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天作之合
2024-12-16 10:15:16
作者: 玉縝則折
「去看看他。【26nbsp;】」絕美女子點了點頭,二人齊齊向崔三走去。
二人查探一番,白衣男子皺眉道:「性命算是保住了,但他雙眼受創太深,只怕再也瞧不見啦。」
絕美女子點點頭道:「楚師兄,給他一粒『小還丹』吧。」
「嗯。」男子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再將崔三扶起,就要給他服藥。
「住手!」遠遠的,有個人大叫。
男子詫異抬頭,尋聲望去,只見韓馥氣喘吁吁立在遠處,他指著男子道:「王八羔子,你要給崔三吃什麼?」
男子一怔,還未開口,聽韓馥又怒道:「***,你還不把人放下?」
「你竟敢罵我?」男子臉色一黑,冷冷道:「你可知我是誰麼?」
卻沒想韓馥理也不理他,徑直走到他身旁,將崔三一把搶過道:「你不就是個臭妖怪?來啊,這次老子不逃了,你若想殺了他,就先宰了我!」
男子一怔,低聲笑道:「原來還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漢。」
韓馥方才丟下崔三獨自逃走,他心中本就自責,聽他說出『有情有義』四字,更覺羞愧,臉上**辣的直如火燒。韓馥登時大怒罵道:「去你媽的!」
男子臉色陰沉道:「你若再罵我一句,休怪我不客氣了。」
這時,忽聽崔三叫道:「公子……」
韓馥一震,急忙答道:「崔三!你沒事罷!」
崔三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道:「公子……你別和恩公吵架啦,是他們救了我……」
韓馥一愣,訕訕的瞧著那白衣男子。男子負手而立,冷笑不語。韓馥登時臉頰通紅,垂頭喪氣道:「多謝你啦。」
男子瞧了瞧崔三,撤去臉上不屑,嘆了口氣道:「罷了,同伴受傷,你情急胡亂之下胡言亂語,也怪不得你。」
韓馥垂頭不語,他一生之中都是自己教訓別人,哪有別人教訓他的份?但這人是崔三救命恩人,自己又不能回嘴,無奈之下,只好低下頭不去看他。
那男子見韓馥不語,還道他心中反省,他微微一笑,從懷中摸出『小還丹』遞給韓馥道:「你將這兩顆藥丸給他服下罷,雙眼雖然保不住了,但吃下這藥,卻能救他一條命。」
韓馥悶聲接過,給崔三服下,過不多時,便聽崔三長舒一口氣道:「少爺,這藥真是管用,我舒服多了,眼睛上的傷也不痛啦 。」
韓馥心中一酸,想起多年來與崔三的友誼,他將方才間隙均拋諸腦後,沖那男子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謝……多謝……若不是你們……」不知不覺間,他已淚流滿面。
男子心中對這人大生好感,伸手將他扶起道:「不必客氣,你若要謝,該謝我師妹才是……」
韓馥一愣,他大悲之下,從未看過白衣女子,經男子這麼一說,才細細打量。他不過看了一眼,就渾身發抖,魂魄竟似不是自己的東西了,恨不得跟著這女子一起遨遊天地。
「哼。」這女子見他一副豬哥樣,心中大是鄙夷,冷冷哼了一聲道:「師兄,這裡腌臢的很,人又臭的討厭,咱們快些走罷。」
男子一怔,已看透原由,他苦笑一聲,衝著韓馥抱拳道:「這位小兄弟……我們二人這就走啦!」
韓馥這才回過神來,趕忙道:「兩位高姓大名?將來我一定重重謝過兩位。」
男子微微一笑道:「謝就不必了,行俠仗義,乃我輩本分。」說著,他指了指自己道:「在下耀月楚笑白。」
絕美女子見楚笑白盯著她笑而不語,哼了一聲冷冷道:「耀月慕沛凝。」
韓馥點點頭,也有樣學樣道:「粟海韓馥。」
慕沛凝冷言道:「誰問你了?」
楚笑白皺眉道:「師妹!」
慕沛凝扭頭不語,韓馥這輩子從未被女人這麼瞧不起過,就是他現在欠人家人情,也不由得心中慍怒,只做口型罵道:「醜八怪了不起麼?」
慕沛凝面色大變,怒道:「你有膽再說一次!」
