笑,邊走邊解褲帶,向著墓碑走去。韓馥腦中「嗡」的一聲:「他們要侮辱娘親!」
他正想著,已聽見了稀稀疏疏的解褲子聲音。歐勝華一邊脫還一邊罵道:「憑你也配跟我斗?老子要你們全家都不得好死!」
不知怎的,韓馥心中湧起一股滔天怒火,好似來自地獄的悲鳴。霎時間,他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他想也不想,用左手拔出匕首,蹬蹬蹬的朝著歐勝華跑去。
歐勝華聽到聲音,驚慌回望,卻見韓馥雙目通紅,渾身上下殺氣四溢的朝自己沖了過來!
「媽呀!」歐勝華大叫,想要躲開。誰知韓馥動作極快,明晃晃的匕首劃出一道痕跡:那是來自幽冥的催命符。
「你……」歐勝華一個字還未吐完,就再也說不下去。他難以置信的低頭一瞧,那匕首已深深沒入他的喉嚨。
「咕咚!」歐勝華倒下了,塵土激起飛揚。一干惡奴見了,紛紛尖叫:「少爺!」歐勝華盯著韓馥的殺氣未褪的面容,一股惡寒從心底傳來,他兩腿一蹬,瞳孔渙散了。
韓馥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殺了人,他瞧著自己滿手猩紅,快感和恐懼霎時間衝破桎梏,在他體內遊走。
主子死了,惡奴回去不死也得半殘,他們恨極了韓馥,就要撲上來將他撕碎。崔三雖然瞧不見,但心中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少爺!你還愣著作甚?快逃呀!」他大叫。
韓馥一震,「逃!」這個字一下子從他的腦海中蹦了出來,他的雙腿竟然自己動了,沒命也似的朝著西邊逃去。惡奴生怕他跑了自己回去無法交差,再也顧不上崔三,眾人叫罵著向韓馥追去……
崔三躺在地上,渾身劇痛,他瞧不見藍天,卻能聽見聲音。風兒沙沙作響,蟲兒啾啾低鳴。「少爺……你可要自己保重啊。」崔三泣道。
卻說韓馥忘記一切,奪路奔逃,那些惡奴緊隨其後不肯放棄,叫罵著、咆哮著向他追來。歸根結底,韓馥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他體力絕不可能同這些人比肩,他跑了半晌,身子已幾乎乏力。只剩下一個念頭支撐著他的雙腿運動,那就是『復仇』。
忽而,道路一轉,崎嶇難行,顛簸陡峭。韓馥悶頭逃命,一時不查,竟絆倒在怪石之上。只聽「咕嚕咕嚕咕嚕」聲音不絕於耳,韓馥就像一個軲轆一般,向下滾去……滾了一陣,自坡上滾到坡下,又從坡下滾到草叢,他才停住身子,渾身上下鮮血淋漓,身上的衣衫再無半片完整,強光一照,似利劍似的刺入韓馥眼眶,韓馥只覺眼前一黑,耳旁轟鳴陣陣,竟是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難受。繼而,血氣上涌,直衝他的胸口,韓馥「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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