韓馥嘿嘿笑道:「我剛才說什麼了?」
慕沛凝氣的一窒:「你……」
楚笑白深知這位師妹脾氣,趕忙攔下道:「這位韓兄弟,我們這就告辭啦,你那位朋友受傷甚重,回去後務必要臥床靜養……」
韓馥點點頭,一雙賊眼卻咕嚕嚕的盯著慕沛凝亂轉,楚笑白登時面露不悅,正欲開口斥責,忽然一道香風掠過,慕沛凝已神不知鬼不覺的衝到了韓馥眼前。她舉起纖纖玉手,左右開弓狠狠的在韓馥臉上摑了兩個巴掌。
這兩下雖未用上真力,但也打得極重,直打得韓馥眼冒金星,噗通坐倒。楚笑白驚道:「師妹,你這是做什麼?」
韓馥捂著高高腫起的臉頰,神色迷茫,顯然一時還不知發生了什麼。而慕沛凝胸口起伏不定,顯然極是生氣。
楚笑白不悅,又問道:「師妹,你這是作甚?」
慕沛凝冷哼一聲,拔腿便走。楚笑白見她來去如風,轉眼間人已去的遠了,心知必須去追,頗為歉意的看了韓馥一眼,提氣追上去了。
他追了一陣,見慕沛凝坐在路旁正自出神,不禁嘆了口氣道:「師妹,你方才失態了。」
慕沛凝不以為意道:「我知道。」
楚笑白對她的態度頗為不快,皺眉道:「你何必和他一般見識?他不過是個普通凡人罷了。」
「可我瞧著他就討厭。」慕沛凝跺了跺腳道:「尤其是那個眼神,怎麼瞧怎麼討厭。」
楚笑白無奈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被別人這麼看,到現在還想不開麼?」
「那不一樣。」慕沛凝咬牙道:「別人這麼看我,我都能渾不在意,可這小子不知怎的,我一瞧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楚笑白心中對這個師妹極是喜歡,也就不願再惹她不開心,他笑了笑道:「既然事情過去,那咱們就走罷,師父還等著咱們回去復命呢。」
慕沛凝點點頭,忽而又問道:「你說洛媚兒那個妖女為何要襲擊這個凡人?」
「誰知道呢。」楚笑白搖了搖頭道:「我又猜不透她的想法。」
慕沛凝思索半晌,點頭道:「說的也是,魔教妖孽行事不按常理,殺人全憑喜好,說不準她只是一時起意罷了。」
「是啊!」楚笑白嘆道:「不過比起這事,我倒是更在意拜天宮那邊的動靜。」
韓馥大難不死,扛著崔三慌慌張張在官道上攔了輛馬車。這馬車主人見他身上衣衫破破爛爛,還抬了個血肉模糊的瞎子,內心可是怕極了,他連連拒絕,生怕惹下什麼麻煩。但好在有錢能叫鬼推磨,韓馥身上懷揣不少銀錢,他救人急切,數也不數一股腦的塞給了那個車夫。
車夫見錢眼開,樂的眼睛鼻子都擠到了一起。有了錢,什麼顧及都能統統拋開,他趕忙將崔三接到車上,又叫韓馥坐在前邊,這才駕車向著粟海城駛去。
崔三自打韓馥兒時便和他相伴左右,雖然年紀比韓馥大出一圈有餘,但二人平日中無話不談,雖大多說的都是雞鳴狗盜,欺壓鄉里之事,但這二人的友誼也非比尋常。現在崔三重傷,韓馥一心只想將他治好,便拋開少爺架子,一路上對他關懷無微不至,弄得崔三頗為尷尬。
直到日落河山,夜幕降臨,繁星如斗,粟海城中一片寂靜之時,三人才算到了城門之前。守城將領名為武震,與韓馥極為熟識,平時沒少拿他好處,他一見韓馥落難,二話不說,親自縱馬相互,直送到家門前,仍不肯離去。
韓馥心中感激,笑道:「武大哥,進家中喝杯酒罷。」
武震一聽,登時大喜,按照韓馥的闊綽,今夜想必又是賺的缽滿盆溢,他哈哈一笑,故作鎮定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韓馥點頭,正欲拍門叫人,忽然陰風陣陣四起,竟將韓府大門吹動了。韓馥一怔,只聽『吱呀』一聲,朱紅色的大門豁然洞開,露出屋內景色。二人探頭望去,紛紛變了顏色,崔三雖然目不能視物,卻也感覺氣氛有異,張口問道:「少爺,怎麼了?」
他話音剛落,便瞧武震噗通坐倒,驚駭叫道:「媽呀!殺人啦!」
崔三大驚道:「發生了什麼事?」
「啊!」韓馥悽厲大叫,瘋了似的沖入宅邸。他目光掃去,只見家中一片狼藉,不知多少下人身首異處,猩紅色的鮮血充斥著四周,放眼瞧去,就像惡毒魔鬼的無聲詛咒。
韓馥只覺腦中「嗡」的一聲,已明白過來:變天了。他瘋了也似踏著成河的鮮血,沖入屋內。四處都是死屍,四處都是怨恨。
腥紅,是唯一的色彩。
「娘!」韓馥大叫,他的心卡在喉嚨,隨時都會跳出來。「娘!你在哪!」韓馥又大叫。而回答他的,唯有幽咽風聲。
「嗚!」幽風咽咽,穿過廳堂,留下細細啼哭。
韓馥瘋了,他推開一扇又一扇房門,看到的,只是死不瞑目的下人。「原來六子又偷錢了……」他瞧著屍首,「你動作為何不快些……到了妓院說不準能活下條命。」
「嘎吱!」木門推開,「我就知道!狗剩和杏兒肯定有姦情……你們和我說呀……少爺一定給你們主持婚禮……」
「吱呀!」韓馥瞧著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屍首,腦海中的影響似是畫布一般,他又哭又笑,嘴中不住念道:「你偷吃什麼?找少爺來借錢不好麼?出去吃頓好的……」
「你又寫什麼詩詞?到死了還不是個下人?……」
一間間房瞧去,死了不知多少人,韓家是粟海首富,家中下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可是……「都死啦!」韓馥瘋狂大叫。
「轟隆隆!」悶雷響起,天上的陰霾像是斬不斷的浪潮,一步又一步的壓將下來,枝繁葉茂的樹兒,就好似嘲笑的看客,無恥的招搖著、伸展著。
「娘!」韓馥大叫,哪也瞧不見母親的蹤跡。「你不許死!你不許死!孩兒回來給你過生日啦!」
「只剩下最後一間房了……」韓馥盯著那扇門,澀聲道:「我的新房……」他臉色蒼白,渾身上下幾乎血色盡褪,手掌不住的顫抖,好像被風一吹,就能跌倒。緩緩的,緩緩的,韓馥推開了那扇門。
映入眼帘的,卻是一攤鮮血,和一名婦人。
「娘!」韓馥尖叫,發了瘋的撲過去,將那名婦人抱起:「娘!娘!你回答我啊!娘!」我們的大少爺,哭的象個小孩。
他用力的搖著懷中的婦人,感受著她溫熱的軀體。「馥兒……」婦人口中,呢喃低語:「是馥兒麼……」
韓馥大驚,捉著母親的雙手放在臉上哭泣道:「是孩兒,是孩兒。孩兒回來給你過生日啦!」
「好。」婦人露出一絲笑容,「娘沒白疼你。」
「……」韓馥泣不成聲,就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心中狂嚎:「韓馥!你真是個畜生!今日是你娘的生日!你卻跑出去私會姑娘……害了崔三……害了全家……害了……害了娘親。」
「馥兒。」婦人吃力的抬起手掌,撫摸著兒子的臉膛,「你長大啦……娘也能放心了……」
「不!……不!」韓馥哭泣:「孩兒還小,沒有娘活不下去!」
婦人眼中閃過一絲異彩,指著東方道:「那就……那就去尋你爹爹罷!」
「爹爹?」韓馥霎時間茫然,連哭泣都忘記了:「我哪有爹爹?」他所知道的,就只有一個娘罷了,爹這個詞,對韓馥來說,無比陌生。
美婦氣機將盡,不能細說,她用力握住兒子的手掌,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心跳道:「去尋你爹爹……去尋你爹爹……還有……救下蝶衣……娘……娘想看著你們成親……」
「蝶衣……」韓馥顫抖道:「她……她去哪了?為什麼孩兒找不到她?」
母親搖頭,忽然伸出玉手,不停地伸向天空。韓馥不解,泣道:「娘……」
「馥兒,你瞧見了麼……」母親喃喃道:「今日……可是個大晴天哩!」
「轟隆!」暴雨傾盆,黑雲壓城。
「娘!」大少爺悽厲狂嘯,轉眼間就湮沒在雷聲當中。
幽風吹動,忽而將桌上一片薄紙打落在地,放眼過去,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道:「下月十三,日月為媒,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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